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阿辰啊
江微尘被江萧芸叫去,余玖独自立于飒飒的风中,望着远处凝练的山势与崖下峻急的河流,沉默不语。
清凉的金风中总有那么些讨厌的因素,细针一样的暗器如幽灵般靠近她的脖子,她只一回头,那些针便统统掉落在地。
“出来吧。”
一瞬之间,重重人影从隐蔽处涌上,余玖抬手遮住颈脖,将众人一应用念力扔下悬崖。
大家都是有内力之人,这一波着实伤神。
她轻勾细指,夏阑便倏然飞来,轻悬在离她两米之处,仿佛被人生生掐着脖子一般难受。
“咳咳,你,你想干什么?!”
“我倒是想问长皇子,你想做什么?”
“你,你这是谋杀!母皇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长岭的!”
“谁会知道是我谋杀你?而不是,你谋杀我?”
周边无人,夏阑立刻紧张了起来:“你——”
身边的草丛突然一阵轻微响动,一个隐秘的宫人忽跑出来,余玖正要阻止,江微尘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故意替她挡下一刀。此人竟是余玖带来的宫人之一。
“竟然收买了我身边的人,有点能耐。”她下意识上前一步将江微尘护在身后,一波意念将那背叛她的宫人丢下悬崖。
好巧不巧的,那一刀划破江微尘的护腕,直伤到他右臂,莫名的怒火旋即烧上眉毛,余玖只杀气腾腾地一瞥,夏阑便怕得黯然失色。
“长皇子,我从前便觉得你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久了,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你,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来人呐,来人呐!”
江萧芸与一众将士们闻声而来,所有人望着眼前一幕瞠目结舌。余玖陡然换上一副惊慌的面孔,转头握住江微尘的手,伴随着控制得当的委屈与抽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长皇子殿下,你竟为了刺杀我假扮成军士跟了一路!我到底与你有何冤仇?是陛下指使的嘛?!”
“你——”
夏阑被无形之力扼住喉咙全然无法辩解,也没得辩解。江微尘搂住余玖的肩,陪她演了个全套:“好在本王及时赶到,否则——”
“你们!”夏阑紧张地回头盯着江萧芸,那股无形之力直将他往悬崖一侧推,“我——咳咳……”
只睥睨一眼,心中的念力凝成一波浪,轻轻一冲。
再见了,夏阑。
远离地面的那一刻,夏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无助。他不过是想去除一个眼中钉,却不曾想反被摆了一道。
于雨丝风片中再与余玖的视线相交,他层层朦胧的回忆下,竟石破天惊般对那张脸有了些许印象。
是她,那个竹明轩的小宫女。
他理应是记得她的,小时候每每去皇君那儿请安,都能瞧见那对碧玉一般的姐弟。
她的名字他尚未呼出,在外人看来却像因恼羞成怒失足了一般,失重跌了下去,再无灵魂的思索。
江萧芸淡然来到悬崖边,除了崖壁上的鲜血,再无其他。
……
“从渊都传来消息,母皇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加快计划的步伐……师父她老人家如今没有给我们指示,我们——”
方才江微尘与江萧芸在僻静处详谈,江微尘的目光时不时投去悬崖上,那个孤单又坚强的身影总能吸引他:“夏阑不是跟着我们么。”
“你想利用他?”
“平夏皇室刺杀长岭与海国皇室,这样的理由够充分了。”他眯起眼睛,慧黠的眸子清亮,“要怪只怪,夏衡没养出个好儿子。”
“阿尘,你去哪?”
“去除掉一些杂碎。”
……
思绪飘回,她淡定下了命令:“所有人,速回渊都。”
平夏绝不宜久留,马车一路快奔,三位主子路上舍了马车策马回城。
夜,于竹州客栈暂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平夏长皇子暗中刺杀凌王君怕是已成定谳。一路上,余玖也知道长岭女帝怕是早就看平夏不爽了,这些破事更是和了她的心意,说到底,从一开始两方便不谋而合。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沈乐清不是来和亲,对长岭来说,他根本是一颗被弃用了却不自知的棋子。
如此一想,初遇沈乐清时的那场土匪抢劫的戏码,怕也是江微尘他们导演的。
她轻揉地为江微尘上药,心思却不在伤口上。
“在想什么?”
“没什么,报仇如此容易,有些不习惯了。看来,鲁王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又一道坎。”
尚且有心情说笑,证明没那么糟糕。
江微尘凝望着她,未曾移开目光,她为他上药的动作轻揉,正如以前一般。
这样的日子,真好……
“先前上的什么药?”她似是随意提问。
眼神紧着她出神,江微尘未曾考虑,悠悠道:“不知……许是金疮药。”
余玖抬起头,冷漠对上他的眼:“烫伤为何要用金疮药?”
……
“是……”江微尘彼时才回神,他都不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余玖如刀一般的眼神刺得他语无伦次,“啊,金疮药是之前打猎所伤,我以为你问的是那个——”
他果然在骗她。
“咣当!”
忽被推倒的江微尘满面惝恍,余玖如蒙上一层冰冷的面幕,她凑近他,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抓着他的手腕,力气之大让他无从动弹。
若换在平时,他定喜上眉梢,如今心头的恐惧却无可胜计。
“你在骗我。”
她一字一句,如抽丝般将他防范的心茧一点一点抽空,所有的伪装仿佛在这一刻被卸下,无比裸。露地展现在她面前。
“我没有……”
仿佛最后的挣扎都是徒劳。
“你到底,是谁。”
“王君在说笑么?”他笑得难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自然是凌王江微尘,你且去问他人便知。”
“说实话!”
几乎是嘶吼着,余玖的双眼渐渐泛红,此刻的杀意与悲怆倾巢而出无从压制。是,七年前,她用的真真确确是金疮药,她甚至方才还能在烫伤的疤痕边缘隐约瞅见那些不易察觉的奇怪的疤痕。
也许是她想多了,是她激动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确定一件事:
他作何如此心虚?
所有的坦荡,都是伪装。
江微尘身形一震,多少还是聚了些硬气:“我自是凌王,王君究竟为何如此冲动?”
“你问我为何?江微尘,为何初见后便一直关注我?”
“自是……自是因为,我对王君一见倾心——”
“那我再问你,结识几月,你为何愿意以身救我?”
“自是……我对王君用情深切。”
“在无人留意,无人在旁的竹明轩,我与夏辰的事,你又如何得知?!”
几乎是咬牙切齿,余玖双眸暗淡下来,一字一句,冷若冰霜:“江微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谁!”
他惊得抖了三抖,尚且不知她如此威胁会有怎样的后果。
然这短暂的迟疑,均入了余玖的眼。
她放开他,戾气满满地起身。
她余玖,尚且不傻。
四年前,她从荣余镇出来后,独自一人前往平夏安都郊外的乱葬岗,一个尸体一个尸体地翻寻。
在恶臭中整整待了数十日!就连前太女的尸首都找到了,唯独没有发现阿辰。
她虽心下疑惑,但阿辰真真切切死在她面前,她从不曾怀疑他已走了,只是不敢想象她们到底对他的尸体做了什么。也许毁了面目,也许……
然而……江微尘,自认识你,你一次次挑战我的认知,触碰我的底线。逃避他一次次地撩拨暗示,她不说,她不表明,她自欺欺人,她多次地无形试探,却不代表她余玖就可以笨得被你耍得团团转!
更可笑的是,方才一刹那,她竟觉得,他活着就好。
然七年瞒骗,她如何能忍?!
不,不只是瞒骗,一桩桩一件件,她这些年做的所有瞬间没了意义。她究竟,为了什么走到今天,又究竟为了谁?
那个可怜的阿辰吗?但是他若并不可怜,一切都是假的,她如何自处?
她仿佛,七年活在虚妄,七年活于幻想,七年活了个空!
“夏辰,”她站在床边俯视着他,轻唤一声,“你可认?”
江微尘颤栗着起身,想扯出一抹笑,却再也扯不出:“王君,你是在与我开玩笑么——”
“哗——”
余玖一痕意念如箭将房间里的花瓶统统震碎,她上前一步,鼻子与他只毫厘之间。
“江微尘,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阿玖……
他惊恐万分地听她说出这句话,疯狂的心悸令他胸口阵痛。
心好痛好痛……
余玖冷漠地转身欲走,他踉跄上前抓住她的手,却被她无情甩开,力气之大令他脚踝一崴重重跌倒在地:“阿玖,阿玖你要去哪?”
“去没有你的地方。”
“阿玖——”
“别这么叫我!”
猛地回过头,她满眼的杀气伴随着热泪,多年委屈一应呼出。
“我以为,你是天真无邪的可怜人,我真心待你、护你整整三年!心里装着你为你复仇整整四年!!”她终是没忍住吼了出来,天雷砸顶般想要将他千刀万剐,却又极爱他,这样的矛盾让她痛心疾首,如被撕裂般无助,“我在乱葬岗没日没夜找你的尸首十日!我杀遍庸碌贵族、惩遍禄蠹,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我就像个白痴,真心地傻傻地待你,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知你一直在骗我!你说过的那些字不成句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心!!”
“阿玖……我也是无奈,我曾发过血誓……这四年我亦在找你啊!我对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够了!”她强行压抑住自己想要震碎整个客栈的冲动,只丢给他一记冰冷的一瞥,“这样的真心,可笑至极!”
如此凛然,如此决绝,出鞘利剑一般刺穿他的心。
不,不可以,阿玖你不能离开我!
江微尘蹒跚着往外走,却被一股莫名的力抵住。
他生生想用内力冲破,一次次,一遍遍,就连泪出来的瞬间都被两股力而蒸干,他亦无能为力。
他又要失去她了吗?她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好不容易……
思及此,他顿觉气息紊乱,胸腔紧得无法呼吸。
他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皇位嘛?是为了整个海国的荣耀嘛?
“啪——”五岁那年,父君性命垂危,他悬着最后一口气,一巴掌重重打在年幼的江微尘脸上。
“不肖子!我让你发血誓,你便要发!”
“呜呜呜,父君……”
“发血誓!”
“呜呜呜……”他带着哭得湿漉漉的脸,火红的掌印在面颊上隐隐呈现。
小小的人儿在空无他人的萧条阁楼内,举手发誓,奶声奶气道:“尘儿……发誓……绝不将此计告诉他人……”
“随死带入墓中!”
他抽泣着,跟着哭道:“随死带入墓中……”
“若有违背,我便死不得安宁,尘儿身边之人,便均永劫不复,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他哭得更大声了,父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拍打床板催道:“说啊!”
“呜呜呜……若有违背,父君便死不得安宁,尘儿身边之人,便均永劫不复,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尘儿,你要记住,定不能让皇姑、长须、林氏、萧芸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你是个正常的孩子……咳咳……更不能,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破坏了整个计划!为父……毕生心愿,均寄托于你了……”
说罢,他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江微尘的手指,挤出小杯血来,生生喝下。
“父君……父君!父君你醒醒啊父君!”
只有二人的阁楼内,年幼的江微尘亲眼望着父君死去,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等撕心裂肺的痛,这等失去的痛,如今再一次更强烈地撕裂着他的心脾。
等他能够踉跄地出门时,早已不见了余玖的踪影,徒留下那枚象征着长岭长皇子身份的玉佩丢在院子里。
阿玖……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捧着那枚玉佩,双手颤抖,悲伤至极时,竟哭不出声了。
我终是,这世上最不配拥有你的爱的人……
我终是,没能抓住你,失去了你……
我终是,此生此世,不配爱你……
可是,可是……
他将脸埋在双手,埋在那玉佩上,一滴滴腥红从手中、从嘴角流出,心揪地快要窒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但就连小声的呜咽,此刻都显得奢侈。
可是……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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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不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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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传闻中无情冷血的冰窖倏展出灿若朝阳的笑,抬首道:“陛下,萧元今生别无他求,唯一芙笙公主尔。”
芙笙不知,那人的生命曾给了她一半。
因了这飘渺的羁绊,他世世谋划,不懈追逐了她三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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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生命到底是什么。”
“生命就是,我用尽一切,多续你一岁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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