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咸阳城东楼6
经过那日两人推心置腹,主要是慕沉爱的一番倾诉。她对他没有半分芥蒂,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让下人将他当作半个主子,给予他除了出府之外极大的权力。
医官看了之后告诉他身上伤好了大半,已经不影响运功了。
楚天阔试了试果然完全恢复了。
身体底子很好,虽然在地牢受了许多折磨,那些伤加上那日为了救慕沉爱受的伤,加起来修养了四个月。
如今总算是彻底好了。
今天,慕沉爱去处理最后一个参与当年谋害他们全家的大臣。
今日之后,慕沉爱就要万劫不复了。
他如是想着,天气渐寒,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是前日下了一场大雪,慕沉爱差人送来的。他不习惯这里的天气,从未受过如此极寒的天气,感染了风寒。看他烧红了一张脸,慕沉爱慌张的差人给他看病。
随后就让人给他屋里多添了几床被子,火炉,还让人送来很多厚衣裳。
听下人说,他们慕将军生活很是节俭,不知道这样难得的狐裘是如何来的。
他让慕沉爱处理的那些人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势力不足为惧的,他借着她的手处理了一干二净。那些有权有势对慕沉爱疾恶如仇的,他暗中已经打好了照面,只要按照他说的做,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楚天阔想了想自己的的整个计划,完美无缺。
毕竟,皇上都不想让自己的护国将军活了啊!
当他提出两国交好,只要除掉慕沉爱,那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简直是可笑,真不知道为这样的国家卖命,她慕沉爱是坚持什么?
不过,这些都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接他,明天一早慕沉爱上朝回来,不,她不会再回来了,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天色渐暗,慕府的人都收拾准备就寝了。
一道黑影降在面前。
“将军!”
“走吧!”
一辆马车行驶在荒凉的街道上,两侧色积雪还未融化,泛着莹莹的白光,有一家好像办了喜事,门口放了许多的鞭炮,殷红铺了一地,像血一样。
他放下帘子,顺利的出了城,行驶在乡间小道上。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楚天阔下了车,面前停了两匹马。
马前站了一个人,身影颇为熟悉。
“将军说这一路过去积雪未消路途泥泞,您多加小心。”
楚天阔浑身一震,目光变得森严:“她知道我要走?”
那人点点头。
“她还说什么了?”男人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想问便问出口了。
那人摇摇头,“没有了,将军一般不愿跟我们说多余的话,我只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捏断了一根木簪。”
楚天阔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道了声谢跨上马就走了。
那个木簪是他闲来无事削了一根树枝做的。
那个曾经养了妓/女的庭院,皇上为了博得美人换新真是煞费苦心,将行宫修筑的十分精美,那女子是江南人,庭院也偏向江南风格,香榭流水,小桥人家。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培育培育的梅花树,下了雪,院中的梅花就开了。他折了一枝,上面缀了一朵梅花,他将枝干磨平顺手就送给了来找他的慕沉爱,顺手插在了她的发间。
那时候她好像说了一句喜欢,谢谢他之类的话。
刚想到那人明艳的眉眼,他晃了晃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出脑海。
这样可以随意装作不知世事样子的女人真是可怕,明明知道他在暗地里谋划,竟然还不出手掐断,还送他一匹上好的战马。
放虎归山,兵法里应该有写。她会不会太自信?以为能捕获他一次还会有一次。
慕沉爱望着院中的梅花树,又像是在看梅花树背后的那扇门。
面色清冷的望着,没人敢上去打搅。
一个小丫鬟可能是府里新招进来的,平日里对慕将军多有爱慕,此刻看见她站在院子正中,衣衫单薄,大着胆子上前。
“将军,需要奴婢帮您去唤醒楚公子吗?他应该睡下不久。”丫鬟不安地垂着头。
慕沉爱望着眼前的人,轻声说着:“唤醒人又如何?唤不醒他的心有什么用?”
小丫鬟没听明白,疑惑的抬头:“将军的意思,奴婢不解。但若是将军有什么想说的话,不想打扰楚公子,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慕沉爱笑看着面前的女孩:“谢谢,不必了,天太冷你先下去休息,这梅花开的正好,我想一个人看一会儿。”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小丫鬟垂着头丧气的走了。
慕沉爱看着盛开的梅花,淡红的花蕊,莹白剔透的花瓣,这样美丽的花朵盛放在这样严寒恶劣的环境,真好啊。
只是不知道,它能开多久。
慕沉爱被朝中大臣们一再弹劾,起先她还有招架之力,后来摆出的罪状她渐渐无力应对。那些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大臣第一次变得如此聪明,直到蛇打七寸的道理。
当时楚天阔给她的名单,每说出一个人,她就要给予相应的自由,往来不拖欠,绝对公平。虽然有些是假的,但她还是履行两人的约定。直至最后她费尽心思去查真正的人员名单,一失手,有个无辜的大臣病发死在天牢,而她恰好上呈证明清白的文书。
有人说她假惺惺,说她故意和那个大人不和自导自演陷害无辜之人的性命。随后甩上一张一张的证据,有她贪污吞银,有她违法贩卖人口,还说她通敌卖国……
她先开始还能为自己辩护,直到最后才明白,这些人背后的是谁,和她较劲的到底是谁。是她亲手放那人离去,给自己埋下一个祸患。
她能够怪谁?
这一场朝堂之上的战事延续了四个多月,慕沉爱一再被关进大牢,然后被放出,难得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免不了对她痛下狠手,可是不知这群人怎么想的,难得抓住把柄不应该一口气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出来么?
这一下又一下,实在是折磨。
伤好了,又添新伤,受了伤,那就回家养养。如此循环,好在早就经历过无数生死,慕沉爱变得麻木了。
不知在牢里住了多久,只听见外面有鸟叫声,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她闻到了泥土混合着青草的芳香。
再一次被放了出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地回暖。
她依旧冻得瑟瑟发抖,骨头缝儿都在疼。她将哥哥留下唯一的狐裘披风送给了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他做了新的棉衣裳,只因为他不适应这边的气候。以至于她受了伤,夜里浑身疼,冷风往大牢里灌的时候,她只能抱着自己。
难怪他这么恨她,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看着久违的山川,她换上一身铠甲,站在了重阳楼上。身体虚弱的脸色苍白。
有人告诉她,今天有人上奏说她欺君罔上,瞒住自己女儿身为其一,女子不得入军营,为其二,她这颗项上人头是不保了。
慕沉爱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马上要下雨了。
慕家最后一个仇人是皇上,她早就知道。可是她没办法,这片土地是祖祖辈辈守护下来的,洒着慕家人的鲜血,她不能违背祖誓。
一面守护疆土,一面肃清君侧。
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挡国运衰退。
她不得不认。
这是她最后一次凝望为它而生的国家了。
那人带着他的兵早已攻破十六座城池,一步一步逼近京城。只是皇帝还在做着两国交好的美梦不听她说的任何谏言。
也罢也罢。
“逆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听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这样叫自己,她难得的舒心,微微一笑转过了身。
两人互相揭着短,她就是不认输。
输就输在,她这一生都没有一个坚定地依靠。没有家,也没有国。
看完这样的经历,红线一腔怒火,瞪红了一双美眸:“事已至此还需要报恩?若是我被人这样负了,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他。”
汤勺本也有些替女子不值,听完红线说的话,有些无措的望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怎么搭话。
他俩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虽然那只是历劫的一生,并不能代表现在的他,况且他还没能说声抱歉。
崔珏摇摇自己的扇子,“非也非也,两人之间是有情的,只是环境所致。”
红线依旧不依不饶:“那也是他们的命!”
“可我还要报恩……”
红线一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完红线抱着双臂靠着姻缘树站着不再理会两人。
崔珏笑意吟吟的望向汤勺,“小兄弟……”
汤勺被他这勾魂的双眼看着加上妖娆的语调,浑身发麻,搓了搓胳膊,往红线跟前走去,“我听我娘子的!”
红线怒眉望着他:“谁是你娘子,一边儿去!”
说完转到姻缘树背面靠着。
汤勺揉了揉鼻子,在崔珏看好戏的眼神下,继续追。
“鸾儿~”
“我乃月老坐下的弟子红线,不是什么鸾儿!”红线完全不给面子。
汤勺站在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动弹不得:“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只是,我真的很没有信心,比皮相比不过他,比手段比不过他,你之前还喜欢过他,我更没底气了……不过,我都知错了,那只是一次历劫,我们还有大把的时光,不能错过!我以后可以陪你上千年,上万年!”
“鸾儿,不,线儿,真的对不起!”说完汤勺不管红线的反应紧紧将她搂紧怀里。
同是见惯了生死的神仙,对这种恍若云烟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有太大的纠结。珍惜眼前人的道理也比谁都懂。红线态度缓和许多。
“咳咳。”
崔珏看着两人矛盾缓和,显示自己存在感。
“其实你们的师父让你们去历劫是有原因的。”
两人望向他。
“一个触犯天条,要去人间避难,一个三魂丢了一魂,自然是要去找回的。”崔珏看着两人手拉手走到面前,汤勺将红线攥得紧紧的,眉头一挑,“你们就没有做过奇怪的梦?”
两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静候下文的两人看着崔珏得意的挥了挥扇子:“先帮我把问题解决,其他都好说,快点快点,再不快点我恩人就要过奈何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