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引荐
天气转暖,门前的积雪也化作一滩清水,枝头冒出点点绿意。
来京一个多月了,也没怎么出过门。今日趁着阳光正好,意翩便打算上街走走。
刚过完年,街上还散落着爆竹,挂上的灯笼也还未撤走,人来人往的,不算冷清。
意翩并非漫无目的地闲逛,她听闻明月阁每年举办一场诗友会,今日便有一场。来到明月阁,只见一男子拦下她,道:“姑娘留步,明月阁可不是免费进的。”
意翩皱眉道:“这不是大家聚一起畅谈时政,品诗作赋的地方吗?”
男子赔笑道:“那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意翩闻言只好让紫玉付了银子给他,堂内大家正围观着台上一女子展示的一篇文章,说是今日辞赋写得最好的人便能有机会见上吏部侍郎一面,如此也算是获得官职的一种途径,因而每年参加的人不少。
意翩放眼将周遭望了望,只见大多男子着锦服,腰白玉,分明非寻常人家的子弟。
看着台上供众人评论的赋文,意翩的眉头微蹙。
“卫姑娘,好久不见。”面对没戴面纱的意翩,何冼仍能将她认出来。
意翩惊讶地转过头,只见站在身旁的那人正是何冼,意翩点了个头,“何公子。”
紫玉忽然道:“咦,小姐,这不是上次你说的救你的那位公子嘛。”长瑛闻言亦看向何冼。
“没错,”意翩拱手,“再次谢过公子。”
“小事,不足挂齿。”何冼转言道:“姑娘对这篇赋文有何见解?”
意翩摇摇头道:“辞藻太过华丽,过度的赞美统治者的功德无量,我不喜欢。”
何冼笑她的实诚,“可是只有这样也许才能让吏部侍郎瞧上一眼,不是吗?”
意翩点点头,“的确。”
又看过几篇文章和策论后,意翩觉得有些扫兴便想离开了,“何公子,我先走了。”
何冼转眸浅笑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从明月阁出来后,意翩便思虑着该从哪搜罗贤才去。明月阁一行让她有些失望,所看到的文章的作者只会纸上谈兵,所思所想皆拾人牙慧。
这时一个书生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摆了一张桌子,代笔写信。意翩走了过去,看见书生的字迹,眉
目有所舒展,清秀却不失刚劲。
似想到什么,待给当前的妇女写完信后,意翩坐在他面前,“烦请公子为我写一封信。”
书生准备好纸笔后,道:“姑娘请说。”
意翩开口道:“先生此番要学生来都城考察,弟子已有些愚见。”
书生知这位姑娘有拜师学艺,不禁有些好奇为何还要自己代笔写信,却也没问出来。
“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弟子认为江山社稷还是应当以农为本,重农抑商,能让百姓吃饱穿暖才是政策之根本。”
书生执笔的手一顿,眉头微皱,仍是继续写着。
意翩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又道:“弟子还认为,审理案件的官员应当依政策判案,辅助行政机构推行政策......”
帮意翩写好信后,书生忍不住出言道:“姑娘,在下觉得此言差矣。”
意翩挑眉道:“公子有何见解?”
书生装好信递给她道:“依愚之见,农固然重要,却不可因此而荒废了商业,商业发展好了,可以以商养农,以商养兵,应当农商并重。”
意翩闻言,欣慰一笑,另拿一张纸,提笔写着什么。
书生见她会写字,惊讶道:“姑娘?”
“你继续说。”
书生顿了一下,又道:“审判机关应独立判案,不应受他人影响,才能确保公平公正,这样才可真正得民心。至于土地改革,不应轻易动了那些贵族和大地主的利益,否则于统治有害,只能慢慢改良......”
意翩停了笔将信交给他,道:“你带着这封信去找吏部尚书,他会安排你在大理寺任职,不是什么很高的职位,还需你自己努力。”
书生没有接过信,皱眉道:“谢过姑娘的好意,在下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正大光明地考取功名。”
意翩心中了然,又道:“公子可是因为没有送礼,接连落榜?”
书生闻言有些惊愕,意翩觉得好笑,这个书生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落榜,而凭他的书法和学识本应该进前三甲。
“如果因为这个职位而让你有机会为民解忧,尽忠报国,那么通过一点不正当的方式得到它又算什么呢?哪个换取的效益更大?难道你想终身止步于科举,碌碌无为吗?”
书生知意翩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却不想轻易地认命。
意翩看出他的犹豫,道:“你今年大可再参加一次科举,倘若还过不了,再考虑拿这封信去找他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将推荐信留在了这里。
书生打开信发现署名的竟是“长公主秦阳”五个字,心中大惊,也明白过来先前公主不过是试探他。信中言词中肯,并无过分夸奖他,也未吩咐特别照顾他。的确如意翩所说,只是给他个机会。
看着公主远走的背影,书生不经对秦阳长公主生起几分敬意来。
回府的路上,意翩忽然停了脚步,转身对身后的两人道:“有些饿了呢,你们想吃东西吗?”
紫玉闻言眉开眼笑道:“小姐!我也饿了呢!咱们去吃好吃的吧,我听闻街角有一家店的烧鸡做得不错!”
意翩无奈地笑了笑,又看向长瑛询问他的意见。
长瑛微微一笑,道:“属下随小姐就好。”
月上枝头,三人皆吃饱喝足地回了长公主府。
一回府,意翩便召了陈复进书房,“今年的会试快开始了吧。”
“是,可要安排些我们的人进去?”
意翩道;“嗯。还有选进宫的宫女和奴才,也安插些。”
“是,公主。”
“让你留意葛府,最近可有动向?”
“回公主,近日他们遣散了几个下人。”
意翩的手指敲打着书案,思忖了一会儿道:“悄悄买走,万不要露了身份。”
“是。”
没再吩咐什么事,陈复便要告退,意翩忽然道:“对了,陈管家,令慈身体还好吗?”
陈复拱手道:“多谢公主关心,家母还是和以前一样。”
“前不久皇上赏了我一批珍贵的药材,你挑一些对你母亲病情有益的去。”
陈复抿了下唇,深深地一拜,道:“多谢公主。”
京城中又不少大户人家,所穿所用皆为上乘,意翩便起了开布庄的心思。一日,意翩叫了紫玉、长瑛两人来书房,问道:“你们可想学认字?”
紫玉闻言,眼睛一亮,兴奋道:“公主,公主,我想学!”
“可以,不过待你学成之后,可得帮我打理布庄。”
紫玉皱眉道:“打理布庄?公主,这我可弄不来。”
意翩点点她的鼻子,道:“傻瓜。以后等你熟悉布庄的事务后,我便分一家交给你,那就是你的嫁妆了。”
紫玉有些呆愣,忽然泪水便浮上眼眶,“公主....我....”
意翩无奈地替她拭去泪水,道:“都这么大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
紫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只是感动....”
意翩拍拍她的肩,“好了,下去擦擦眼泪,我还有话要对长瑛说。”
紫玉擤了下鼻子,道:“是。”
紫玉离开后,长瑛忍不住问道:“公主为何对紫玉这么好?”
“我只对身边的人好而已。”意翩转眸看向他,又道:“包括你。”
长瑛闻言低了头,视线转向别处。
意翩想他是害羞了,便不再打趣他,道:“你可想学写字?”
长瑛闻言又看向她,道:“比起学字,属下更想学画画。”
意翩有些惊讶,想起送给他的那副画,脸颊竟有些不自然地红了。过了一会,又道:“咳,画画就画画吧。对了,你武功好,我还想吩咐你一件事。”
“公主请讲。”
“你今夜去葛府一趟,查查府中侍卫的情况,若有什么别的发现也可。切记勿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说完,便走出书房。
走到门口时,意翩倏然道:“长瑛!”
长瑛转过身,“公主还有何吩咐?”
“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长瑛听着有种缥缈的感觉,隔了好一会儿,长瑛对着公主的方向深深一拜,“是。”
阿春将公主近日的举动报给皇上的时候,批着奏折的子渊头也未抬,淡淡道:“你暗中帮助她开布庄便是。还有,她最近有些急功近利,你仔细着点她的人身安全。另外,再帮我传句话给她。”
阿春离开后,子渊揉了揉眉头,他是想让皇姐辅佐他,可没想到她竟直接打起葛相的主意,她才刚来京不久,还没站稳脚,怎可如此轻举妄动。
子渊放下笔,灭了灯,走出了紫菱殿。
章图见皇上出来,便迎上前问道:“皇上要去哪位娘娘宫里就寝?”
子渊并不记得那些女子的名字,她们虽长相貌美,可子渊未将她们放在心上,只道:“新晋的秀女里,随便去一个吧。”
章图道了声是,待子渊坐稳后,高声道:“起轿——”
子渊想着借此转移些葛相的注意力吧。
自意翩在京城的长公主府住下后,阿春便成了她和子渊的传信人。
阿春趁意翩周围没人侍候的时候找到她,道:“参见长公主。”
“你来了,有何事?”
“皇上让我带句话,让长公主不要轻信身边的人。”
意翩嘴角带着苦笑,“你帮我告诉他,我最不该信的人就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阿春抬眸看了意翩一眼,竟有一丝同情,道了声是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