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终于变天了。

  朝堂之中,局势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扭转。皇帝卧床不起,大权几乎已经落入贤王手中,时人只知一夕之间贤王病好,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口吃憨傻的痴儿,上位后迅速铲除异己,党羽林立,一时之间朝中风头转逆。有人不得不屈服贤王的雷霆手段,有人则是心怀不满,暗中联结其他臣子想要重新推太子出幕,可谁知太子仿若消失了一般,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明眼人都知道,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每逢朝代更迭,那必是要流血流泪的。只是贤王至今还没出手,只怕是还在等最后的一个机会。

  皇帝不上朝,贤王更是明目张胆做了监国之事。有人敢怒不敢言,有人直言进谏,可惜没有一个折子能逃得过贤王的眼线,多半还没送到皇帝病床前就夭折了。

  一时之间,全城风云变色,一股莫名的政|治恐怖开始悄无声息地席卷了整个皇城。

  留给忠义之士的时间不多了。

  有臣子找上了唐疏夜。他如今还没有恢复宁王的职位,只因皇帝病得意识不清,哪里还会记得这档子事。

  这天来的正是宁王派的其中一位老臣,甫一见到唐疏夜,眼圈霎时就红了,连日来被贤王的人整的苦不堪言,“殿下,你有所不知,如今,如今……朝堂被贤王把控,再不出手,就……”

  唐疏夜示意他先坐下。贤王上位后的手段他早有耳闻,这段时间就连他都近不了御前。贤王假借皇帝之口不批唐疏夜上朝,二人自上次火场逃脱之后便再也没正式见过面。

  他沉吟一下,“父皇的病怎么样?”

  这大臣愤愤地说:“皇上病了许久,只见贤王一个人,其他人根本不允许进去探望。大家私下都猜疑,是不是……”

  唐疏夜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错,他亦有猜疑。皇上的病来势汹汹且很突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早在好几个月前,他们便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情绪的变化,整个人变得有些暴躁易怒,同往日的形象大有不同。

  而贤王却逐渐逐渐讨得了皇上的信任。齐王被发配远地除非急召不得踏入京城,太子自从一只眼瞎了之后便仿佛游魂一般把自己关在东宫,再没有出来过。他自己也被贤王找了个借口压住不批上朝,整个兴元王朝几乎就被他一人把控住了。

  这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病,且一定和贤王有关。

  应该是他落了毒。

  只是现在除了贤王无人可以近得了皇上的身。哪怕给皇上看病的太医,也是贤王的党羽,更别说如果这一切本就是他有心为之,那……

  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唐疏夜心下亦是忧惧,但这件事,他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要想彻底扳倒贤王,除了他们必须聚齐足够的军队后备,同样还有各党派必须齐心,只是如今由于贤王的恐怖手段蔓延全城,只怕其他人不一定愿意配合。

  更别说对于百姓来讲,今天谁做皇帝,明天谁做臣子,是谁不是谁,也没甚么所谓。

  但贤王的为人尚且没有被大众所知,待到将来他当真坐上那个位置,天下人也免不了遭殃。

  然而最坏的情况远不止于此。

  这日,有人上奏,南国举兵侵入北国边境,已经突破了三道防线。边关独木难支,请求中|央支援。这个消息有如一枚炸雷一般在朝上迅速传开,一时间内忧外患,人心惶惶。

  贤王自己是不可能带兵出征的,眼下派出御林军和十几万战士上前线,自然还需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表率。

  带兵的是当年跟着皇帝陛下出战的老将军,颇有威信。只是确然还需一个人跟着。为了多方面的原因,或是因为贤王要留有后手怕别人造反为他人做嫁衣,或是因为这样可以顺水推舟,万一情况不妙也可推出去做弃子。

  他把目标放在了唐稚身上。

  如今唐稚早已长成独当一面的少年,虽新婚不久但于政事上十分勤勉,据他府上的人讲,几乎很少回来,多半是在办公的地方度过每一日。

  贤王私心里对唐稚并不怎么忌惮。在他看来,唐稚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处事性子又偏偏像了他的那个刻板四哥去,手段心计远比不上他,做一枚弃子倒是很合适他的结局。

  或许这也是当时其他皇子倒台之时,他却独独幸免的原因,多半也是贤王不怎么稀得对付他。

  要想把握皇权,光凭一腔热血自是不够。

  贤王在朝上任命了唐稚做副将军协助出战。他果然没有拒绝,闷声应下就领了命。大军三日之后便于护城河边出发。

  唐稚下了朝,因为即将要出征边关的缘故,有些东西还要回去收拾,犹豫了一下便还是回了府上。

  他成婚之后便住在了城中某一处近郊,环境幽静无人打扰。他虽不想回来,但毕竟是成了婚的人,宫里不能再住,唐纭那里更不合适,她同李琦订婚之后,过不了几日也要搬出去了。

  府里很安静,唐稚没有请多少下人服侍,大部分都是闻玥带过来的陪嫁丫鬟。那些小丫头们懵懵懂懂也知道这两夫妻形同陌路,更知唐稚婚后性子大变,阴阴沉沉,是以哪里敢在府里放肆招惹他,一听他回来了便悉数躲进了屋。

  唐稚和闻玥不同房,他们两个自从婚宴上走完流程之后便也很少见面,唐稚压根就不想回来这个地方。但今次事出有因,他还需回来收拾,顺带嘱咐一下管家一些琐事。

  他带上了门。这间屋子很久没回来了,桌上还是很干净没有灰尘,想是管家吩咐下人每日给他打扫房间,就连窗台上的花花草草都犹带了些水珠,应该是刚刚浇过水。

  床榻也很整洁。一切都很新,就像是才装潢不久的房子。

  唐稚默然片刻,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衫。看样子闻玥不在府里,他正犹豫要不要今晚就睡在这里,多日来处理政务,在那边支的小床只是为了凑合用的,设施简陋,有时候睡得硌着疼,这时门却被人朝里推开。他抬眼看去,却是闻玥。

  闻玥似乎也没想到唐稚会在这里。她一身橘红色华服,头发以一根蝴蝶钗挽起,手中拿着一块像是抹布一样的帕子,倒与她雍容华贵的打扮不甚相衬。此刻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处,好像吓了一跳似的。

  唐稚面色一沉,想也没想就说道:“出去。”

  闻玥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嗫嚅道:“你怎么……回来了?”

  唐稚冷冷地看着她,“与你有关系?”

  难得见一面,却还是他的冷脸。闻玥心中难受,捏着帕子的白皙手指有些局促地缩了缩,她微微低下了头,解释道:“我来,给你打扫一下。”

  唐稚怒极反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不屑,冷嘲道:“我可不敢麻烦闻大小姐。”

  成婚几月,从没见过唐稚一次好脸。更没见他笑过一次。她好声好气,他却冷言冷语。

  闻玥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抖,紧紧攥住那块帕子。不知为何,眼前却闪回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小少年的时候,在酒肆铺头外,缠着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笑得又是无赖又是宠溺。她不由心下刺痛,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抑或是积攒起来的怨气,她猛地抬起头牢牢盯着他说:“唐稚!我们可是夫妻,你说话用得着这么夹枪带棒的吗?”

  她原以为二人结婚,终有一日他会看到她的好,终有一日两人的关系能破冰,可是……

  唐稚闻言,冷冷地睨她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笑,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意,他俯身微微离她近了点,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你说的,我们这一世,注定要绑在一起!”

  那就一起,互相恨着吧!

  *

  宫里,皇上的寝殿。

  贤王站在床侧,打量着床上的人。浑浊的呼吸,合不拢的眼皮,满面的皱纹,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生命的透支。

  皇上就快不行了。

  这一天,总算要被他等到了。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一向近身伺候的李公公也被他遣了出去。

  如今,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贤王微笑着,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副手套,从容不迫地套上。跟着,又拿起桌上的药碗,走近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语声温和,“父皇,该用药了。”

  皇上眼皮颤动,唇色苍白没有血色,甚至还起了干皮,与数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陛下大相径庭。

  贤王也没有催,就这样静静看着。

  这时皇上却突然睁开了些眼皮,目光浑浊地望着茫茫空气,口唇上下开合,“水,水……”

  贤王只把药碗递过去,柔声说:“父皇,先喝药。”

  跟着便一下一下灌进去。很快,那药碗里的汤药便见了底。他把空碗随意地放在桌上,然后扶起床上喘着气的皇帝,让他靠在床头,丝毫不介意近身的时候从皇帝身上传来的腐烂气息和难闻的臭味,“父皇,怎么样?”

  皇帝的面色果真好了些,说话也利索多了,神志更清醒了不少,认出了眼前的人,“聿儿,你来,所为何事?”

  贤王微微一笑,右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纯黑的手套皮质光泽皆是上乘,他微微低了头,望住手套上折射出来的人影,和那隐约的幽深目光,缓缓地说:“父皇,有消息了。”

  皇帝一怔,看向他,“你是说……”

  “没错,当年的木偶一族,又现世了。”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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