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夏菡与命妇们续过话，才走近他，“阿沉，等我到了给你传信回来。”

　　叶沉紧抿双唇不说话，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废弃的宫殿被夏菡找到的时候，周身全是一股子黑沉的压抑。

　　夏菡踮起脚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头，对站在一边的贤妃道，“以后阿沉要劳烦贤母妃照看了。”

　　皇帝今早颁发的旨意，将叶沉记在贤妃名下。

　　贤妃微笑点头，“三公主放心。”

　　旁边有随行嬷嬷低声道，“公主殿下，出发的时间到了。”

　　夏菡没再多言，转身上了车撵，大红的车撵后面跟着同样红色喜服的陪嫁宫女侍从，一抬抬挂着红绸的嫁妆从街道穿行而过，形成一道长长的红龙，慢慢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夏菡这一嫁，再没回来。

　　任长安在夏菡到达西境后三个月就不治而亡，远在煜朝的皇帝是在半年后得到的消息，整整晚了两个月，又得知夏菡并没有跟他保证的那样成功怀上任长安的孩子，在寝宫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显然已经晚了，因为任长安死后，夏菡也不知是怎么说服任老将军的，在他的帮助下，短短两个月就将任家军尽数掌握在手中，并且凭借出色的用兵才能，在与敌军的对战中大挫对方的锐气。

　　饶是皇帝呕得想吐血也不敢在此时做什么，夏菡显然已经是跟任老将军站到同一阵营上了，从前没有夏菡的时候他就不敢动任家，现在若是夏菡已经把他的目的说给任老将军听了，那他再有什么举动，就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只能静观其变。

　　夏菡她毕竟是一个女子，掌握了任家军又有什么用。

　　因着对夏菡有气，皇帝特意去了一趟上书房，当着所有皇子的面对叶沉好一番申饬，然后才甩袖离开。

　　皇帝一走，早已入朝参政的四皇子就得了消息，忙来安慰。

　　“十六弟，你别放在心上，父皇他……”

　　叶沉面无表情，既不显伤心又不显愤懑，不等四皇子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四皇子无奈地站在原地，他这个十六弟，自三皇妹出嫁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寡言少语，成天冷着一张脸，每天除了去上书房和演武场，就待在凤华殿不出门，像是要把自己隔绝在所有人之外。

　　凤华殿里，叶沉一进屋就问，“卫嬷嬷，皇姐是不是传信回来了？”

　　他声音平淡，但是卫嬷嬷听出了急切，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是呢！飞鹰刚走，殿下就回来了。”

　　飞鹰是夏菡平时与叶沉传信的一只百灵鸟，这种鸟敏捷小巧，不容易被抓住，比鸽子用起来更安全，夏菡好容易才得了一只。

　　叶沉脸上浮现几不可见的喜色，接过信脚步匆匆回到房间才敢打开信纸。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阿沉，我一切都好。】

　　叶沉心里就是一松，今日父皇突然造访上书房，说是考察他的功课，实则就是找茬骂他一顿，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夏菡在西境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看到信，他总算能放心。

　　第11章

　　再往下看就是夏菡闲聊似的写的一些杂事。

　　【任长安的遗腹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任老将军给他取名叫做任无忧，希望他一生平安无忧。

　　任无忧刚出生的时候红彤彤皱巴巴的，有点丑，任老将军说他跟任长安长得很像，我看不出来，无忧的母亲第一眼看见无忧的时候哭得很惨，后来哭昏了过去，我猜想她一定很爱任长安，希望任长安在泉下有知能安眠，他有一个很好的妻子，还有一个健康的儿子。

　　阿沉，西境这边越来越冷了，你安好吗？】

　　一张纸写不了很多内容，夏菡又喜欢用更平易近人的大白话写信，所以每次都是满满地写完一整张纸，看得出来她有心想写更多的话，但是只能匆匆结尾。

　　叶沉看完没有回信，怔怔看着窗外发呆。

　　他上个月已经满了十三岁，还有两年，两年时间，他就可以去见她了。

　　他的皇姐。

　　煜朝地理位置极好，一年四季都有物产产出，越是临冬，西边的蛮荒之敌越是进攻频繁，抢夺食物和御寒的衣物，这在往年也频繁发生，不过今年似乎来得更凶猛一些。

　　夏菡烦不胜烦，脾气上来了干脆点了兵改守为攻。

　　战争持续两月有余，一直到来年春末，才算是踏平了这一块蛮荒之地。

　　打胜仗的折子呈到御前，皇帝兴奋之余对夏菡更加忌惮，他巴不得掐死留在宫中的叶沉，却因担心惹怒了夏菡而束手无策，这些年他派过去的暗卫，不说上千也有几百，都是背地里花了大手笔培养的，却均一去无回，这其中他不想追究有没有任老将军的插手，但夏菡的手笔却实实在在有些震慑住他了。

　　就像当初的卫国公府和许清盛，他费了十多年心血才将这两个大族彻底除掉，还是占了天时和地利的缘故，任家实在太远了，他的精神头也不如从前。

　　夏菡的异军突起在煜朝引起很大的议论，一方面是她一个女孩子居然领军打仗，另外一方面就是任老将军居然愿意将任家军交给一个外姓人手上，这个外姓人还是皇室的，毕竟当年皇帝可是明里暗里给了不少提示，让任老将军交出兵权，任老将军都不搭理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儿子死了过后终于醒悟过来了吗？

　　朝臣们不知内情，各有各的想法和打算，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们突然对曾经与夏菡一起住过凤华殿的叶沉投出了十二万分的关注。

　　这让想出阴招算计叶沉出气的皇帝彻底放弃了这一计划，只待日后再寻机会。

　　他这个“日后”一等就又等了近两年。

　　这一年，叶沉终于满十五岁了，主动请求去军营历练。

　　皇帝一合计，就把他派到军备大营去了，军备大营地处煜朝靠东，是历年培养军力的核心地点，没什么外部危险，但是内部严苛，最主要的是人多口杂，在里面不讲究皇子王孙的身份，没有本事基本就是被折磨的对象，这种风气还是当年许清盛当兵马大将军时留下的，现在正适合让叶沉去体验体验，届时夏菡心疼弟弟，想要他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还得来求他。

　　他这边想得开心，那边夏菡得到消息也觉得快乐，正合了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