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及至秋天,鱼奴终于带着师父的遗骨回到度月山。

  度月山绵长又繁茂,山色茫茫,久未涉足,当年遇见师父之处,匿于山间,无处可寻。她去了月河,月河畔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村屋茅舍破旧了些,人瞧着也都生疏了,她回到哥哥那,遥遥望着。

  哥哥不在,嫂嫂正在院中进出忙碌着,鱼奴看了看,不敢进去,实在不知如何面对,正转身欲走。

  忽而被一枚石头砸中,鱼奴回身,只见是个四五岁的小儿正调皮的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他问着,手里石子敲得叮咚响。

  “你叫我姑姑便好!”鱼奴笑笑,蹲下逗他。

  “胡说,我姑姑早就死了!”小孩撅着嘴说道。

  鱼奴失笑,并不辩解,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脸。

  那孩子以为鱼奴不信,便理直气壮道:“是真的,就埋在山上。”

  鱼奴沿着月河上了山,山林间一处小小坟墓,坟上生着野草,但也瞧得出,被人打理过,坟前青柏郁郁,立着一方小小的泛黄的白石碑,字迹沾染尘土,可见有些年头。许是那时哥哥寻不到自己,又怕惹出是非,便当自己死了,也好!

  鱼奴抚着石碑上旧去的名讳,不知这儿,是谁的归葬之处,忽觉,这世上,只有自己了。

  沿着旧路,鱼奴寻到当年遇到师父那座山头,她还记得当年那抹绯色被她掩埋在雪下,如今四处是绿野葱郁,没有半点当年的痕迹。

  鱼奴将印玺埋葬,师父,未曾谋面的宋菱,一切都结束了!

  浮生如一梦,倦然红尘中,花开自有落,春去了无痕。

  接下来,送师父魂安故里,了却师父的另一桩心事。

  北歧,我们回来了!

  勒邑城门外,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位一身青灰布衣,黑白相杂绾发的中年男人出城等人。

  罗守池来歧地一年多了,自半年前收到梁州送来的信,便时常到勒邑城门外等着。她说了要回北歧!勒邑是他们相识之地,留有许多她年少无虞的印记,她一定会来的。

  他等了半年,等到了燕子楼的人,崇阿府的人,皇城司的人,却一直没等到她来,她不来,他便一直等,梁州来的消息,说她携印私逃,跳入深迦江,不见踪影,他总存着一丝希望,她一定会回北歧。

  他在歧地这一年多,经历固戎之战,萧长定借道勒邑,带领旧部,杀回金城,如今固戎南北二分,萧长定称南固戎,萧长平退守固戎北方城津,称北固戎,夷涂趁此机会南下,北固戎受夷涂夹击,无力招架萧长定,是以南固戎得以巩固。

  萧长定如今坐着金城的王座,绵宋便急着要他履约,他心不甘情不愿,便拖得一日是一日,是以他对崇阿府大开方便之门,支持麾下夏侯与罗守池私下招揽歧地兵马,光复北歧,挑起民乱,边贸上对绵宋和重安坊的商人刁难许多。

  他无暇顾及绵宋和北歧那帮人,但歧地混乱,对他来说是好事,这么多年了,反正歧地一直没安宁过,让他们自己先闹腾一会,攘外必先安内,他要先解决了北固戎,再来收拾北歧、绵宋和夷涂,甚至明海,他目光所及,是整个天下。

  鱼奴离开后的这大半年,事事都在变化,重安坊在明海国之事有随风在,有闽沙岛护着,事事顺畅,梁州诸事还有肃王府的琐事有清苓担着,帮他分忧。

  但在其位,事情总是接踵而来,他一直打算去趟弢棠,也一直耽搁了。

  鱼奴之事难以释怀,他四处搜罗关于她的蛛丝马迹,穹南街,红情坊,泾国公府的别院,汤汝……甚至闽沙岛,可终是无音讯传来。

  燕子楼还在四处追查白姑姑,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也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没那么重要,而有些东西,比自己想象的重要的多!

  白姑姑曾玩笑般的说起,要他以印玺换一个鱼奴,他当即拒绝。

  后来,四儿以无一之事问他,若是宋姑娘呢?他大言不惭地说:“她也不例外!”

  可是,显然,她就是这个例外!这都是那个印玺之祸!

  他不要那东西了,这印玺果真是个祸根,小小一个印玺,将人心瞬间倾覆,白姑姑为此不知所踪~

  牵连示剑山庄和陆家又起干戈说到底也与白姑姑,印玺有关。

  陆怀风自大闹疾风婚礼后便不见了踪影,陆家便迁怒示剑山庄,处处与之为敌,红情坊这多事之秋,更是趁人之危,意欲借此机会,私吞红情坊,重回梁州。

  莫清苓这才出手接管红情坊,她有官家靠山,陆家一时也不敢妄动。

  想当初,还是怀风将印玺献给了莫七,陆怀风从北歧探知此物,又得知宋菱阖家为护着这东西,护着北歧皇室遗脉,惨遭灭门,最后,宋菱也是因此,被白姑姑所杀。

  这东西,给莫七,也算得物归原主,也全了宋氏一门护主忠心。还算还了莫仲行的一个心愿。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接二连三的致使人心失和,燕子楼和清风楼至今还在四处追查白雪音和印玺下落。

  太子也疑心红情坊白雪音之事,私下调查北歧之事,然红情坊对他而言,也是个隐患,有念念在,他撇也撇不干净,只好多番拉拢肃王。

  而允王自从得知太子暗调皇城司的人打闹梁河码头,便顺藤摸瓜,得知他与莫七有往来,是以和莫七彻底决裂。

  莫七从汤汝回到梁州,等待他的是二王相争的诸多猜忌,肃王府一举一动都慎之又慎。

  除此之外,等待他的,还有皇帝的好一番斥责,他私自离开梁州去汤汝寻鱼奴,误了婚事,如此儿戏,皇帝罚他无诏令,不得出梁州。

  浑浑噩噩,成了婚,任王妃和张夫人清苓入了肃王府,却终难见他开颜。

  没有人懂他,他有时心生倦意,示剑山庄、燕子楼、清风楼,乃至朝堂上所遇诸事,他不喜欢。

  可他已经不知不觉牵扯进权谋之争中。

  或是太子,或是允王,因白雪音之事,牵出梁州北歧奸细一事,又因萧长定不及时兑现当日归还所占歧地的诺言,太子受猜忌,更牵连莫七。

  莫七因当日去了汤汝,又在西郊大兴土木,成日住在西郊醉心歌舞,一副多情王爷的模样,打消了皇帝的猜疑。

  玉无双心知梁州这个是非之地已然不能再待下去,便绸缪回北歧之事,怎奈莫七一直让人看着,不得自由。

  八月,歧地大小民乱不断,泾溪山招降的那帮水寇,为将功折罪,被派往歧地平乱。

  莫七知道歧地有人按捺不住了。

  再后来,无双逃回北歧。

  再后来,四儿离开梁州,随大哥张夜阇戍守西南,去施展他的抱负。

  随风去了明海国。

  白师姐回了云溪。

  莫姑姑回了阙河城。

  ……

  而她,消失在茫茫江水之中!

  他的许多烦恼,再无人相伴度过。

  太多的事,他无处倾诉,他想不明白,怎么一步步,他的以商治乱,到底还是要以权势来成就,但凡权势,便是明争暗斗,胜者为王,这是他想要的吗?

  他常一个人站在西郊那片湖边,他不能释怀,少年之爱,忽而不见!所感所念,长此以往,摧人心肝!

第 1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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