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然的故事1
我想，那天，天可能是塌了。
“李颜安然同学，出来一下。”班主任打断正在上课的老师，把我叫了出去。
“李颜安然，你妈妈出事故了，现在在医院，老师现在带你过去。”班主任老师很着急的样子。
我茫然地站在那里，突然脑袋一片空白，妈妈出事故了？妈妈在医院里？
老师见我整个人蒙住了，抱了抱我。
“安然，别紧张，妈妈不会有事的，现在打起精神，跟老师去医院。”
老师拉着我的手就往校外跑，我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
“老师，妈妈生病了吗？”我轻轻的问老师。
“嗯，妈妈好像受伤了，医院往学校打了电话。”老师摸着我的头，安慰我道。
“妈妈，为什么会受伤？”我感觉我跟做梦一样，妈妈怎么会受伤呢？早上还好好的啊。早上上学的时候，妈妈还答应我明天放假带我出去玩呢。
“听医院说是出了车祸。不过别担心，我想应该没事的。”老师把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背。
到了医院，医院的人说，妈妈正在手术，让我们在手术室门口等一下。
我静静的坐在手术室门口，感觉就跟做梦一样，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哇哇大哭。
“老师，妈妈会好好的出来吗？”我抱着老师哭着问她。
“会的，一定会的，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老师也紧紧的抱着我。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我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切好像都停止，一切好像都定格在10岁的夏天。
手术室的门开了，我的腿软的站不起来，老师跑过去问医生。
“医生...”老师好像也没有办法问出下面的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已经确定死亡，你是家属吗？”医生的语气里也是满满的遗憾和难过。
“我不是，坐在那边的孩子是家属。”老师回答医生，然后回头看了看呆在那里的我。
“没有别的家属了吗？尽快通知过来，处理后事吧。”医生的声音放低了不少，像是不想让我听到。
我没有哭，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悲伤到极致是没办法哭出来的。我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任由老师抱着我哭泣。
他们把妈妈推了出来，妈妈的脸上血迹斑斑，但是还是很美丽，是我的妈妈，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
我猛地推开老师，跑向妈妈，我好像意识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妈妈了。
我想跟妈妈说说话，但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哭不出来，只是死死地拽着推着妈妈的病床，老师在我耳边哭泣，医生好像也再说着什么，但是，我什么都听不到，世界是那么的安静，静的只有我和再也不会跟我说话的妈妈。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朋友，你看着阿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不认识的阿姨，轻轻地晃着我。
“安然，你怎么了，你说说话啊，你不要吓老师啊！”老师看起来很着急，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冲那个不认识的阿姨点了点头，表示我听得到她的话。
那个阿姨和老师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
“小朋友，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那个阿姨又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一直跟妈妈生活在一起，我们没有亲戚，过节过年一直都是跟妈妈两个人在家里过的。
我也有问过妈妈有关爸爸的事情，妈妈告诉我，她不知道，然后告诉我，如果可以这辈子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
“这就比较难办了，我们先试着找一找她有没有别的亲属，如果没有就得把她送到孤儿院了。”那个阿姨的脸上满脸为难，对老师说。
“那麻烦你们了，这段时间我先让她住在我们家里。”老师对那个阿姨说。
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老师家，也一直没有说话，老师走到哪里就把我带到哪里，不停地跟我对话，不停地哄我开心，还为我找了心理医生，那段日子，我是真的很感谢她。
“喂，你好，是李颜安然小朋友的老师吗？”
“是的，你是那个社区的干部？”
“对的，我们找到李颜安然的父亲了，你现在把她带过来吧。”
老师挂了电话，脸上有了一些喜悦，是在为我高兴，我找到了爸爸，我不再孤身一人了。
“安然，上次的社区阿姨告诉老师，找到安然的爸爸了。”
“老师，真的是我的爸爸吗？”我有一些期待。
“那个阿姨不会骗人的，跟老师先去看看吧。”
我们到了社区，上次的那个阿姨正在跟一个男人交谈。
“安然快过来。”那个阿姨先看到了我。
我紧紧握着手，慢吞吞的走过去。
“安然，你看这是谁？”社区阿姨脸上满是喜悦。
我摇了摇头。
“安然，是爸爸啊。”那个男子先开了口，并向我张开怀抱。
我没有走过去，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先生，不好意思，安然应该是第一次见你，她很紧张。”老师抱着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
“没事，没事，我是太激动了，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我的孩子。”那个说是我父亲的人，开始掩面哭泣。
老师把社区的阿姨叫到一边。
“那个，确定，这是安然的父亲吗？”老师有些顾虑。
“嗯，公安机关帮我们找的，为了以防万一，还做了亲子鉴定。”社区阿姨很肯定的说。
“只不过，安然的父亲不在这个城市住，我想，安然应该会转学。”社区阿姨对老师说。阿姨应该是看出来老师跟我的感情很好，先给老师打了预防针。
“只要安然过得好就行。”老师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对社区的阿姨说。
那个说是我父亲的人一直在跟我搭话，但是我很不喜欢他，小孩子对气息都很敏感，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很假。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是要跟他一起生活了，我冲他笑了笑，我想我的笑应该比哭还难看。
我要转学了，要去别的城市了。
临走的时候，老师给我带了一大堆吃的，还仔仔细细给我写了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她交待我要经常给她打电话、写信。我很难过，妈妈离开了我，我也要离开老师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面了。
我抱住老师，像老师一直对我做的那样，我轻轻的拍着老师背。
“老师，我答应你，我会想你的，我会回来看你的。”好久没说话，我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想一定要把话说完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对面对面的跟老师说话。
“嗯，好孩子。”老师也红了眼眶。
我跟爸爸一起坐上了火车，他不像初见我那样的热情，也没有跟我说话，也没有理会我。
我们到了他住的地方，很小，很脏，很乱，空气中弥漫着很恶心的味道，我们忍住，干呕了一下。
爸爸狠狠的打了我的头，“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事情还多的很。”
我把恶心的感觉死死地憋住。
这时候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了一个女人。
“陈哥，你回来了。”这个女人妆很浓，声音很嗲。
“嗯。”爸爸躺在了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上。
“这就是你的女儿啊，真可爱。”那个女人走过来掐了掐我的脸。
我心里有点恶心，拍开了她的手。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她又捏了我一下，转身坐在了爸爸的怀里。
“别废话，有没有东西，这几天快憋死我了。”爸爸像那个女人要着什么东西。
“陈哥，你不在这几天，我也很憋呢。”女人躺在爸爸怀里，娇笑着。
“你个小biao子。”说着把那个女人抱进了，里面的小房子。
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让人恶心的声音。
我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一直在想，这个人，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过了一阵儿，他们从里面的房子走了出来。
“你站在这儿干嘛？”爸爸问我。
“我，住在哪里？”我问他。
“房子就这么大，你自己找个空地睡就行。”
“知道了。”我没有再追问他。我总觉得，这样做没有用。
我在大一点的房间里收拾出来了一小块空地，坐在了地下。
“你一会儿出去给她买套被褥。”爸爸对那个女人说。
“你真让她睡地下啊。”那个女人问爸爸。
“那她睡哪儿，就这么大地方。”爸爸的语气毫不在意。
“行吧，我一会儿出去给她买。”那个女人怜悯的看着我。
她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带她一起去，我要在家爽一下。”爸爸对那个女人说。
“哦呦，还真成爸爸了啊，怕教坏小孩子啊。”那个女人调笑着说。
爸爸没理她。那个女人换了衣服，带我走了出去。
她给我买了新的被褥枕头，还买了厚厚的棕垫，又买了一些吃的东西。我们提了一大堆东西，没有回到那个房子，而是坐在了院子里。
“时间还早，我们坐一下再上去。”她点了一支烟。
我跟着她坐在了院子里，低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李颜安然。”我低着头回答。
“跟你妈姓哦。”她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我没回答她。我一直以为我的爸爸妈妈都姓李，现在看，我应该是跟妈妈姓。
“唉，你妈妈这一死，可是把你送到地狱里了。”她怜悯的看着我。
我用疑惑地眼神望着她。
“你呀，明天去上学，最好是可以住校。”她说话模棱两可的。
我还是不懂她在说什么。
“走吧，差不多了，该上去了。”她站起来，叫我一起上楼。
我们进了房门，看到爸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房子比我们刚走的时候更乱了，。那个女人打算把爸爸拖进里面那间房子。
“你收拾收拾睡吧。”她冲我说道。
我把走之前收拾好的那小块儿空地又收拾了一遍，铺上了刚买的被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躺进了被子里。
这一天好长啊，我好像到下辈子了一样，以前的日子怎么都模模糊糊了呢......
我睡着了，梦里我见到了妈妈。我告诉妈妈我很想她，我想去找她，妈妈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和哭泣......
“快起来，上学去。”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我吓得坐了起来，回了回神，啊，这个是我的爸爸，才相认的爸爸。
我起来收拾了我的被褥，洗了把脸，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我自顾自的往外走，根本没指望我的爸爸会陪我一起去新学校。
“等一下。”爸爸叫住了我。扔给我一沓钱。
“要缴学费还是买校服什么的，你就自己看着弄吧。”他对我说。
“知道了。”我回答他。我把钱装在了书包里，就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