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染疾

  叶昭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自己也纳闷,不就是给师父擦个汗,而且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紧张的。以前不是连韩老狗洗澡都见过的么。

  头一回,叶昭竟然在这种问题上犯了难。不过他犹犹豫豫过后,还是解开了薛白的衣襟。

  不就是擦个汗么,他心想。

  薛白的皮肤很白,上身像是被浸过水一般,淌出的是实打实的冷汗,竟然能感受到丝丝凉意。这是很不应当的事,瘟疫向来以热证居多,且薛白高热不退,却竟然出着冷汗,这属实奇怪。

  单单解开衣襟并不方便,叶昭索性将人轻轻扶起,整个外衫都脱了下来。皮肤和脸一样的毫无血色,头发被打湿,有几丝粘在脸上、脖颈上,这么看来竟有几丝荒谬的……

  叶昭不敢想了,越想越觉得自己荒唐。活了二十年了,在学校里什么男男女女没见过,对着一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师父辈人物,怎么能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他加快速度给人将身上的汗擦干,衣服眼看穿不了了,便索性拿去准备洗。他在房里又翻找半天,这才在薛白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衣服里翻出他睡觉时常穿的干净里衣。

  他现在哪还敢再给人换衣服,便叠好将衣服放到床头,又用被子将薛白裹得严严实实,不叫皮肤露在外面,这才端着水盆出去了。

  倒水的时候,叶昭还是恍惚的。

  傅怀守在诊堂,正整理着所剩不多的药材。有两味瞧着差不多的药材,他竟然分了几次都没将它们分开来。眼前漫上一片昏花,头也晕晕乎乎。

  “阿怀,你歇一会儿。”廖山从后院走出来接他的班,伸手探过他手边的一堆药材。

  傅怀靠着药柜站了会儿,头晕却愈发严重,缓解不得。

  “怎么了?”廖山注意到他,“你先去休息吧,等会儿小姚会来帮我。”

  傅怀摇摇头,只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吓人,正待要说什么,眼前一黑,整个人“咚”地倒地不起。

  “阿怀?!”

  ……

  “怎么回事?”叶昭匆匆推门进了傅怀屋子,廖山正把浸湿的布巾往人头上放。

  “突然晕倒了。”廖山心事重重,“方才人突然就倒下了。阿予在看店,我让小姚回俺家了。医馆最近病人往来,实在危险。”

  叶昭凑上去看傅怀的情况,见他脸色发红,双眉紧蹙,也是汗水直下——和师父的症状十分相似。一阵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子征,你先出去。”

  “怎么了?”

  叶昭道:“你去帮少文,这里我看着就行。”

  “无事,你还要看着师父,一个人忙不过来。现下他们两人的病最要紧,若是师父起不来,那来再多病人我们都无济于事。”

  “你出去。”叶昭沉声,神色严肃,“我应付得来。”

  廖山愣住,见他表情肃然,也不由心中一紧,可又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只好点点头。

  廖山走后,叶昭上前拉开傅怀衣襟,见他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像方才一样,他又给傅怀擦干净身上的汗,将布巾搭在头上。

  傅怀倒是不像薛白一样心病重,高烧也只是昏睡过去,没什么太大动静。

  他又不由想到薛白昏迷中口中喃喃不止的几句话。

  “不是我……”

  “我不是有意的。”

  “你们相信我……”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能叫他在梦里恐慌到那种地步。

  脑中又浮现出那只左手来。或许……和它有关么?

  几日下来,二人依旧昏迷不醒。傅怀喝了退烧药高热还降了些,而薛白却愈加严重,一点热都不退。叶昭甚至不敢回房,便每日趴在薛白床边眯一会儿,生怕人突然出什么事。

  这天他照例给薛白擦上身,衣服褪下来时,他看到薛白左肩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红肿。

  手中的布巾“啪”地落在地上。

  他呼吸一滞,手抖着覆上那片红肿。微微凸起,颜色还不深,但明显有扩大的趋势。

  昨天擦身的时候还没有。

  “阿昭,阿昭——”外面传来廖山的声音,“你快出来看看!”

  叶昭回过神来,迅速将衣服给薛白穿好,将人裹进被子里裹好,这才出去。

  廖山在住着那个流民的屋子里面,正俯身看着那人的情况。

  “阿昭。”见他进来,廖山皱着眉站起身,“你别靠近他,站远些看。”

  叶昭疑惑着看向那人,只见那人后脖颈上面的溃烂已经遍及整个脖子,又向脸上蔓延了许多。

  他抿嘴不言。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情况,那便再明显不过了。这人得的是疫病。

  他想到薛白左肩上那一块红肿,又想到他前些日子日日照看这个病人,心中泛上前所未有的恐慌。

  只有薛白和傅怀碰过这个病人。自薛白将他安顿在这里以后,他就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再进来,连傅怀也不行,只有自己能进来。

  谁能坳得过他!

  他以为自己是个大夫,就不会得病了么!

  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真以为就凭他自己的身子板能撑得住么?!

  叶昭最先不是担忧,而是火气从心上来,冲得自己脑袋发热,真想去质问那人,他是对自己有多自信,对别人又多不相信,怎么就上赶着自己冲在前面,怎么就……

  火气又一下子熄灭了,不知道能对谁发,茫然地看着地面。

  直到廖山唤了他几次,这才将人拉回来。

  “我去看着师父。”叶昭往屋外走,“你记着别靠近他了。”

  “放心。”廖山拍拍胸脯,“我的身体你还信不过么。”

  “信不过。”叶昭突然道。

  “啊?”

  “我说,我信不过。”叶昭捏紧了拳头,抬头看着他,“你们我都信不过,一个个的以为自己很强壮么?是大夫就能无所顾忌么?当自己不是人么?”他越说越激动,“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们一样固执的人。不行便不要抢在前面去了,装什么英雄,染上病了,这是儿戏么!”

  “阿昭,你怎么……”

  叶昭吸了口气,半晌才道:“对不起,没控制住。”

  “……”廖山看着他低垂着头,和平时判若两人,顿了顿,道,“这不是逞强。”

  叶昭抬头。

  “这不是逞强。”廖山又重复一遍,“如果我们不去,又有谁能去呢。阿昭,你忘了师父怎么说的了么?”

  “师父……”他喃喃,“怎么说的……”

  “‘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这是师父叫我们抄过多少遍的,做徒弟的怎么能忘了。”

  “……”

  “我知道你担忧他们。你也不必瞒着我,师父和阿怀……他们接触过这个病人,多半是染上了疫病。这我还能瞧得出来。”

  “……”

  “可你不也和师父一样么?你把我隔开,每天独自看着他们,不也是怕我染病么?”

  “才不一样。”叶昭不情不愿道,“我是因为体质特殊,不会被传染。”

  廖山笑笑:“一次是侥幸,哪有次次都染不上的人。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哪有资格做大夫呢,你说是不是?”

  “……”

  廖山叹气:“即便从最开始就知道那人是疫病,师父也不会放任他不管的。你或许劝得住我,劝得住阿怀和阿予,但你永远劝不住师父的。”

  “现在他自己染上了,倒叫我们如何是好。”

  “我看你心里定是比师父自己还要担忧。”

  “……”

  薛白已经彻底陷入深昏迷,叶昭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瞧着他日渐苍白的脸,这几日更是消瘦许多,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当真发生的时候,人却反而脑中一片空白,安静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昭又看了看他左肩那块红肿,静默片刻,甚至伸手轻轻触了触。换做往日,薛白定会微微一颤,可现下他却一动不动,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

  奇怪,他心想,自己日日和他接触,却一点都未染上。或许这具身体当真有什么免疫的功效?

  叶昭看着薛白紧闭的双眸,用手指抚了抚那薄薄的眼皮。长睫毛在眼帘下投下阴影,仿佛轻轻触一触就会倏地张开似的。

  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么想着,叶昭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又去摆弄那扇眼帘。

  手掌心拂过时,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呼吸打在他的手内侧。

  叶昭望着薛白的一张好看的脸,正出神间,却见那双眼睛的眼皮微微颤动,果真倏地睁开了。

  “……师、师父?”

  薛白皱眉,见他离自己这么近,撑起身子就要离开。

  叶昭却突然想通什么似的,手臂一紧,把人死死圈进怀中。

  “你这是做什么?!”薛白才刚醒,声音尚嘶哑,不住地咳嗽着问他。

  “师父你看,现在我和你都这么近了,要传上病早便传上了,你再推开我也没用了。”

  “你真是胡闹!”

  叶昭沉沉笑道:“师父自己都胡闹,徒弟们有样学样,自然也要跟着胡闹。”

  薛白闭了闭眼,眼前依旧模糊不清,身体也照旧虚弱,醒了一会儿便又想睡回去:“罢了,你先放开。”

  叶昭手臂松开,薛白又躺了回去,这次是背着身子朝他,只能瞧见个背影。

  分明刚才还死皮赖脸不顾一切,现在对着人背影时,叶昭又有些隐隐的后悔。

  半晌,几声掩不住的咳嗽过后,只听见薛白有些细弱的声音又传来:“还真是我薛从源的好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也开预收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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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本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写完但是心里面已经想着第二本的作者如是说道。

  古代学院风,全员沙雕向。

  文名:喂,放学别走

  文案:

  天之骄子谢纾,出身名门,前途无量。

  却不料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得了场怪病,死了。

  再度醒来时,他重生了。

  这本该是件好事。

  可谢纾再一打量:

  --自己确是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但却重生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穷苦小百姓???

  --还要靠自己苦逼奋斗来脱贫致富???

  冷静下来的谢纾毅然决定——他要去上学。

  勤奋苦读、科举入仕、一鸣惊人、重回巅峰!

  谢纾背上了他的小书包。

  ·

  开学第一天,他遇到了上辈子的死对头叶扬。

  更气人的是,叶扬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富贵荣华的小侯爷。

  而自己却没落成了名不见经传的穷苦小民。

  开学第二天,他和死对头住进了一个寝舍。

  叶小侯爷支着二郎腿表示:这么穷酸的舍友,小爷不要。

  谢纾在心里赌咒发誓: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狠狠地坑舍友。

  ·

  一日课前,叶扬抱臂从身后喊住谢纾:“喂,小穷酸,放学别走。”

  谢纾淡定转身,眯眯眼回答:“小树林见。”

  啥都不会只会打架的没头脑攻 x 啥都会就是不会打架的不高兴受

  简称 没头脑和不高兴

第23章 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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