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
短暂的假期终究是要结束的。
齐妈妈他们有事耽搁了，依旧还没回来。齐钰隐约觉得，父母和妹妹有可能暂时回不来了。
齐家的事情太多，即便爸爸不想参与，那些伯伯叔叔们也见不得他们安生。
在这些人眼中，齐家的偌大家产，谁不想分一杯羹？
如今老爷子，老太太上了年纪，总要选出个当家人。为此，长辈争，小辈也争，争来争去，看谁都有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因为自小不喜欢家里的氛围，齐爸爸十八岁起就搬出了齐家，至今不碰家里的任何产业。
偏偏齐家那些人见不得别人清净，非要把他拉进去。
而老爷子，也非要把在孙辈里拔尖的齐钰扯进来，这才给了许清河下手的机会。
齐钰直觉一向准。
这不，还在上晚自习，齐檬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今天没有老师，他并没有拒接，很干脆地走到教室外接电话。
也没有人会阻拦他，大家都在做自己手上的习题，小声和人讨论。而且外面也有不少出来透气的学生。
“哥，奶奶他们不让我回去。我看情况，老妈老爸也暂时回不去。”
“我觉得你也悬，就算现在不回来，你考大学还是得回来。”
毕竟排名前几的好大学，基本都在她们江市。她哥不会选择去留学，那就只能考江市。
“爷爷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因为爷爷最喜欢玩这招，偏偏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只要他生病提要求，大家心里再不情愿，也得暂时应了他。
“所以你想待在那吗？”
“有点。”小姑娘实话实说。
她的好朋友都在江市。出去半年多，她真的超想念那群陪自己疯的朋友。
更何况江市是齐家的地盘，做什么都方便。
“那就待着，没必要为了我让自己不开心。告诉爸妈不用顾及我，我可以自己应付。”
齐钰虽然总嫌弃妹妹不够软萌，也喜欢欺负她，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
他并不希望小丫头在本该肆意潇洒的年纪，去委曲求全，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爷爷让我给你带话。”
齐钰问：“什么话？”
“他说，你是最像他的孩子，注定要走他这条路。只要你想，齐家迟早是你的。哥，所以你想吗？”
“你觉得呢？帮我向爷爷问个好，挂了。”
站在走廊，齐钰眺望底下光秃秃的树。
虽然他当初老爷子身边生活了近十年，却从不觉得自己像他。
没有个人底线和原则，为了让自己获益，放低姿态，求娶骄纵跋扈的千金小姐。
夫妻同床异梦几十年，都在为了各自利益，不择手段的算计对方，朋友，下属，孩子。
亲情？爱情？友情？
齐家没有这样的东西，只剩颜面，名望，和掩盖私.欲的家族利益。
齐爸爸选择离开，而作为儿子的齐钰也不会掺和到这淌浑水。
他收起手机，转身。透过蒙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玻璃窗，他能看见少年正在对着习题，紧皱眉头思索。
对方有所察觉，抬头看过来。
下一秒，少年给他一个笑容。
干净又灿烂的笑容。
他也回他一个不带任何目的，温柔的笑容。
有时候都简单点，其实还挺不错。
【二】
按理来说，这是最后一个学期，洛书应该到妈妈那里去住。
但他这一次，谁家也没去。
因为不管住哪，他始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他不愿意再迁就父母的弥补心态，让自己一直处于不开心的状态。
当然，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齐钰的家人还没有回来，他想继续和他在同一屋檐下相处。
比起在各自有属于自己家庭的父母那里，和齐钰的两个人一狗生活，才让洛书觉得自己住的是家，而不是了无生气的冰冷房子。
他贪心的希望可以和齐钰永远住在一起。
住处离学校不算远。可以步行，也可以乘坐公交和地铁，挺方便的。
路灯下，在来往的行人中，洛书和齐钰并肩而行，手牵手回家。
一开始牵手是他主动。
主动到成了习惯，只要他伸过去，齐钰就会很自然地握住。
就在刚才，洛书终于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心里立即涌起甜味，没忍住偏头偷笑。
因为旁边是倒映人影的玻璃窗，齐钰稍微一看，依稀看到少年傻笑的脸。
以及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女生，也就是他的后桌苏秋灵。
他转头看，这姑娘立马吓得低下头，一个劲嘀咕别认出我，别认出我。
洛书也很快察觉，跟着转过去查看情况。
知道自己躲不过，苏秋灵只仰起头，对两个贼高的男生尴尬打招呼。
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在跟踪，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
天知道，她为什么总可以巧合地看到这两人在秀恩爱。
课上劲爆小纸条还不够，居然还可以在校外目睹他们手拉手。
更重要的是，感觉全世界就她知道他们有一腿。
独享秘密的感觉，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
两男生目睹她打完招呼，立马逃命似的快步离开，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他们给生吞了。
望着苏秋灵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齐钰又去看身边的少年，若有所思，说：“你可能凶到她了。”
小孩的眼神真的好凶。成天散发着老子超级不爽，再看就揍死你丫的气息。
还是哭起来乖软，看来还是得继续欺负他。
洛书不服气，替自己争辩，“她是因为你才跑的。”
这姑娘喜欢齐钰。他还没转班的时候，就听到别人在传。那群人还说，校花校草特别般配。
屁！校草应该配校霸才对。
“我看起来挺平易近人。”
闻言，洛书看他一眼。触及男生的精致面容，完全无法反驳。
谁叫他当初就被齐钰精致温和的眉眼，给迷惑了。
明知道被骗，还不肯回头，越陷越深。
苏秋灵只是个小插曲，洛书转头就忘。拉着齐钰在街边摊买了一份串串，一边吃一边回去。
“这个好吃。”他自觉把东西递到男生嘴边，希望他也能尝尝。
齐钰似乎很少吃外面的东西，特别是路边摊，每次只看着他吃，自己却一点也不碰。
男生抿唇，盯着眼前滴着辣油的串串，面露迟疑。
“真的好吃，不信你吃一口。”
洛书察觉他的松动，语气开始掺杂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撒娇感。
某人很受用，却还是没吃，而是含笑看他，说：“撒个娇，叫哥哥，我就吃。”
操！爱吃不吃。
少年收回手，嘟囔着齐钰怎么还想着哥哥妹妹这茬？他可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才不当什么乖软妹妹。
眼看东西就要被洛书吃光，但是之前那一串还留着没动过。
马上要到小区，齐钰感觉手被人拉了拉，对方在示意他先停一下。
之前那串东西再次递到他嘴边。
“哥哥。”
因为害羞，男生说的很小声，不仔细听完全听不见他在说话。
齐钰面色一愣，随后眼中带笑，“听不见。”
握着竹签的手一紧，那边提高了声音：“哥哥。”
喊完，还不忘瞪他，眼神示意你快给老子吃啊。
偏偏脸红了一大片，在齐钰眼中完全没有威慑力。
齐钰很满足，伸手捏捏少年热乎的耳朵，眼带戏谑：“乖，哥不吃，你吃。”
这不是耍人嘛！
虽然被摸的很舒服，但洛书还是成功恼了，“你必须吃，不然……”
威胁的话到嘴边，他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因为他好像威胁不到齐钰，而对方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产生危机感。
如此一来，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不然什么？”男生扬眉，悠哉等他放狠话。
“我不管，你必须吃！”
听起来凶巴巴的，但落在齐钰耳边，纯粹属于撒娇了。
在齐钰这里，撒娇的孩子有糖吃，于是他勉强咬了一口。
少年眼睛一亮，眼巴巴瞅他。“怎么样？”
“一般，没你的手艺好。”齐钰说真心话。
“那，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被这番冷不防冒出的夸赞，少年又骄傲又害羞，说话也磕巴起来。
心中正美滋滋，男生又说：“对面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三】
对面的车子忽然开启大灯，晃的人眼晕。
洛书眯了眯，觉得车子有些眼熟。
直到车门开打，走下来一位气质干练的女性，他才确实是谁的车子。
洛妈妈在这呆了许久，犹豫不决要不要去找儿子好好谈谈。谁料还没等她做下决定，就发现不远处走来熟悉的身影。
最值得的她在意的是，儿子身边还有一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
两人手牵手，行为举止无比亲昵。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下车观看，发现还真的是自己儿子。
被家长撞见，洛书并不慌张，继续淡定地牵着男生的手。
齐钰却觉得他还是紧张的，因为少年的手劲比之前大了不少。
他想在他这里寻求安全感。
想了想，齐钰主动捏捏他的掌心，随后少年做出细微的动作倾向，朝他这里靠了靠。
走进的洛妈妈，察觉儿子对她的抗拒，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她目光深深，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紧接着盯住这个和儿子同龄的男生，眼中是无法忽视的警告。
少年第一时间替齐钰挡住了她的目光，面上的态度也很强硬。
这是我的人，我护着。
洛妈妈深呼吸，朝儿子说：“我们谈谈。”她走到远处，等洛书过去。
“去吧。”齐钰率先松开手，“别怕，我不走。”
他能欺负的人，是不会给人欺负了去。
“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洛书却不放心，快速抓住齐钰收回去的手，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可以义无反顾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是却无法确信齐钰肯给这个他时间。
在没办法落实的感情中，他就是这般没有安全感。
从小到大，他已经被抛弃怕了。
“嗯。”齐钰无奈，抱了抱他。
今天的他格外贴心和温柔。
洛妈妈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在洛书走近时，洛妈妈很干脆的开口：“马上断了。”
她可以理解尊重别人的性取向，但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为其中一员。
其他人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洛书是她的儿子，恕她无法接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是你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所以？”面对妈妈理所当然的语气，洛书觉得有些可笑，“我需要家人的时候，您在哪？您确定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您自己的颜面？”
家人一词，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也只不过是个冰冷的词汇罢了。
他需要的时候，他们不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却争着抢着站出来，说要为他好，弥补他。
未免过于可笑。
洛妈妈有些难过儿子对自己的态度，依旧选择耐心劝导：“布布，别说气话。你要相信妈妈，这条路不好走。你还小，只是对同性抱有好奇，其实不懂什么才是感情。”
即便同性婚姻合法多年，这个社会依旧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群体。
同性之间要面对的问题，也更多更复杂，她身边不是没有例子。
儿子重感情，迟早会受伤。
“您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回去。”到现在这个地步，洛书竟然升不起一点气，格外的冷静，“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后果我自己会承担。”
他的人生总该让他自己做选择。结果如何，他自己承受。
洛妈妈无奈注视儿子毫不犹豫地离去，走到那个气质文雅的男生面前，朝他抬手。
男生顺势握住，临走前还朝她这里看了一眼。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礼貌的表示离开。
洛妈妈却觉得这是一种不动声色地警示。
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感觉，这个孩子一点也不简单。
【四】
少年沉默了一路，齐钰牵着他进了屋子。
察觉有人进来，独自在家的布布立马冲过来，这蹭蹭，那拱拱。
齐钰就地蹲下，“我们布布不开心？”
洛书低头，看着在齐钰的轻抚下，兴奋无比的大金毛。
哪里不开心？
不开心的明明是他。
下一秒，他灵光一闪，也选择蹲下。
两人蹲在玄关，少年捏着布布的腮帮子，轻轻往外拉扯。
他小声问：“布布，是在说我吗？”他总觉得齐钰是知道他也叫布布。
抿抿唇，他忍不住又问：“我是你的吗？”
我们布布，听上去很动听，也很暖。足以驱散整个寒冬。
齐钰不答，抛出一个选择题。“二选一，你要知道哪个？”
少年歪头想了想，因为不敢冒险，他慎重的选择第一个。“前面那个。”
“对，是在说你。”齐钰坦然承认。
“你怎么知道我叫布布？”洛书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他记得自己从来没说过。
“放假那天，刚刚那个女士就是这么叫你的，就记下了。”
洛书流露原来如此，他都没注意。
他显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难受的低气压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他沉浸在这个问题里，齐钰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就分心？哄都不用哄。
少年思索几秒，指着哈气的金毛，“但是布布也叫布布，你叫我的时候我分不清楚，我小名全称叫洛小布。”
洛书希望齐钰能在称呼上，对他亲昵一点。但是家里有两个叫布布，很容易出现误会。
齐钰并不想采纳这个意见，“可我觉得布布很好听。”
少年拧眉为难，准备采取折中的办法。“那你下次叫的时候，能不能在我耳边说。”
这是他的私心。他幻想很久这人在他耳边低笑，用爱人般的呢喃，叫他布布。
光是想想，腿都软了。
“好，布布。”
惊喜总是悄然而至。
伴随着温柔地应答，温热鼻息在他耳廓铺洒，唇似有似无的擦过，惹得他开始感觉飘飘然，疑似自己在做梦，大美梦。
“齐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对他的喜欢，已经塞满了整颗心脏，溢满出来了。
面对坦诚的告白，齐钰却只是静静看他。在洛书警觉，暗叫不好时。
他却温和说：“嗯，我知道。你很喜欢我。”
说完，少年眨眨眼，犹豫：“就只是这样？”
他以为他会无情的提醒，你还有一次机会。
难得心软一次，齐钰见他如此，扬眉，如他所愿：“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洛书准备起来闹一下，结果站起来时腿麻感立马找门上，顿时无比酸爽。
他顺势伸手抱着男生作为支撑，缓解腿麻。
洛书抱着齐钰腰，在他耳边蹭，像猫儿撒娇。
“齐钰。”
“嗯？”
“我觉得你是在等我的最后一次，然后顺理成章的答应我。”
洛书总觉得里面藏着不对劲。
现在，他用自己不算聪明的脑袋瓜子，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喜欢我对不对？”他亲亲齐钰的耳垂。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又抱紧了几分。
齐钰任由少年对自己胡作非为，垂下眼帘，收敛眼中所有的情绪。
他偏头，学着少年的动作，在他耳边低声回答：
“你可以赌一次。”
“布布，你敢赌吗？”
吃正在粮的布布，以为是在叫它，立马冲这边叫了一声。
齐钰冰冷的指尖在少年后颈剐蹭，再次询问：“你敢赌吗，嗯？”
他的声音充满了勾人的诱`惑。明知里面可能布满陷阱，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猎物却还是忍不住接受下这样的引`诱。
洛书那个敢字，迟迟堵在喉间。
操！老子还真的不敢。
“看，你害怕了，你不敢。”
齐钰在少年耳边发出低沉笑意，似乎在嘲笑他的懦弱。
“你在激我，我不上当。”
激将法而已，洛书顶得住。
为了不再听到这该死的勾人声调，洛书很果断选择亲过去。
老子不敢赌，但是老子敢亲。
在最后一次没有出现前，他要亲个够，说不准亲着亲着，这个坏人心里就有他了。
被偷袭的齐钰没有抵触，选择揽住少年的腰，将他压到对面的墙上，局势从被动到主动。
双方都是彼此的练习对象。齐钰学习能力很强，在不断的练习下已经熟能生巧，始终比少年技高一筹。
而且，他也懂得什么适可而止。
“最后一次机会，赌不赌？”他放过几乎要瘫在他怀里的人，再给他一次机会。
洛书缓了缓，拉扯过他的衣领，再次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继续新一轮追逐。
“不赌！”
【五】
齐钰无奈：
我给他一个触手可得的机会，他却不敢。真笨，但很可爱。
洛书得意：
我不傻，才不会上当。只要我把持住，就能继续像这样啾啾。
布布吃醋：
总感觉又吃了一次狗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