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归来

　　方媛的心情十分复杂，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果然不一样。

　　看的出来作者很喜欢穆晴晴，把他能想到的，世间最美好的设定都用在了她身上。

　　善良、柔弱、美丽、坚强、对男主不离不弃，几乎成为了他的救赎，可方媛越看心里越像是梗着一团什么，特别别扭，连呼吸都有些憋闷起来。

　　反正小说世界她现在也回不去，便神不守舍的跟梁平打招呼说要回家休息。

　　梁平看出她情绪不太对劲，不太放心她自己走，便提议送她回家，方媛也没有拒绝，坐了梁平的车回到了公寓。

　　到后来，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门，又怎么洗的澡了。明明一整天就早上吃了点东西，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饿。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却丝毫睡意也无，索性烦躁的走到落地窗边，一把掀开了窗帘。

　　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漆黑的夜空，连城市的霓虹在这月辉的照耀下都失了颜色。

　　方媛脑海中止不住的回想起她和司辰一起度过的那一个个或惊心动魄或平静如水的夜晚。

　　不知道他还好吗，摆脱那群异能者的追击了吗，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按照原作者的设定，有穆晴晴在的情况下，他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可为什么她就是放不下呢。

　　之前完成了那么多趟任务，方媛从来没有把情绪带到现实中来过，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她一时乱了方寸，有些烦躁的甩上了窗帘，躺回了床上。

　　绝对的黑暗环境也并没有使她的内心安宁一点，终于在静静的躺了一会儿之后，一掀被子爬起来进到了隔壁的储物间里。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换上无菌服拉开房间左侧最里面的挂帘，露出一个实验用的手套箱开始忙碌起来。

　　她这一忙就是一天一夜，直到僵硬的脖子和带伤的肩膀一起抗议了，方才停了下来。

　　虽说任务世界里的伤并不会带到现世，但是痛感却是共通的，这种钝痛中带着麻痒的感觉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任务世界中肩膀上的伤口愈合。

　　看着冷柜里十支淡蓝色的血清，方媛的心情十分复杂，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她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明明只要按照大纲走，司辰就能重新获得新生，甚至成为全人类的救世主，得到世人的顶礼膜拜。

　　现在她这个样子，是与她向来信奉的职业素养背道而驰的，她在妄图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主角的命运，这样真的对吗？

　　她咬了咬唇，心烦意乱的关上了冷柜的门。

　　人越疲劳，大脑的思维就越是活跃，等她草草吃了几口外卖再度躺回床上后，纷乱的思绪便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掠过。

　　她又去隔壁拿了她当初用任务点换来的那个初级储物袋放在了床头柜上。

　　想了想拿了好几本修真功法武功秘籍装了进去。

　　大概觉得还是不够，又取了几件便于携带的暗器。

　　最后，脑海中闪过司辰那条被钢针横穿而过的腿，又取了她许久都未曾碰过的手术箱来收进了手环里。

　　一直折腾到精疲力尽后，方才沉沉睡去，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

　　隐约中似乎听到了电话铃声。

　　她猛的惊醒，做起来拿过床上的手机，看着安安静静的屏幕，又颓然的垂下了手。

　　她跟梁平约好了，传送仪一好就会给她打电话，可到如今已经两天过去了，居然还没有消息。

　　方媛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没有时间再睡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再度像上次那样订了一堆套餐和饮用水，数量几乎是上回的两倍。

　　然后又去超市大采购了一番，只不过这一次，她几乎把进口超市的肉类专柜扫荡了个干净，甚至还向他们询问了冷库里是否有存货。

　　柜员们对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还是经理上道，联系了货运部门专门为她送货上门。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方媛索性租借了他们的冷鲜货运车，把车子开到无人的地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才又还了回去。

　　弄完所有的一切后，她又回了趟公司续假。这家公司也很奇怪，从人事到顶头上司，对她突如其来的连休长假没有丝毫怨言，而是轻轻松松的就给批了。

　　做完全部准备工作后，她才带着忐忑的心情赶往事务所。

　　路过街口那家商场的时候，她还鬼使神差的拐了进去，采购了一堆男装。

　　“媛姐，你休息好啦？程序大概还剩10%就修复完毕了，不过这里是关键部分，可能要到弄深夜哦，你其实可以明天再来的。”梁平十指如梭的敲击在键盘上，见方媛从外面走进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在这边等着，你什么时候弄好我什么时候传送。”方媛并不介意，而是来到了工位上坐下。

　　“好的。”

　　虽然方媛并没有睡意，却还是强迫自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终于，几个小时后，在她迷迷糊糊之际，顶着两个熊猫圈的梁平推醒了她。

　　“好了吗？”她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急吼吼的问。

　　“可以了。”梁平打着哈欠回答。

　　方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讲求效率，尽管这回催的急，却也并没太过引起梁平的怀疑，只当是情况紧急罢了。

　　等方媛消失在传送舱中的时候，他睡眼迷离的坐到电脑前，看着桌面上名为主线大纲的那个文档，点了几次想把它拖到仪器的程序图标里。

　　转念一想，方媛临走前仿佛并没有说过要用原作者的这一套方案，他贸贸然应用的话搞不好会打乱她的计划，方才作罢。

　　*

　　小说《末日狂风》世界

　　方媛传送到火电站的大门外，时间已近深夜，四下寂静无声，旷野上并没有听到夜魔那摄人的嚎叫。

　　她举头四望，稻田里插着的夜魔尸体也不见了，估计是司臣听过她的建议后处理掉了。

　　她把手搁在大铁门上，犹豫起来，突然就有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出现的时机对吗？

　　在拿到了原作者设定的大纲以后，她是否还有资格介入他的人生？

　　明明回到事务所里，按照大纲设定的内容，直接往程序里导入文字才是她身为员工该做的本职工作。

　　心里这样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推了门，大铁门发出吱嘎的响声，缓缓朝内开启。

　　她就知道门没锁，哪怕平时的夜里这道门都是关的严严实实，但是她没回来，司臣一定会给她留门的。

　　再陪他几天吧，就到他自愿跟着穆晴晴回基地的时候。

　　越往里走，方媛的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她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往院子中的办公楼走去。

　　然后，就在玻璃门外的台阶上，看到了孤零零坐着的穆晴晴。

　　很显然，对方也看到了她。

　　方媛停下脚步，看着穆晴晴从台阶上站起身，朝自己走过来。

　　穆晴晴还是穿着她那条白的发光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背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双乌黑的杏眼，看人的时候不自觉的流露出纯真的又崇拜的目光，看上去并不似这颠沛流离的末世中人，而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象牙塔少女。

　　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的了这样的眼神，就连司臣也不例外吧，方媛想。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玻璃门。

　　“你回来了。”穆晴晴有些局促的来到她面前。

　　“他呢？”方媛戒备的看着她，问道。

　　穆晴晴答非所问：“你能不能帮忙劝劝他，让他跟我回基地去，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有些为难，但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办法救他的话，就只剩下薛博士了。我当初迫不得已丢下他自己走了，这些年一直活在内疚之中，我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你也希望他越来越好对吧？”

　　“他人呢？”方媛并没有理会她的话。

　　“他……”穆晴晴咬了咬唇，“那天你们分开之后，他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受了很重的伤，这几天都在到处找你。我怕他这样下去会出事，就想办法让他休息了一会儿。”

　　方媛闻言迅速绕过她，朝大厅走去，穆晴晴追在她后头不甘心的喊着：“我一定会带他走的。”

　　方媛理也不理，顺手拿起了玻璃门上挂着的U型锁，进去后就套在了门把手上。

　　穆晴晴见方媛把自己关在了外面，一张好看的小脸有几分扭曲，站在门口哀怨的瞪着她，方媛索性一把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她的视线。

　　她看向床上的司臣，差点气笑了。

　　只见他全身都被紫色的藤蔓紧紧束缚着，闭着眼睛侧躺在那张白色的沙发床上。

　　他眉头紧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这个姿势连翻身都不可能，更别提他还带着伤了，方媛真不知道穆晴晴的“让他休息一下”是怎么说出口的。

　　她迅速走到床边，掏出匕首把缚住他的藤蔓一根根割断。

　　司臣若有所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他急切的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个喑哑单调的音节：“啊……”

　　方媛把脸埋在他冰凉的脖颈上，闭上眼默了一瞬，然后狠心的推开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快速说着话。

　　“我之前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是一本末世小说的男主，我这次，是专门从外界赶来拯救你的，这两天我回去了一趟，拿到了新的资料。门外那个穆晴晴，他们基地里有个很厉害的生物学家，能让你重新做回人类。”

　　方媛看着司臣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要跟她走吗？”

　　司臣深邃的银眸里满是惶恐，想也不想就连连摇头。

　　方媛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把司臣冰凉修长的大掌印在自己脸上：“你先别拒绝的的那么快，你看着我。你不想变回人类吗？变得像我这样，有温度，有心跳，能说话，能正常的生活。”

　　听完她的话，司臣眼中的光芒黯然了一瞬。

　　怎会不想？

　　他也想和她说话，问问她这两天去哪了，走了那么久有没有牵挂他；还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傻瓜一样只知道指手画脚。

　　方媛没有错过他眼中的迟疑。

　　是时候放手了吧，她从来就不是他的监护人，他们只是执行者和客户的关系。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稍稍离他远了一些，没想到却被激动的司臣一把捞了回来，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这些他都很想很想要，但是如果拥有这一切要以失去她为代价来换取，那么即使重新获得了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他把方媛微微从怀中推开，捧着她的脸，坚定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媛，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走的动作。

　　虽然知道这样不对，可方媛却还是止不住的嘴角上扬，满心的欢呼雀跃。

　　她舒展了眉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揉了揉司臣的柔软的黑发：“好，我带你走。”

　　看见她笑，司臣也牵了牵唇角，虽然这个笑容很僵硬，但是他眼中依然流露出了快活的神色。

　　虽然才三天，但是没有方媛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难熬，终于，现在的他又能见到她，触碰她，看到她的笑了。

　　方媛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情，从床上爬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去开门。

　　她计划先跟穆晴晴先假意投诚，然后再找机会敲晕她带着司臣离开，没想到却被司臣一把拉住。

　　丧尸的听力超群，他已经听见了来自院门方向一群异能者靠近的声音了。

　　“越哥，你要弄那个丧尸，恐怕晴晴不会答应吧。”

　　“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留着他只会养虎为患罢了，你知道一颗七阶晶核对我们团队来说能换多少物资么？”

　　“就是，越哥说的对，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回头我们越哥再想办法睡了那个拥有空间异能的妞……”

　　“哈哈，就你阿仁会拍马屁。”

　　……

　　司臣皱了皱眉，指了下后面的大铁门，然后踉跄着爬下床，从床底掏了个木盒子出来，从里面拿了捆钥匙。

　　方媛瞬间了然，能不惊动门外的人，从后面悄无声息的离开更好。

　　趁着司臣开门的空档，她又把他平时看的书和自己用的卡磁炉等工具收到手环里。

　　随着那道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吹进了大厅里，司臣站在门口朝方媛伸出手。

　　方媛看着前方英俊而略显苍白的男人，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她这些年以来做过最疯狂的事情，第一次随心所欲的违背了任务世界的游戏规则。

　　但是她不后悔，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惩罚在等着她，现在的这一刻她都不想去管，只想遵从自己的本心，握住这双冰冷而宽广的手掌。

　　这栋办公大楼是长方形的，大厅在正中，打开那道铁门，两边都是长长的走廊。

　　司臣牵着她来到了左边的走廊，方媛隐约感觉到两边房间里有细微的响动，正当她疑惑的竖起了耳朵，却听到大厅的玻璃门被人摇的哐哐响。

　　她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也没去在意为什么司臣一边走还要多此一举的把走廊两边的房间门统统都震开。

　　终于，在他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铁门后，二人走出了大楼，司臣神情莫测的朝后看了一眼，重新锁上门，带着方媛走进了黑夜里。

　　而大厅玻璃门上随意套着的U型锁，也终于支撑不住掉在了地上。

　　“晴晴，他们人呢？”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把掀开窗帘，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不满的质问道。

　　“刚，刚才还在这儿呢。”见屋内的两人凭空消失，穆晴晴也瞬间变了脸色。

　　两个队员绕过他们在大厅中搜寻了一圈后来到铁门前，把耳朵帖在上面：“越哥，这里还有一道门，里面好像有动静，他们会不会在里面。”

　　越哥朝阿仁一挥手：“还在等什么，去把门给我弄开。”

　　阿仁得了吩咐，连忙上前开锁。

　　一行人站在门边等着，随着最后一声咔哒声响，阿仁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探头看向里面，没想到，却被一只惨白的手猛得抓了进去。

　　“啊！！！！！！”

　　安静的火电站里，瞬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司臣和方媛走在旷野中，听到这声音，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头也不回的没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