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是禽兽
崔忱烟心里恼着呢,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长鹰卫府衙口,她拧眉一瞧,怎么回事啊自己,跑这里来做什么。
于是她更生气了,拔腿就要走。
“崔忱烟?”
陈褚卫斜倚在门口大树上,一手枕在脖颈下,一手随意把玩着一个物件。瞧见满脸怒气的崔忱烟,他挑挑眉,漫不经心道:“谁又惹您不高兴了?”
崔忱烟猛地刹住脚,她仰头望去,那人正垂眸盯着她,眼里尽是笑意。
不知怎地,胸口处那块小木牌就有些烫人了。
“你下来,我有事同你说。”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陈褚卫笑意更深,他翻手将东西一收,顺势落下。谁知刚刚站定,崔忱烟上来就是一顿拳脚伺候。两人打得不可开交,陈褚卫一边挡着她招式,一边防着伤到她。
“哟,我说呢。”舒寒摇着把扇子过来,慢悠悠开口:“原来是陈大人。”
崔忱烟霎时收手,耳尖有些发红起来。
陈褚卫看了她一眼,掌风带起来的落叶从他身侧飘落。他视线转向舒寒,似笑非笑道:“跟踪她?”
那笑无端叫人觉得有些冷意,甚至带了几分压迫感。
舒寒眸光一凝,他摇摇头,诶了一声,努嘴答了一句:“怎么能说是跟踪,我这是在确保她的安危。”
崔忱烟手心出了些汗,她抬脚缓缓走到舒寒跟前,摸了摸鼻子心虚道:“舒师兄,走吧。”
陈褚卫闻言皱眉,他想也不想就说:“还没检查。”
目光定在崔忱烟身上,她今个穿着桃粉长裙,只简单簪了一朵珠花,水盈盈的眸子里蕴着羞恼,俏生生往那一站,像是迎风的花苞,又嫩又软。
他没由来的眼神就柔和了几分,眉目舒展。
“检查什么?”舒寒嗅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那眼珠子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崔忱烟干笑两声,连忙来推舒寒,小声嘀咕:“走走走,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说着她警告似的瞪了陈褚卫一眼,转过脸去又满脸堆笑。
连拉带拖地将人带走,俏丽身影消失在拐角,陈褚卫瞧着唇角一扬,他将方才把玩的东西掏出来,放在眼前端详着。
这簪子很衬她的。
这头走远了的舒寒一下跳开,端着一副审问的模样,斜睨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老实交代。”
崔忱烟望了望巷道,两边俱是高墙,她陡然生出一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我跟他打赌比武。”她认命地和盘托出:“谁输了谁就画只猪头。”
崔忱烟苦着一张脸:“还得游街示众。”不过想到这她略微一怔,陈褚卫好像没想起来游街这事。
舒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眯着眼问:“就这些?”
她赶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舒寒却神色有些复杂了起来,总觉得方才陈褚卫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少跟他接触。”他走到近前,折扇往她脑门上一敲,没好气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功夫又比不过人家,回头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崔忱烟不明白,捂着被他打的地方,歪着头,好半晌才脆生生应道:“知道啦。”
她觉得陈褚卫这人,虽然讨是讨厌了点,但还是挺好的。有事没事还能请她吃点桂花糕,喝碗热茶。
“那你之前那块小木牌上的猪头是他画的?”他又问。
崔忱烟脸一热,缓缓点头。
舒寒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师妹就是太单纯了。那陈褚卫就是条狼,整天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也不知道什么居心。
“这事就到这,回府就给我取下来。”他咳了两声,端着师兄的派头道:“你瞧瞧一个大姑娘戴着这东西,也不嫌丢人。”
“再说了,打赌输了就输了,又没有签字画押非得让你遵守不是?”
理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还不等崔忱烟反应,舒寒笑了笑,挥手向前:“走,带你吃东西去。”
崔忱烟眼睛一亮,一下就将方才的事抛在了脑后,蹦蹦跳跳跟着他走了。
……
夜里崔忱烟躺在屋顶上,她幽幽叹了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小木牌,她其实不讨厌陈褚卫这人的。
自从那次被他点了穴,两人时不时就碰上,他会请她吃些好吃的东西。虽然他说话委实不好听,又惯会惹自己生气,但心肠倒还是不坏的。
“叹气做什么?”陈褚卫在她身边坐下。
崔忱烟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做起来,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陈褚卫拍拍手,一本正经道:“来检查。”
夜风袭袭,崔忱烟缩了缩脖子,她将那块小木牌从衣领口翻出来,昂着下巴说:“喏。”
“不错。”陈褚卫点点头,很满意的样子,他复抬眸望向她眼睛,道:“本来那天问你纸笔,是要写个欠条欠着的,谁知道你居然带了块小木牌。”
崔忱烟一愣,原来那天他问纸笔是这个意思。她一把将小木牌取下,有些尴尬道:“我当时是要去雕块令牌来着。”
“什么令牌?”陈褚卫眉毛一挑。
“没什么。”她自觉说漏了嘴,赶快摆手。顿了顿,她又问:“你这么晚还出来,就为了检查?”
陈褚卫移开视线,抬头向天看去,“顺便出来赏月。”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有些发怔起来。
最近他总是干啥啥没劲,一坐上椅子心就飘到了外头,看书看一上午都翻不了一页,总是想出来逛逛。
他蓦地看向崔忱烟,眼神有些奇怪。
“您还真闲。”崔忱烟撇嘴。
陈褚卫笑了笑,不置可否。漫天星辰倒映眼眸,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声音也低沉温和了几分:“长鹰卫难得有这么闲的时候。”
近来陛下很少召他,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崔忱烟撑着下巴,像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你那天为什么去贤王府?”
陈褚卫眼中闪过冷冽,开口却是带了笑意:“都说了最近很闲,随便走走。”他说完看着崔忱烟侧脸,蹙着眉问:“那你又是为何去?”
“真是去瞻仰贤王的?”
崔忱烟侧身横了他一眼,长长睫毛如蝴蝶扑扇,“要你管。”
“谁乐意管你。”陈褚卫嗤笑,眉眼有些阴郁:“你那师兄不是在管你么。”
“你这么大火气干嘛?”崔忱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人有毛病吧,一会笑脸一会冷脸的。
他在生气?
陈褚卫耳尖猛然发红,他动作先于脑子,赫然起身,背对着崔忱烟冷笑一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崔忱烟嘴角一抽,她撇过脸去,觉得有些凉意了,遂道:“那你慢慢赏月,我回屋睡觉了。”
话音刚落,舒寒就在下面喊:“陈大人,上头怪冷的,要不要进屋坐坐?”
他眼里是骇人的冷光,一张脸几乎要阴沉得滴出水来。
崔忱烟险些脚一崴,她看着舒寒,乖乖从屋顶上下来,陈褚卫也是转身而立,眼皮低垂,看不清神情。
只是舒寒这会子可没空理她,一双眼睛恨不得在陈褚卫身上看出个洞来。
好啊这陈褚卫,白天骚扰,晚上骚扰,真当他这个师兄不存在?
他说呢,这小子看小烟是什么眼神,可不就是猫看鱼,狗看骨头的眼神,除了热烈欢喜,还能是什么?
舒寒心里转了千百遭,直想撩袖子上去干一架。小烟什么都不懂,可别被骗了。都说长兄如父,他虽不是长兄,也是个师兄吧,想轻轻松松把小烟拐到手,门都没有。
不仅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那就多谢舒公子了。”陈褚卫扫了眼低头的崔忱烟,随即飞身下来。
“陈大人真是好兴致,这是出来赏月还是赏花呢?”舒寒说着眼睛往崔忱烟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回陈褚卫脸上。
皎寒月光下,陈褚卫眉目清朗,他嘴角含笑,倒不是外头传言的凌厉倨傲。
呸,专会霍霍人的皮囊。
舒寒心里那个气啊。他才走多久,就有人惦记上小烟了。禽兽。
但其实若真的说出来,他真正生气的,还是陈褚卫的身份。
他们朝剑阁只这几个弟子,小烟是小师妹,大家平日里虽然不说,有时还埋汰她,但实则都是宠着的。小烟性子单纯,津州那边有崔家护着,朝剑阁上有他们护着,打小是没怎么见过这世间腌臜东西的。
但陈褚卫不一样。
他是长鹰卫统领。手段跟心思都非常人可比,小烟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况且依着崔家的意思,是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朝廷中人的。
“舒公子也是来赏月的?”陈褚卫不答反问。
站在一旁的崔忱烟有些尴尬,虽然白天才答应师兄少跟陈褚卫接触,但这下就被抓了个正着。
她张了张嘴就想说什么,舒寒一个冷眼飞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师妹不是困了吗,睡去吧。”
崔忱烟不禁感叹,舒师兄的耳力确实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