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
山影轻轻放下云息没有生气了的躯体,拔出赤幽剑,站起身来,走到岩圳面前,将剑塞到他另一只手上,“你以为一把破剑能奈我何,你们可以一起上,我今天就要所有人知道,魔界不需要大祭司。”
一切尘埃落定,皆化作墟糜。
垠野幽幽落于山影面前,“魔君着实冷静,我差点以为你要为她挡剑。”
山影握着云息冰凉的手,抬眼道:“垠野,你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魔君你既然选了权衡利弊,就不要问我这种问题了吧。”
“你就冷眼看着他们屠村么?”
“一个年幼的都没见,用不上这个词吧,自然范围内的消减,不必插手。”
“你还真是让我讨厌。”
“彼此。幽冥非死不入,神魔俱同,你还真是骗她骗到了最后。”
垠野挥袖而去。
“君上,你没事儿吧,属下失职,未能阻止,亦未能通报,请君上责罚。”
“算了,伤得重么?”
“属下没关系。”
“千白,我若死了,魔界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整天打打杀杀没完没了的。”
“魔族本就只屈服于强者,如今相对安定的局面,都是因为您在罢了。”
“哼,嗜血、贪婪、冲动、怯懦,热衷于争权夺势、自相残杀,还真是种族劣质……我到底为什么要管你们,我都有点为自己悲哀了……”
“君上……”
“特意给岩圳留了个全尸,挂到君殿门口去,即日起,魔界取消一切高阶职位,唯我独尊,若有意见,尽管找我,我保证有来无回。”
“是。”
“你先去办吧,我马上回来。心情实在不好,希望没人找死。”
“属下明白。”
山影闭眼感知了一会儿,抱起云息的尸体上了山。
“都出来吧,结束了。”
隐藏很好的洞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接着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又被一只手一个一个按了回去,然后手的主人走了出来,是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和云息关系不错,山影有些印象。
“云彻,云息交给你了。”
云彻毫不犹豫地走过来接过云息,费力地抱起,退回了原地,“还跟我说什么喜欢,连她性命都没法保护,算什么喜欢,骗子!”
山影笑了笑,“是。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记着,为云息建一座孟婆祠,供奉不可断,你们与她血脉相连,她当能有所感知,幽冥孤冷,不要让她一个人。”
云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好像知道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魔君山影。”
云彻的震惊还没到眼底,山影已没了踪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云息,眼眶红热,长叹了口气,“息姐姐,娘亲才刚给你们做好了嫁衣……”
…………
“我当然乐意了,可是息姑娘,你这是?”
“嗯。先备下吧。”
“是一直在您身边那个小郎君么?唔,自小就见你们同进同出,没想到能有亲眼看到结果的这天。你放心吧,会做的很漂亮的。”
“那就拜托你了,不出意外,这次回来,大概就能用上。”
“好,这可是村里的大喜事啊。”
“先不要说。”
“我知道啦,息姑娘,你和小郎君一定会是神仙眷侣的。”
“我娘在跟息姐姐说什么呢?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你应该有办法能听到吧?”
“她不想我知道的我就不必知道,你娘不想你知道的你也不必知道。”
“切,你喜欢息姐姐?”
“不明显么?”
“听大家说,你追了好多年了,怎么这么没用,在我老死之前,还能看见你们成亲么?”
“唉,难追啊,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息姐姐这个脾气,要是不喜欢早就赶你走了,还能让你死乞白赖追到现在。”
“可是,没进展啊?”
“你是不是很久没表白过了,怎么,还想让她主动跟你提啊,有事儿没事儿试探一下嘛。”
“有道理,懂得很多啊你,叫什么?”
“云彻。你呢?”
“你自己猜啊。”
…………
三生石畔,枯坐无益,前尘不堪,身不由己。
“魔君如此喜欢这里,不如将君殿一并迁来。”
熟悉的声音,山影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刚想起你讨厌的时候,现在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见你。”
垠野:“彼此。今日吟光帝继任千年大典,我只是来送请柬。”
“我非去不可么?”
“不必,例行公事。”
山影抬头看了垠野一眼,“吟光这一千年正常地我都有点心惊,大护法你就不害怕么?”
垠野漠然道:“想通了不好么?”
“你这是骗我还是骗自己呢,大典我不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随你。”
山影对着垠野的背影笑了笑,我才不信你可以就此安心,垠野,你哪有这么好命。
该回去了。
山影远远便看见千白守在殿外,神色不安的样子,见了他,几乎是立刻迎上来。
“君上,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
“有人等您很久了。”
“等我?谁?”
未待千白回答,屋内便传出女声,“魔君问他不如自己进来吧。”
推开殿门,一红衣女子背对着她,音色柔柔,“魔君这里还是老样子嘛,过了这么久,不会还是一个人吧?”
山影微微蹙起眉头,心底升起的念头连自己都不信。
云婴悠悠回身,就势坐在了椅子上,撑着头,微微一笑道:“魔君,好久不见啊。”
“你——”
看着山影一脸不可置信,云婴笑意愈深,“云息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她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实在好奇,便只能来问你了。”
“你——”山影觉得脑中混乱,摇了摇头,“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都说了么,有问题想问你。再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就不能来叙叙旧么?”
“你刚刚提到云息……”
“是啊,你还得谢谢我,她可是差点就放弃等你了。”
山影看不透她的眼神,不知她话中真假,可她气息虚无,非人、非魔、非神,恍若万物又好似无物,仿佛在印证她所言非虚。
“你,从幽冥来的?”
云婴摸了摸发侧的彼岸花,笑意不改,“不然呢。”
“幽冥与天地隔绝,非死不入,转世方出,你怎么做到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山影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既不去见吟光,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云婴眨了眨眼睛,“我暂时还不想见他,但如果不发生点儿什么,我想,吟光可能活不过今天了,所以,便只能来找你了。”
山影思索了一瞬,突然低眸笑道:“看来,果然还是你了解吟光啊,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他之所以这么正常,是因为早就打算好尽职之后殉情吧,吟光君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他可是以自己的名义起过誓的,万劫不忘,永世成双,神怎么能食言呢。”
“那你是来报仇的还是再续前缘的?”
云婴轻轻摇头,“我是来替天行道的。”
灵光一闪,绚丽如虹,君殿瞬间消失在虚空中,连飞灰都不剩。千白身躯一震,回头,只见山影被云婴掐着脖子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君……君上……”
云婴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妖冶,“别急,这个称呼很快就属于我了。”
千白下意识抬手,却被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的云行止住,“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静静看着。”
山影面色苍白,笑得肆意,“我说,你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不过千年未见,何至于强到这种地步?”
云婴淡淡笑着,“倒也不是,只是我非世间之物,虚虚实实,你们都不能奈我何罢了。”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云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彼岸花,“无根之花,忘川之水,我即幽冥,幽冥即我,不过我想,你也是听不懂的,你就当我是天道好了。”
“既是天道,为什么选了我呢?”
“不,一个也跑不掉,你放心,垠野我肯定会好好招呼的。”
“哈哈,我一直以为吟光已经做得够好了,没想到居然是你从不让我失望啊。”
“魔君厚爱,怎敢辜负。”
“你是要我死么?”
“你还没活够么?到底要云息等你多久?我可是答应送你去见她的。你放心,魔界这个烂摊子有我,这些个不像话的家伙我早就想好好教一教了,难道谁还敢妄图做些什么么?这世间,应该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魔君,对你,我真的是来报恩的。”
山影突然调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啊,如果不是因为有云息,我可能是要爱上你了。”
云婴笑得很甜,低头凑近他,“那,可惜了。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下手会轻一点的。”
山影:“最后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么?”
云婴摘下彼岸花放到了山影眉心,“你自己猜啊。”目光一冷,花朵穿头而过,她神色淡淡地重新拾起别回了发侧。
“好了,那边站着的那个,你可以唤我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