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兰筠言而有信，一周后把新剧本的初稿交给了梁邱。
这次的本子依然是压抑风，因为当初定大纲的时候是兰筠心情最为低沉的时候，甚至比过去十年还要低沉。
毕竟遇见了黎柘而又不能攥住他，还不如没遇见过。
兰筠虽然在业内名气很大，本子价格也卖得很贵，但是说实话，她的剧本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好卖。因为她的剧本一向都非常小众，如果想要追求名誉用来冲奖是很合适的，但是票房绝对不会太高。
……是那种，大家都知道这部片子拍得很好很有深意，说起来几乎都有听说过，人人都会把它加入收藏夹，但也永远都只让它躺在收藏夹里扑灰的情况。
所以，比起金主爸爸们，更加喜欢兰筠的是各大导演。
“以后我不会再写这种风格的本子了。”
兰筠和梁邱约在离家不远的咖啡馆见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梁邱正在翻看初稿，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有点儿惊讶地抬起头。
“看什么？”兰筠淡定地放下咖啡杯，“我现在是恋爱中的女人，怎么可能再写这种压抑风格的剧本。”
顿了顿，她道：“你都无法想象，这一周我写结局写得有多么痛苦。”
梁邱微笑着把剧本放回桌面，优雅地交叉十指搭在腿上，微微朝后仰靠着椅背。
随后他看向兰筠，“现在是工作时间。”
兰筠不明就里：“嗯？”
“工作时间，上午十点，我九点钟刚吃了早饭，一屉小笼包一碗黑米粥两根油条一个鸡蛋。”梁邱说。
兰筠仍然疑惑，想了想，试探道：“……那你吃得真多？”
“是的，”梁邱点点头，“我现在很撑。”
兰筠：“……所以？”
她忽然恍然大悟，“哦我错了我不该给你点咖啡，你喝不下是吗？那我让人给你拿杯白开水？”
“是的，我喝不下。”梁邱止住兰筠伸过来抢自己咖啡的手，“但是比起这个，我更吃不下狗粮，不要再按头塞给我了，没看到我已经撑得只能仰着坐了么？”
兰筠：“……原来如此，我以为你这个姿势坐着是装比呢。我还疑惑你现在怎么在我面前也开始装这种比了，我以为你是职业病……唉，那什么，真不好意思啊……”
“闭嘴。”
梁邱重新拿起剧本，迅速地翻看了一遍，随后点了点纸面，评价道：“确实没有以前的水平稳定，看得出来你写这个的时候心情起伏很大，不过黑暗是真的挺黑暗的。”
兰筠诚恳道歉：“不好意思。”
梁邱很严肃，“但现在最严重的不是这个，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部片子如果拍出来，很大可能过不了审。这份初稿交上去肯定会打下来让你改，不知道要改到猴年马月去。”
“那你跟他们商量下呗，问他们愿不愿意走商业路线，我可以改得很明媚很迎合大众口味的，” 兰筠倒是挺乐观，还扭了下脖子，摊着手说，“你看我现在整个人都很明媚。”
梁邱强忍着揍她的冲动，叹口气道：“我试试吧。”
临走起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指着兰筠的鼻子低吼：“就你一天事多！黎柘那边已经很让人头疼了！我还以为你在剧本上能给我省点心！我真是太高估你了！”
兰筠从他这话里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态度变得正经许多，脊背也打直了，皱着眉问：“什么意思？黎柘那边出什么事了？”
梁邱迟疑片刻，重新坐下来，眉眼间有点儿疲倦。
他按了按鼻梁，“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事儿的。”
兰筠揶揄：“瞧您说的，刚刚不是您自个儿主动抖落出来的么？”
“我是没想到你剧本也这么多事！”梁邱咬着牙，“不告诉你你就不知道你老子平时有多辛苦！”
“哎息怒息怒。”兰筠把咖啡端起来递到梁邱手上，“到底什么事儿，赶紧说吧别兜圈子了。”
梁邱拿着咖啡，送到嘴边却没喝，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墩，烦躁道：“黎柘的经纪人来找过我了。”
“经纪人？他已经告诉他经纪人了？这事儿他怎么没跟我说？”
说着兰筠就要去翻手机。
这一周她因为剧本的事情没怎么去片场看黎柘，不过视频还是有每天聊的。
但黎柘没有透出一点儿口风。
兰筠感受到久违的气闷。
——这段时间的甜蜜让她几乎快要忘了，虽然某些事情已经说开，但黎柘本质上依然是那个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黎柘，半天憋不出个屁来，踢一脚挤一个字。
真是气煞老娘！
兰筠立刻就想要把黎柘抓过来骂一顿出气。
梁邱连忙止住她的动作，“别气他，这事儿他不知道。”
兰筠拽着手机，还没顺过气来，“你是指他经纪人找你的事儿还是指他经纪人知道他谈恋爱的事儿？”
“两个都不知道，”梁邱伸手往下按了按，“你把手机放下，我儿子正拍戏呢，别打扰他。”
兰筠翻了个白眼，放下手机。
梁邱：“应该是他经纪人自己看出来的，毕竟谈恋爱这事儿真瞒不住，你瞧瞧你自己，一谈恋爱连剧本都写不出来了，黎柘他再能忍，情绪上肯定还是有些变化的，经纪人多精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兰筠挑眉，“那也不能知道恋爱对象是我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梁邱摊手，“可能是助理透露的吧？他助理不是认识你？”
“……包傅！”兰筠怒气冲冲地再次拿起手机。
“哎你冷静冷静！”梁邱起身把她手机抢过来，“只是猜测！别动不动找人麻烦！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
“你还好意思说！我脾气爆还不都是你传染的！老娘以前脾气可好了！”
“我信了你的鬼！”梁邱随手把她的手机扔屁股后面，指着她道，“你这个人太恶劣了！”
兰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两个人对骂半晌才重新回到主题。
兰筠问：“他经纪人找你说什么了？让我不要影响他的事业？给我一千万让我离开他？我……”
“住嘴吧你，瞅你也不看肥皂剧，乱七八糟说什么呢……”
梁邱抚了把刚刚激战中晃乱的头发，喘了口气才平复下来，继续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先是对黎柘二十七岁找个女朋友表示理解，又说一直以为黎柘不找女朋友是因为他是个gay，庆幸他还是直的要不然舆论得多可怕之类的……然后……倒是没说想让你离开吧，但肯定是希望你低调一点的。就算要公布，也得等到《浮生》上映又下架以后。”
兰筠点头，“我知道。”
“这中间至少还有两年，宁导一向在后期制作上抓得很细，如果电影上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被卡，三年四年也是有可能的。”梁邱担忧地问，“你能忍得住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兰筠不屑，“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梁邱一脸“你居然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神情。
“唉我知道，”兰筠举手投降，“我保证，好吗？”
黎柘勉强地点了点头，“之后我和他经纪人商量了一下各种突发状况怎么处理，毕竟是好几年的时间，也不可能真的不允许你们一起出门，万一在外面被拍到……”
“啧，听听，他经纪人说的这是人话吗？”兰筠打断他，“黎柘这些年工作起来几乎都是全年无休，我上哪儿找时间和他一起出门？下楼逛个超市我都嫌浪费时间呢。”
“……反正！”梁邱拍着桌子，“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情况，闹得小就不予理会，闹大了他经纪公司那边是肯定要辟谣的，到时候……到时候，要是被粉丝知道恋爱对象是你，你就得承受他们的怒火——你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吗？”
“嗯哼。”兰筠不在意道，“随意好了。我可是经历过黎柘全民黑时代的女人，与人对骂是我的强项。”
“……你闭嘴！”梁邱心累地按住抽动的眼角，“你敢给我骂一个试试？”
兰筠难以理解地看着他，“我又不是明星，我不怕被骂好吗？反正大家看电影基本不会关注谁是编剧，而且圈内也不会因为我谈了个恋爱就不买我的本子。”
“不是这个的问题！”梁邱简直心力交瘁，“你是没见过那些和流量炒绯闻的女艺人被骂得多惨！就你那点儿承受能力，我都怕你一时想不开……”
“不会的。”兰筠淡声道，“你看我承受能力差，是因为那个人是黎柘。换了别人，你看我会不会在乎。”
梁邱拒绝掉她含蓄塞过来的狗粮，“随便你吧，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注销掉竹木那个账号，反正除了上次跟人撕逼你也没用过，不如干脆注销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想骂也找不到骂的地方。”
兰筠想了想，疑惑道：“但是好像并没有人知道竹木长什么样啊？”
“……”梁邱噎了一下，“是哦……”
“所以别操心啦，我就是个圈外人，骂不到我的。”
梁邱依然忧心忡忡，“可是万一……”
“哎哟老妈子，你哪儿那么多话？”兰筠翘着二郎腿，摆摆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赶紧给我交剧本去吧。”
“哎是。”梁邱看了眼手表，“我还跟那边约好了时间……”
他忙不迭起身，要走的时候还不忘教训：“一天天的净让你爸爸我操心……”
待梁邱离开，兰筠从他椅子上拿回自己的手机，嫌弃地用纸擦了好半天。
先前吊儿郎当的神色却慢慢冷淡下来。
怎么可能不怕呢。
即便那是一群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们的辱骂毫不在意。
但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和他在一起的代价，又觉得确实无所谓了。
没有什么痛苦能抵得上过去的那十年。
曾经都过去了，未来她也扛得住。
手机被梁邱的屁股捂得很热，兰筠擦完后把它放在桌上散热，对着窗外发呆半晌，忽然捉起手机给黎柘消息——
再也不是难过的时候只能对着窗户发呆的一个人了。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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