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结局
“一派胡言!”靖文帝愤然怒吼。
岑潇也没说什么,他捻着指尖视线落在了靖文帝后头,声音忽的沙哑:“陛下,我本该能有一个家的。”
岑潇是个孤儿,流浪得有上顿没下顿的孤儿,是无焕阿爹给了他一个能安身的地方,给了他名字。他总说,你就快有娘了,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
他偷偷去谢府看,他想,这个阿娘生得好温柔啊,生的弟弟妹妹肯定也好看。
后来阿娘没有等来,弟弟妹妹也没有等来。他听见京城里的人说,这位柔妃真是天人之姿啊,谢府也快成国舅娘家了。
他年纪小,却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阿爹在房间里将自己灌醉,摸着那个盒子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再后来,阿娘生了个弟弟,他到处去打听,说叫梁谌,生得跟个白玉团子一样,机灵聪慧。
他想,不愧是阿娘的孩子。只是他也想阿娘,想弟弟。
可是再后来,所有人都没了,阿爹,阿娘,弟弟,都没了。连书院也消失在火光中。
他已经长到足够大了,他知道皇帝陛下意味着什么,知道那把龙椅意味着什么。连谢家都不能抗衡,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再次流浪了。
流浪到大齐,遇到了裴眠。
直到最后,他终于回来。
“与朕何干。”靖文帝声音有些颤抖了,可他仍死死咬着牙,一步也不肯退。
岑潇垂眸,指尖微动:“那——梁谌呢?”
“你嫉妒我阿爹,知道他同柔妃的关系,恨不得让他直接消失,可是聚华书院背后站着谢家,你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你抓到了把柄,说谢家谢渊同南疆勾结,意图谋权篡位。”
“谢家啊,那可是忠心耿耿的谢家。”
“陛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岑潇笑了笑,有些恍惚:“柔妃不愿让他们牵连,甚至以死相逼,可是陛下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你暗里下了命令,想要将谢家旁支尽数斩杀。”
“柔妃拼尽全力欲救下谢家,她甚至暗中联结了当时的长鹰卫统领,还擅自出宫见了归京的屈将军,准备鱼死网破。”
岑潇皱着眉,好像想不起来了:“后来……”
他抬眸,眼里锐光逼人,若眼神似刀,他已经将靖文帝剐了千百道:“后来,后来陛下就杀了柔妃。”
“投井?柔妃会不知道当时的局势吗,投井哈哈哈……”
“闭嘴!闭嘴!”靖文帝疯狂怒吼着,他一遍遍地重复,整个人看起来跟失了神智一样。
岑潇本来是抑制着笑,零碎的笑声从嘴里传出来,见到靖文帝那副模样他忍不住了,放声大笑,笑得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那个笑得捂着肚子的岑潇,纷纷别开了眼睛。
“父皇……”梁傲从暗处走出来,他颤抖着,眼里仓皇无措。
靖文帝停住,霍然看向他,他像头暴怒的野兽,要撕扯旁人的肉。
篝火依旧燃烧着,却一点温暖也给不了,连这片黑暗的天地,都照不透亮。
“父皇,是真的吗?”他僵硬着身子,强迫自己露出个笑来。
“是真的。”谢舟喻带着梁谌,也从另一侧走了出来。他眉眼仿佛挂了冰霜,连声音也清冷冰人。
岑潇收了笑,站直了身子,又恢复了那副温和模样:“人倒是齐了。”
“陛下,您还满意吗?”他又问。
靖文帝神色一变,突然发了疯似地冲向岑潇,岑潇立着没动,陈褚卫倒是先出手拦住了他。
“陛下。”他皱着眉使了劲。
“陈褚卫,给朕杀了他!”
“杀了他!”他扑腾着手,双眼血红。
梁傲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他这辈子遇见过最危险最让他害怕的,是梁焱被关进牢里对他说的那番话,可这一次,他觉得,他的父皇更可怕。
“父皇!”他喊了他一声,随后两步跑到岑潇面前,他知道,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报仇,“岑先生。”
到现在,他还是称呼他一声岑先生。
岑潇和他站在一起,他神色自若:“殿下,我叫岑潇。”
这话,便是没有余地了。
“岑先生!”他目眦欲裂,声音破碎。
陈褚卫也看了眼岑潇,只是触及到谢舟喻目光,后者朝他微微摇头,他便定了定神,没出声。
现下最心惊的还是那群来春猎的人,他们一个个看着这局势,心里都预感到这大梁怕是要变天了。
“我也无意伤陛下,陛下拟个旨,该还谢家的还谢家,该还梁谌的还梁谌,今天,便到此为止。”岑潇眸色浅淡,没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靖文帝哈哈大笑:“你算什么东西?”
“你要翻了我大梁的天?”
谢舟喻紧紧拽着梁谌的手腕,他面目平静道:“陛下。”
靖文帝扭头看他,他说:“谢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手里的手腕似乎想挣脱,谢舟喻捏的更紧。他并没有被激怒,仍旧是平和的语气:“陛下,您看清楚,这是报应,不是我们在逼您。”
“谢舟喻,当初就该杀了你!”
“谢陛下不杀之恩。”谢舟喻其实也一直不明白。直到后来他被送去了浔安峰,回来刺杀了他,那次斩断一指,靖文帝再没动过想了结他的心思。
“陛下,快做决定吧。”
所有人都不敢动,等着靖文帝的最后决定。
“呵——”
一柄刀径直从后方割开了靖文帝的咽喉,他圆目怒瞪,张大了嘴,直直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脖颈处流淌到地面,顷刻间就染红了一大片。
夏勋收回刀,低声一笑,走到谢舟喻面前,他看了眼梁谌,神色恭敬。
“奴才见过陛下。”
空气凝滞,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
这一瞬间,连岑潇都怔愣在了原地。
谢舟喻缓缓松开手,他眼底闪过难以捉摸的情绪。
没有什么不能决定的了,靖文帝死了。死得突然,死得轻松,死得恰到好处。
梁谌从谢舟喻后面走出来,他一步步走到正中央,含笑道:“哥哥,你还满意吗?”
岑潇没动作,梁傲却是一拳头打在他脸上,他被打的身子一歪,踉踉跄跄又重新站稳。
“你疯了?!”梁傲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知道自己看见父皇死在了眼前,一刀毙命。看见自己的弟弟笑得温软无害,问那个狼子野心的人满不满意。
梁谌擦了擦嘴角,血渍染到袖口上,他眉眼精致,脸上挂了彩,仍旧好看得不行。
“皇兄。”他笑眯眯地喊。
“你疯了。”梁傲垂下手臂,喃喃自语:“你疯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梁谌看了眼谢舟喻,又看了眼岑潇,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
远处树梢上崔忱烟看着这一切,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唏嘘:“真是,世事无常啊。”
许岁安经过上一世,也没想到结局是这样。谁又知道呢,帝王家当真是没有真情的。
“师姐,你清晨传信给我,就是要让我来看好戏?”她问。
许岁安摇头,她眯着眼看向下边,视线落在了岑潇身上。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了那位前辈,岑无焕。
所以岑潇是他的孩子吗?
那要不要告诉他,他阿爹尚且还在人世间。
等等——许岁安猛地想起来谢舟喻碰到岑无焕时说的那番话,她心头一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谢舟喻早就知道了,他问那句要不要来京城,也只是想让他们再见个面吧。
……
篝火渐渐熄灭,没有人再去添柴火,两道修长身影站定在一处山坡上,晨光隐在云层里,即将天亮。
“准备去哪里?”谢舟喻看着远处,轻轻问了一句。
岑潇摇摇头:“暂时没想好。”他已经做了所有的事,已经没什么牵挂了。
谢舟喻抿了抿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究竟还是没说。他笑了笑,难得的有些怅惘:“说是合作,实则都是你在做。”
岑潇也跟着笑,他忽然说道:“昨夜里,你怕是也没想到。”
是的,梁谌的手段,他确实没想到。
“是。”谢舟喻皱眉,梁谌的手段利落得有些反常,连夏勋都暗中跟了他。
“可这没什么不好。”岑潇并无顾忌,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死结,靖文帝的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两代人都纠缠在一起,谢家那些受了无妄之灾的人又何其无辜,除了死,还能用什么来交代?
谢舟喻拧着眉,到底是没说话。
“我从前觉得,他性子随性,怕是坐不了几年。”岑潇噙着笑:“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宫里这么多年,他都能熬过来,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好的。”
“只是你,谢家怕是还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他偏头看着谢舟喻。
谢舟喻做这些,是没有让谢家的人掺和的,他们或许也恨意仍在,可他们不动手,就让他来好了。
父亲怕一动手,谢家最后的苗都保不住,他忠了半辈子,又怕了半辈子,大哥那样的人,也小心翼翼经营着那个家,他们谢家不比从前了,风雨飘扬间,晃动不定,无法安睡。
如今,都好了。
“无所谓。”他松开握拳的手。
岑潇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岑潇走得安静,谢舟喻垂眸想事想得出神,竟也没注意到许岁安走到他身旁,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一拉道:“走啦。”
天光破晓,悉数打在了姑娘笑意盈盈的脸上,明亮娇艳,像是初出的太阳,温暖将人包裹住,眉眼弯弯处,俱是缱绻模样。
他回神,嗯了一声,扣得更紧。
如今,真的都好了。
——
五月初,安王梁谌登基,改国号定,始称定和元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断断续续写的,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其实还是有些点没写到,不过我觉得到这就好了。关于有些内容情节确实有些仓促,我昨晚连夜码了大结局,写的时候其实和原设定还是有些偏差,不过都没关系了。
ps:还有两个小番外,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