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杯中忘川(10)
“袁大将军以身殉国”这八个字劈头盖脸的砸到了阿云心里,砸的她双眼昏花、头重脚轻。
白萱不知道阿云现在是什么心情,想来听闻爱人身死这个消息,是个人的心情都会不怎么好,阿云放开报信之人后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随之他们三人也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黑暗中,解青谙不依不饶的拉着白萱的手,时不时的还凑到她跟前耳鬓厮磨似的说些悄悄话,美其名曰不让在场的第三个听到。
“这么黑,你怕不怕?”解青谙又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白萱在黑暗中翻了个谁也看不见的大白眼,不由的想:“这货怎么越发的粘人了!”
“谢谢,我不怕,你可以拿开你的爪子了!”
解青谙轻笑了一声:“是吗?假如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害怕,或者是伤心?”
白萱凉凉的说:“不会,还有,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有助于你静心。”
解青谙轻笑一声,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阿萱,你真的是这样的想的吗?”
白萱:“......”
三花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它咳嗽了一声,显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然后,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就忽然明亮了起来,再然后,它就看到了让它长针眼的一幕——解青谙将白萱抵在墙上圈在怀里,而白萱那货居然罕见的没挣扎。
三花实在是没眼看,它使劲的嚎了一声,终于拉回了两个人的神智,然后她们就看见阿云奄奄一息的躺在客栈的床上,两只眼睛无神的盯着上面的床幔。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反正店小二是进来好几回,期间还将那个道士也带来了,道士捋着胡须把了半天脉,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阿云大概在床上躺着了一天,傍晚时分,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诈尸一般的坐起来,开始在屋里四处翻找。
翻了大概有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随身携带的包裹,然后从里面拿出了袁信寄给她的那封信,拆开后,发现信里并不是她认为的废话,而是一首《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诗的内容在清楚不过了,而袁信的心意也明白的不能在明白了,阿云看完这封信后,“嗷”一嗓子,直接就背过气去。
“我要是喜欢你,就绝不会这么让你伤心,我只会让你更加的快活!”
白萱猛然间又被他灌了一耳朵的肉麻话,顿时有点吃不消了。
阿云晕过去后,她们又陷入了一片黑暗,这回解青谙倒是没在偷偷摸摸的说话,他开始正大光明的撩拨白萱了。
三花在一旁听的实在是牙疼,它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勾搭几个小母猫来碍碍她们的眼了。
阿云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穿衣下床,点起蜡烛,坐在桌边开始反复的看袁信那封信,看的时间越久,她流的眼泪就越多,两个时辰后,外面已然天光大亮,阿云收拾起自己的包裹,付了钱,直奔边疆而去。
这回她再也不是闲庭信步般的溜达了,五天跑死了两匹马,还没有走完路程的一半。
一路上,越接近边关,她的心就越凉,没有袁信坐镇的边关已经完全变了样,以往的这些地方虽然也不怎么好,但日子过的还是有模有样的,丝毫不似现在这般满目疮痍,一众难民拖家带口的流离失所,时不时的还有几个北蛮人冒出来烧杀抢掠。
阿云此时一见北蛮人就恨的牙根痒痒,北蛮人,她见一个就杀一个,很快,这她这个“杀人魔王”也就在边疆传开了,不少的北蛮人都想将她捉回去领赏。
有一次她为了一个孩子,只身闯入了北蛮军营中,见人就砍,见火就放,直把个北蛮大帐搅和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她自从知道袁信死后,就一直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此时闯进北蛮军营,不要命似的乱砍一通,一时间,很多人都拿她没办法。
当然,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她再厉害,也有力气用尽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长箭破空而来,直射向阿云的胸前,她抬头看了看那枚长箭,嘴角笑了一下,显然是不想活了,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样东西,长箭“咚”的被砸歪,顺着她的耳畔飞了出去,削下了鬓角的一缕发丝。
刚才扔东西那人瞬间出现在阿云眼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袋,拎小鸡似的将她拎起来,展开轻功,鬼魅一样的飘走了。
等到阿云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面前一个老婆婆端着一碗药,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她刚把药喝完,外面就走进个人,此人正是那客栈中的老道士。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阿云皱眉问。
老道士点了点头:“你还有用,不能就这么死了,你死了我不就亏了!”
阿云:“什么意思?”
老道士捋了自己一把胡子:“你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阿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否认,“你管我,”话刚出口,她又觉得这样对自己的救命人似乎有点不大好,遂即改口,“多谢道长的救命之恩,我要是有命,在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老道士摇头晃脑并不说话,不一会儿,他自己就走了,阿云一个人在屋内待了半晌,艰难的扶着床站起来,慢慢的向外走。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刚才那个老婆婆和老道士都不知所踪了,阿云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哪去了,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踉踉跄跄的向大道走去,直到碰到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强盗。
强盗见她一个浑身带上弱女子在赶路,不由的就起了歹意,阿云虽然是受了伤,但对付几个区区的强盗还是不在话下,不一会儿,这些人就被她打屁滚尿流。
又走了几日,她终于来到了东归小镇,小镇已不复当年繁荣,家园尽毁,街道狼藉,百姓不是饿死就是被北蛮人欺凌至死,按理说,即使袁信战死,这边也不至于会成这样,她在小镇打听了良久,才知道原来战场上去世的不仅仅是袁信,还有他手下的一众将士,到底是为什么,一众边关将士一夜间尽数殉国,小镇里没人能说的清楚。
百姓饿死的饿死,被杀死的被杀死,能活下的一部分人已经是幸运了,而这些幸运之人为了继续活下去,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朝廷眼中的暴民。
新提拔上来的统帅还没有能压得住阵脚的本事,对于这伙暴民,除了武力镇压还是武力镇压。
阿云就不幸碰到了一伙这样的暴民,暴民眼里那有什么好坏之分,在他们眼里,就只有活着和死了,想来这些人里也有懂些药理的,在打斗的过程中,不幸中招,就此昏迷。
昏迷前,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老道士,老道士蹲下来看着她,笑的十分诡异。
接下来的事,阿云不记得,白萱她们自然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在零星的记忆中看到阿云神情木然的举剑杀人,有时候甚至连老弱病残都不放过,而她的身边,总是有那个一人的影子,她每杀一个人,身边就会传来一阵大笑和一个清脆的铜铃声,十分的毛骨悚然。
断断续续的记忆一直重现,而这些记忆统统都是在杀人,一直在杀,不停的杀,从来就没有停过,而身边那个令人胆寒的笑声和铃声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杀了多少人,阿云再一次拎起长剑的时候,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这份意识着实是来之不易,虽然开始仅有一刻清明,但越到后来,她的记忆越清楚,白萱他们所处的地方也就逐渐明朗起来,她清楚的看到,一直跟在阿云身边那个人,就是她开始遇到的那个道士,道士每次下命令的时候,都会摇一摇腰间的铜铃。
渐渐的,随着道士年龄的增长,阿云的意识也渐渐的清晰起来,虽然她还是一直的在杀人,但脸上那股木然之气也逐渐的消散了。
期间,阿云在清醒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去偷袭一下这个老道士,但每次都会被化解,而她换来的则是数以千倍的折磨。
终于有一次,办事回来,她发现老道士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不知道是去干了什么,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老道士看到阿云回来,艰难的咳嗽了一声:“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阿云冷冷的看着他,并未行动。
老道士气急,从腰间掏出那个鸡蛋大小的铃铛,乱七八糟的摇了起来,想用这个法子在次控制阿云。
根据最近这段日子的经验来看,他不受伤时候要压制阿云都需拼劲全力,更别说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阿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白萱看出了残忍、冷酷和嗜血,她拿起那把杀过无数人的长剑,“噗”的一下,结束了这个老道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