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陆清漪跑到沈文昶身前,明亮的眸子闪了两下, 这一刻, 她能清楚地感应到眼前人的不同。

  “文昶,你醒了!”陆清漪说的温柔, 语调平缓,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可知道百年等的便是这一刻。

  沈文昶嘴角缓缓上扬, 抬起手, 轻轻地将陆清漪脸颊的泪抹去。

  “醒了,彻底地醒了。”沈文昶知道陆清漪所说的醒是什么意思,她的确是醒了,沉睡的记忆苏醒了, 前世今生,她们所经历的种种, 她都回忆起来了。

  “沈文昶!!!”不和谐的吼声在沈家前厅响起。

  沈文昶敛着眉头看向张子辽, 她醒来的时候床头没有一个人, 费力下床走到前面将事情经过听了五六分。

  “娘子,来。”沈文昶握住陆清漪的手,两手交握时, 陆清漪便感觉到沈文昶将重心靠在她身上,连忙配合着扶着沈文昶坐到主位上。

  “张大人, 有什么事请慢慢说,我这大病初愈,受不得吵闹的声音。”沈文昶看向张子辽, 瞥见地上的画心里锥疼,袖子里的拳头握了松开,松开又握。

  “陛下交代的这般重要的事情,张大人怎么能假手于人呢?”沈文昶抬起胳膊靠在桌几上,“张大人向来聪慧明智,若是张大人自己亲自装画,那茶水怎么也泼不到陈怀醉的画上,也就孟轲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装错了画,害的张大人无画交差啊。”

  孟轲闻言又气又急,连忙跪下:“张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下次一定自己动手。”

  “你个蠢蛋,听不出话意来啊。”张子辽抬脚踹倒孟轲,气喘吁吁地看向沈文昶,“沈文昶,就算我亲自装画装对了,我也料不到你们家的茶会把上贡的画给毁了啊。别说的这件事跟预谋似的,这茶是你沈家的茶,上茶的是沈家的丫鬟,画在你们家出的事,你们休想逃脱了。”

  沈文昶理了理袖子道:“张大人急什么?我娘子不是说了,你们寻的是赝品,真迹在南通。”

  “你们说是真迹就是真迹?就那么巧我寻的画你们就有了?”张子辽不信。

  “张大人,你信与不信,与我们无关。但是现在,你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第一条你押送我们进京,我岳父必定携带真迹进京。届时陛下必定让人鉴定哪副是真迹,到那个时候,你进献假画欺君,蓄意诬告在后,怕是要步令尊后尘了。”沈文昶说罢,眼前出现一个茶杯,抬头去看,自家娘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笑着接过茶杯,打开茶盖,里面确实一杯热水。

  “刚醒,喝点热水润润喉咙。”陆清漪笑道。

  张子辽本就被沈文昶说的心神不定,后背发冷,又见陆清漪对沈文昶倍加体贴,触及心中旧伤,可叹他今日上门寻事,不成想落人口舌,举步维艰。他在京中阳奉阴违,苦苦斡旋,不成想在这痞子跟前落了下峰,真是阴沟里能翻船。

  “沈文昶,你说两条路,第二条呢?”

  沈文昶闻言抬眸瞧了眼张子辽,放下茶盏,拿起那两幅被茶水浸湿的真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终一边叹气缓缓地撕,一边道:“第二条么,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让沈松回南通取画,张大人你呢,暂留扬河几日,待到沈松回来,你可以带着当铺的掌柜的前来验画,是真迹,我们卖给你,你带着画回去交差,两厢可保。”

  张子辽瞧沈文昶的神情,不像作假,上下打量沈文昶几眼,沈文昶给他的感觉已然不一样了,如此沉稳,可不是昔日的痞子啊,张子辽沉吟片刻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且主簿也在,我这个校尉,安敢食言?”

  “子辽兄,既然他说咱们寻的画是假的,那他撕什么?我们完全可以拿画去找当铺鉴定。”吴骖指着沈文昶道。

  沈文昶继续淡定地撕了两下道:“被茶水浸湿的画能验出什么,我撕不过是替好收藏者做做好事,这种赝品流于市井,怕是不少人倾家荡产却不知买了一幅假画回去。”沈文昶面上淡定,心里实在肉疼。

  “不怕他撕,到时候他从南通取来的画如果是假的,呵呵。”张子辽嘴角露出狰狞。

  “蒙四哥,快点,快点。”厅外,传来小柔急切的声音。

  少时,小柔和沈松带着蒙四十数人跑进厅上。

  “你们要做什么?”张子辽拿出官威怒斥道。

  主簿瞧见是新兵,也连忙怒斥:“你们不在校场,出来做什么?”

  “主簿大人,您是管税银税粮的,我们这些人并不归你管。”蒙四回道。

  “放肆,你们知道眼前是谁吗?京官张大人,你们校尉见了也要行礼,何况你们。”吴骖出声训斥。

  “蒙四哥,之前就与你们说,我这小病不用来探望,你看,你们就是不听。”沈文昶说着站了起来,看向张子辽,“张大人,不若先回驿馆等消息,我属下来看望我,都是粗人,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子辽闻言眯着眼打量沈文昶,他本要借机找这些新兵麻烦,被沈文昶一句看病堵得死死的,加之他目下最后的希望就是远在南通的名画,眼下只能忍。

  “他们能来看望,说明有心,习武之人江湖义气,我懂,我懂。”张子辽说着拱了拱手,“如此,我们就静候沈兄佳音了,先告辞了。”

  张子辽说罢带着自己人大步离开,出了沈家门,张子辽抬脚挥拳朝孟轲而去。

  “你个蠢货,坏我大事,以后的事情,你就别参与了。”张子辽说罢愤怒而去,吴骖扶起孟轲,“勿怪子辽生气,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让随从做事呢。”

  “我本来也没多想,想着无非就是装个画,反正都要送到京城,一样的,我也不知道张兄回京时要来沈家啊,更不知道他要以画找沈家麻烦啊。”孟轲委屈。

  “你说的也对,子辽兄来之前并未言及此事,而且现场临时起意,让我绊了那丫鬟一下,哎。”吴骖叹了口气,“这委屈生受了吧,咱们若不依附子辽,那程意可是会砍咱们手指头的。”

  “那个程意,如今他也不敢啊,他有把柄在咱们手里,若是不听话乱来,咱们就把他停妻再娶,攀龙附凤的事一宣扬,看他死不死。”孟轲捂着脸道。

  “你说的也是,明王爷膝下只有一女,平日倍加宠爱,若是王爷知道程意这等恶行,呵呵,确实此命休矣。”吴骖笑道。

  二人说话间,见十几个新兵出来,纷纷闭嘴去追张子辽。

  沈家厅内。

  “沈老弟,你没事吧,大伙知道你因病告假,兄弟几个都十分担心。”蒙四让新兵回校场,独自留了下来说话。

  “无事,小病而已。”沈文昶笑了笑,抬手让蒙四哥入座。

  “姑爷,张子辽说的那两幅画,咱们,真有吗?”陆庆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没那么巧吧。

  沈文昶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啊?”陆庆傻眼了,“完了完了。”

  陆清漪在一旁给小柔上药,闻言道:“什么完了啊?”

  “哎呀,小姐,这几日之后张子辽来取画,咱们拿什么给啊?”陆庆直觉闯祸了。

  “慌什么。”沈文昶笑了笑,端着水喝了一口,看向蒙四哥抱拳道:“蒙四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拜托你。”

  “沈老弟,有事直言。”

  “西山有处陈家祖坟,我想拜托蒙四哥今夜天黑之际,去陈怀醉墓碑后面挖取一物。”

  “什么?”蒙四愣了一下,“挖人坟?”

  “不算挖人坟了,东西在墓碑后的地下,是一个红木锦盒,劳蒙四哥帮我取回来。”沈文昶说罢站了起来,“此物系我全家性命,沈文昶拜托了。”

  蒙四听沈文昶说的如此详细,以为是沈文昶亲手埋的,况且又不挖人棺材,不做坏事不亏心,便道:“沈老弟放心,如果墓碑后真有东西,我一定给你取回来。”

  “多谢蒙四哥!”沈文昶再度作揖致谢。

  “沈老弟不必多礼,好好在府中养病,兄弟得空便来看你。”蒙四话别两句转身离开。

  陆庆懵了,上前问道:“姑爷,你怎么知道陈怀醉墓碑后面有东西?”

  “因为.......”沈文昶偏头看了眼陆清漪,陆清漪边给小柔包扎边笑道:“告诉他们吧,都是心腹的人。”再说这件事寻纸张、墨汁、印泥都需要他们帮忙去寻啊。

  “来,陆庆。”沈文昶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陆庆坐下,给陆庆倒了杯茶,“实言相告,我便是陈季云。”

  “噗,咳咳咳.......”陆庆手里的茶盏险些摔了,“姑爷,你不地道啊,这个时候开什么玩笑。”

  小柔摸着包扎好的手白了沈文昶一眼,这玩笑开的一点都不好笑。

  “你们姑爷说的是真的。”陆清漪见二人不信,便道:“她前世是陈季云,而我,前世则是柳言兮,我与你们姑爷前世今生皆为夫妻。”

  陆庆和小柔闻言互看一眼,小柔拉着陆清漪的手道:“小姐,姑爷爱胡闹,您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小柔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的。”

  “谁与你开玩笑了,可记得我南通瞧了眼陈家四通同堂的画晕倒一事?”

  小柔闻言愣住了,嘴巴微张。

  “你家姑爷此番也是去陈家祖坟路上晕倒的。”

  小柔更愣了,嘴巴张的更大了。

  此时,郡马府内,王爷和王妃皆至坐在主位,程意牵着红绿带与郡主并立站在厅堂之上。

  “一拜天地!!!”

  王府管家高喊一声,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更洪亮的声音:“陛下銮驾到!!!太后凤驾到!!!”

  明王爷与王妃闻言,连忙站起来,带着前来祝贺的文武官员出外迎接。

  程意后退一步,微微一叹,硬着头皮出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朕与太后今日专贺溶月大婚而来,诸位无需多礼。”天顺帝说罢,瞧见人后的一对新人,大步走了过去,看了程意两眼道:“进来行礼吧。”

  因为陛下和太后的到来,主位上填了两把椅子,天顺帝与太后落座之后,由大内总管上前赞礼。

  “一拜天地!!!”

  程意牵着红绿带缓缓转身,此时手心的汗已然浸湿了手中的红绸带。众目睽睽之下,程意屈膝面向外跪在蒲团之上,于宜郡主同时叩首。

  “起,二拜陛下太后恩典!!!”

  “起,三拜父母高堂!”

  “起,皇家贵婿,为臣为夫,郡马跪!!!”

  程意如同行尸走肉般转了身子,有丫鬟上前殷勤地将蒲团的位置变换,程意瞧了眼对面盖着红盖头的郡主,上前一步屈膝。

  “慢!”盖头底下的郡主突然出声。

  程意撩袍跪到一半,不解地看向对面的人。

  宋溶月对着上面的人福身道:“溶月既嫁郡马,愿与郡马无尊无卑,相扶一生,请皇叔父与皇祖母恩准溶月去除此礼。”

  天顺帝闻言看了太后一眼,太后闻言笑道:“今天是溶月大喜的日子,溶月最大。”

  “朕准溶月所奏。”

  “多谢皇叔父与皇祖母恩典。”宋溶月再度福身。

  大内总管闻言忙喊道:“夫妻对拜!!!”

  阿婳与阿勤左右两边扶着宋溶月跪下,程意双膝落在蒲团之上,面无表情双手附在额前,拜了下去。

  “礼成!!!”

  程意牵着红绸带引着郡主进了新房,新房内被王府下人布置的富丽堂皇,红罗帐,红锦被,大红喜字红丝帕,眼前的一切让程意觉得十分不堪,当初她娶丽娘时是在三桥的小破屋里,当时十分寒掺,可她,那时真的觉得甜蜜幸福。

  阿婳和阿勤扶着郡主坐在了铺满枣子、花生、莲子和桂圆的床上,随后阿婳笑嘻嘻地跳到程意跟前,福身:“恭喜郡马爷,贺喜郡马爷。”

  程意被吓了一跳,将思绪收回,从袖子里取出二管家给她的银子,银子中间都贴了囍字。

  “谢郡马爷赏。”阿婳开心不已。

  程意瞧见一屋子的丫鬟,便将二管家给她的一袋银子全部给了阿婳,“分给众人吧。”

  “嗳,多谢郡马爷。”阿婳开心地接了过去,一个个分了起来。

  “郡马。”宋溶月纠结半天,心里默念好几遍,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程意闻言往床上看去。

  “外面宾客想来不少,郡马快去招待吧~”宋溶月说到最后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尾音的颤抖,顿时羞恼了起来,简直丢死人了。袖子底下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面对彼此的第一句她怎么如此出丑,如此生怯,好生丢人。

  “喏。”程意没仔细听,闻言如同大赦般地快速走了出去。

  “噗嗤!!!”阿婳没忍住笑了起来。

  “死丫头,你混蛋。”宋溶月本就觉得丢人,在皇祖母和皇叔父面前她从不胆怯,刚才怎么语调就抖起来,好容易郡马走了,阿婳这死丫头又来笑她。

  “郡,郡主,奴婢不是笑您,奴婢笑郡马呢,郡马爷怕与您一样是个害羞的人,逃得和兔子一样快。”阿婳说罢,满屋子笑了起来。

  “平日里,把你们惯的不成样子了,今天什么日子,竟编排起郡马来了。”宋溶月在盖头底下嗔道。

  “哎呦,往日里闹腾郡主几句郡主都不在意,怎么着,今儿起就开始偏袒郡马来了?”阿婳打趣道。

  宋溶月顿时脸红道:“满嘴胡沁,我与他尚且陌生,哪里偏袒?”

  阿勤闻言上前笑道:“郡主,您今儿个大喜,本来奴婢不该同阿婳闹您,但您今儿个拜堂的时候,的确偏袒郡马了。”

  “还不是你们,老在我耳边说民间夫妻互敬互爱,我觉得有道理才提的嘛。”宋溶月说着抬手扯下红盖头瞪着自己的丫鬟。

  “哎呦,您快把盖头盖上,不然被嬷嬷瞧见又该唠叨了。”阿勤急了。

  “哎呀。”宋溶月将红盖头轻轻地放在床上,“我累了,想透透气,左右郡马陪客去了,嬷嬷要来,你去顶嘛。”

  “啊?”阿勤苦着脸指了指自己,“又是我啊?轮也轮到阿婳了啊郡主。”

  “她太皮了,嬷嬷不吃她那套。”宋溶月看着阿勤无奈道。

  “郡主英明。”阿婳笑嘻嘻地,“郡主,咱们郡马是状元,文采一流,今儿个席散了,要不要考考这个状元郡马?”

  “你往日尽给我出馊主意,今儿个倒是个好点子。”宋溶月笑道。

  “嗯?”阿勤和阿婳互看一眼,又齐齐地盯着郡主看。

  “哎呀。”宋溶月脸红,“你们也知道,我与郡马实在陌生,我很难说服自己见他第三面就,就........咳咳,你们懂得吧?”

  “啊?懂懂懂。”阿勤连忙点头。

  “不懂啊。”阿婳摇了摇头。

  “你怎么回事啊?”宋溶月看向阿婳,神情不满。

  “懂了,郡主一个眼神奴婢就秒懂。”阿婳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咳咳,所以,今夜考郡马,答不上来就让他在旁边支个床.........”宋溶月朝两个婢女眨了眨眼睛。

  “那明晚呢?”阿婳嘴快。

  宋溶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明晚.......明晚.......哎呀,先不想了,先过了今晚再说。”

  “那我去拿纸笔,郡主出题。”阿勤说着取来纸笔,摆在桌子上。

  宋溶月去了凤冠,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笔沾了墨低头沉吟。

  “郡主,往日下笔迅速,今儿个怎么了?”阿婳见半柱香过去了,自家郡主一个字都未写。

  “哎呀,你们也知道,他是状元啊,我肚子里这点墨水未必能难得住他。”宋溶月搁了笔,眼睛眯眯地笑着,“阿婳,你去前面盯一下,瞧见往日的状元啊榜眼什么的,拦住他们,让他们出一个难一点的上联。”

  “啊?”阿婳没料到她家郡主会想出这个法子,在宋溶月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屁颠颠地往前面跑去。

  扬河,陆庆和小柔被派去寻纸张和墨汁,沈松也被派去南通免得张子辽起疑心。屋内,只余沈文昶和陆清漪两个人。

  “我梦里瞧见,前世你在我坟头.......”陆清漪说着埋头进沈文昶怀里,流泪不语。

  沈文昶念起前尘往事,亦红了眼,拥着心上的人道:“兮儿,不说了,心痛的那刻过去了,今生,我们才刚刚开始。”

  陆清漪从沈文昶怀里抬起头,这声兮儿唤的她身子轻颤,当真两世了。

  “前世你走的那天我说过,来生手牵手再一起走,天见怜,你我两世夫妻,我心足矣。”沈文昶抹去陆清漪的眼泪道。

  “不够,愿生生世世永为夫妻。”陆清漪摸着沈文昶的脸笑道。

  “好,永为夫妻,生生世世。”沈文昶回笑道。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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