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剑宗的地牢深处。
“少主。”一连串的行礼。
“嗯,辛苦大家了。”朝露提着两壶酒,脸上写满了疲惫地点了点头,“你们先去休息休息,我有些话想和他谈。”
“是!”守卫们离开了。
与此同时,被四根铁链锁手索脚关在地牢中的雾面抬起了头。
朝露走到铁门前挥了挥手,将整个门连同绑着雾面的铁链尽数变成了铁屑,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两壶酒往地一放,冷冷地道:“坐,喝。”
“你这是何意?”雾面揉着自己被铁链锁得酸痛地手腕,“我既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便是,何必如此日日吊着?莫不成你还指望着能从我口中问出些什么?”
“呵,”朝露抬了下眼皮,也不管雾面做什么,而是自己拿起其中一壶酒,倒头就灌,“可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套你话?我是何人,有什么能力,你也晓得,我想知道的早便在你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已经从你口中得到了,虽然龙椅上的那位为了防止泄露机密,你们这些被用来当做炮灰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那又是有何企图?”雾面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雾面呐雾面,瞧瞧你,”指着雾面的鼻子,“摇身一变风语卫后,说话的口气都和以前不同了呢。”
“哼。”
“我没打算做什么,就是瞧这地牢里虽然有吃有喝,但也怪无聊的,所以来陪你喝喝酒聊聊天罢了。”朝露又喝了几口酒。
雾面满脸狐疑地坐在了对面,“你想聊什么?你不都已用邪术全知晓了吗?”
“有些事情,听你亲口讲出来,自是感觉不同的。”朝露做了个请的手势,“酒里的是松骨散解药,待喝完了聊完了,我们就来做个了断。别瞧我这样,也算是半个武痴,三绝蚀骨的身手,我早便想试试了,更何况,你我之间还有那些新仇旧恨。”说着,凭空变出了把倭刀,摆在了雾面面前。
“新仇旧恨?”雾面翘起的嘴角带动了脸上的伤疤,“我可不记得,我何时得罪过您朝少主。莫非,您这是将殿下的仇算到自己头上去了?”
“瞧这左一声殿下右一声殿下叫的哟。”朝露也皮笑肉不笑了起来,“难道,雾阁主这是忘了自己以前对冷瞳所做过的事?你觉得,你在做过那些之后,龙椅上那位可能让你好好活着?还是说,”朝露的表情变得危险了,“你所做地这一切,都是那位默认的。”
雾面带着略微惊讶的表情,与朝露对视了许久,最后道:“你既然都已晓得,又何必……”
“我说过,”朝露冷冷地打断了她,“我想听你亲口说。”她的语气却是很平淡。
雾面笑了,这次是毫无忌惮的大笑。笑够笑足后,他一口气干了壶里的酒:“也罢也罢,我早便晓得,待此次任务结束,无论如何等待我的都只有一死,区别只在于死于你们邪族之手,还是剖腹于皇城脚下。既如此,死前能与无影剑较量一番,也不亏。”他拾起了扔在脚边的倭刀,将刀刃拔出了一点,后又合上了,“好刀。”
朝露没有接话。
“既然要讲,那你说说,你想从何听起?”雾面问。
“从头。”
“从头。”雾面重复着这两个字,“从公主殿下的出生,还是从公主殿下进入暗阁?”没等朝露回答,他便继续道,“你猜的没错,陛下是故意纵容皇后娘娘放走了殿下与冷氏焦氏,而从始至终,殿下身边都有着陛下的人。而十年前冷氏村庄的那场燚教之灾,也的确有我们风语卫的手脚。”
“为何?”
“为何?这还有什么为何不为何的?”雾面似乎是觉得朝露的问题有些好笑,“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自然也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虽然当年先帝请人卜的那一卦曾说,六指不详,将会于二十年内毁了贺氏江山,但这不详,只需将那六指皇储送离皇宫,砍去六指,二十年后再带回来,就破了。”
朝露皱了皱眉。
“自古以来,”雾面继续道,“有哪个皇帝愿意让自己的皇储长于夫人之手,用妇人之仁去治国?历朝历代的皇子,哪个不是从能站得起开始就习文习武?十岁的年纪,虽算不上出口成章与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也早已不是常人家十岁孩子所能及的了,更何况是那偏僻贫穷的小村庄?”
“殿下是女子,要继承皇位,那必得经历磨炼,使她能够杀伐果断不再有颗妇人之心。这些教导与磨练从十岁开始,本就已经迟了,所以,陛下需要殿下速成,需要她在极短的时间内长大、变强,而流浪街头与暗阁杀手的经历,便是最好的速成药。当然,自始至终,都是有风语卫在殿下身边保她性命无虞的。殿下从未离开过风语卫的视线,殿下所经历的一切,都在陛下的计算之中,除了,你们邪族。”
磨炼,速成。
朝露放在身前的拳头,不由地攥紧了。
“不然你以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怎可能在那强者为王的暗阁之中好端端地活到现在,还能占有三绝之一的席位?殿下又怎会那么巧的在影门旗下产业惹了事,又那么巧的被恰巧路过的欧阁主看上?”
“欧阁主?”朝露问。
“没错,欧阁主也是风语卫之人。无论是他娶邪族之人为妻,还是背叛风语卫,那都是个套。毕竟,一个剧毒在身的焦氏,杀不杀问题根本不大,而娶了灵族作为个桩子打入灵族内部,于陛下来说,才更有诱惑力。只可惜,陛下并未想到,那女的虽是灵族,却自始至终都没和半个族人接触过。”
“欧阁主的任务也慢慢变得名存实亡了,直至陛下的新命令到达,让他打入暗阁,为殿下的到来做准备。只不过,陛下原本的命令是处置掉那邪族女人与一双孽子的,他却放了那女人,带着孩子一同去了暗阁罢了。”
“那贺昆枢呢?”朝露又问。
“贺昆枢虽然有个‘贺’的姓氏,但实际上与青楼长大的其他野种并无多大区别。若不是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罩着,他的名字甚至都不可能出现在皇家玉蝶上。”
“所以,当年先帝下令灭綏王满门时,陛下将他放走了?”
“自然。”雾面道,“在那之前,冀王与景王被贬为庶民离开了京城,而陛下在江湖的势力尚且薄弱,他自然是需要些死心塌地的人去盯着那不安分的兄弟俩,而那个人选好巧不巧地便成了一直对陛下感恩戴德将他视作再生父母的堂弟——贺昆枢。”
“只是他未曾想到,这安在江湖的桩子,却因为个养子而有了自己的心思?”朝露问。
“平王与贺昆枢的勾结,应当也在陛下预料之中。毕竟,传位于殿下之路很长,陛下总得找个由头将能处理都替殿下处理掉才行。但也不能处理干净了,需要拔掉尖牙厉爪后留着,当做内忧,元气大伤的邪族余孽则作为外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陛下清楚得很,他想将殿下培养为一代明君。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陛下怎么也没想到,殿下竟然与你们牵扯到了一起,而且还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我将那甲等任务给殿下时,本是因为当年那算命的口中的‘二十年’即将过去,陛下打算召殿下回京,所以需要个法子让‘三绝索命冷瞳’死于非命,以便让永安公主出现在世人面前。殿下前脚接了任务离开,我后脚就派了人。殿下警惕性很高,我们的人只能很远地跟着,等待机会将‘索命’掉包,然后让‘索命’死在你们手里。”
“但谁也没想到,殿下竟然并未选择从西山口进入剑宗,而是去了那有进无出的一线天。我们追上去时,殿下便已不见了。我派了无数批人潜入剑宗,也都无功而返,殿下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等到我们再次得到殿下的消息,便就是你遣人来与暗阁交易的时候。但那时剑宗与影门都掺和了进来,风语卫再也没了动手的机会。再加上有着心思不浅的贺昆枢与平王在那儿折腾,事情便彻底失控了。”
“我奉命进入暗阁,本是为了盯着贺昆枢,一开始并不晓得殿下身份。但未想到欧阁主突然丧命,匆忙之中,这护卫殿下的任务便到了我头上。我也是那时候才明白过来欧阁主对殿下特殊照顾的原因,但雾面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是个好色之徒,我如若在那时突然改变对殿下的态度,难免会让贺昆枢与殿下自己生疑,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左右,我这条命都是陛下的。”
“我这头看着殿下,那头对于贺昆枢的监视便有了疏忽,一不留神露出马脚,让他怀疑起了我。他逼我参加武林大会,逼我向殿下动手,只为试探我的忠心。我一时间骑虎难下,便只能面上下着狠手,实际上等待着你或者贺昆枢出手阻拦。毕竟,贺昆枢只是为了试探我,并无打算在你揭穿了我的身份的情况下,当着全武林的面坏了大会规矩让影门丢了名声。”
“至于剑宗少宗主您出手……说实话,我是最不愿看见的。”未等朝露询问,便解释道,“陛下剑宗与邪族的关系,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找不到确凿证据,也不好就那么直接对武林第一大门派下死手,劳民又伤财。剑宗对殿下的过分关注,难免不会让人多想,你救殿下,如若是单纯因为对殿下有意,还不算最糟,如若是因为晓得了殿下身份才……那便是陛下最大的噩梦了。”
“而这噩梦,如今,成了现实。”雾面一字一句地说着。
噩梦,成了现实。
冷瞳坠崖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地在朝露脑海中回放着。这些日子来,她总是会不由地想,如若当初并未插手,是不是……冷瞳早已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去皇宫当公主了?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生死难卜?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埋下的东西都已经解得差不多,素衣这一卷很短,很快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