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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大桂心里早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忽然接触到清歌阴冷的双眸,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若是不服软的话,自己有可能真的死在这里!这样想着,顿时吓得更加体如筛糠,虽然她平时一向骄横惯了的,可那是自己揍别人!

  原以为江清歌是个软柿子,自己才敢来捏的!却不知道,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人!这个时候,自己在耍横,分明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当下吃力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在我家,哈哈哈,地窖里——”怪不得凤姐一再嘱咐自己,让好好的看住这个江清歌!自己当初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果然是看走了眼!

  这下子变起突然,大家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可江大桂的话大家也都听得明白,难道说,那男人说的竟然是真的,他果然杀了两头白狼,而那玉药也根本不是他偷得?!

  老妇人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片刻之间,江大桂竟就会承认了这件事,登时就僵在了那里,哆嗦着指着清歌说:

  “你,你刚才对,大桂,使了什么妖法?”

  “妖法?”清歌脸色森然,“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说到底,您只是这个女人的婶子罢了!亏我还把您当德高望重的长辈敬重!您要是偏袒自己侄女儿,就明说,何必装出一副公平的样子来惺惺作态!”

  老妇人气得一下一下嘬着牙花子,却是接不上一句话。

  “大嫂,不要生气,即是说在地窖里,让人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一个中年女人忙上前打圆场,不时紧张的看向地上的江大桂,转头看清歌的眼神却很是不善。

  大嫂?这女人和江大桂什么关系?难道是那江大桂的娘?!当下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这位大娘言之有理,里长不防让人去地窖里查探一番。”

  “我们这就去。”中年女人点点头,回头叫了几个人就要往外走,又忽然站住,看着清歌道,“这之前,还请江小姐让大桂不要再笑了!”

  清歌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女人,却是蹒跚着走进人群,随手指了几个人,其中就有那个给自己报信的女人,另外还有几的是刚才对自己几个特别同情的人。

  清歌对几个人深施一礼,诚恳的说:“几位大姐,能不能劳烦你们跑一趟,其他人,小女子可信不过!”

  眼见清歌竟如此郑重,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也都有些激动。江家可是泉州新贵,这江清歌虽是被赶出了家门,却毕竟是长房嫡女,说不定什么时候江家家主又会把她给接回去,那样傲气凌人的大小姐,今天竟能当众给自己等人行礼,还真是给足了脸面。

  几个人忙谦让:“不敢,不敢,江小姐不要多礼,我们去就是。”

  见此情景,那本是冷眼旁观的里长脸色顿时更加难看,看着清歌的神情也越发惊疑不定。这丫头好强的观察力!看似随意的一指,却其实大有深意!明明看她平时对屯子里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却谁知,竟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这几个一向和大桂不对的人!特别是那个穿棕色衣服的江秋雁更是让自己厌烦的一个刺儿头。

  中年女人生生被拦在庭院正中,脸色顿时青红交错,恨声道,“江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吗?”

  清歌却已经让开了路,不屑的看了女人一眼,“已经有人去查探了,大婶还是稍安勿躁,静候佳音吧!”

  看到中年女人,江大桂眼睛一亮,喘息着爬了过来,揪住女人的裤脚,“姨,哈哈哈哈,姨娘——哈哈哈,救我——”

  “大桂,大桂——”女人忙一把扶住,盯着清歌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江清歌,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我这甥女儿?”

  本想着要是自己去查探,就是有白狼,自己也可以让它变成没有!却没有想到这个往日没脑子的纨绔女今天竟是如此难对付!

  “哈哈哈——救我——哈哈哈,你刚刚答应我了的,哈哈哈——”江大桂吃力的往清歌面前爬了过来,眼里满是乞求。

  “笑话!”清歌厌恶的看了一眼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江大桂,眼里闪过这个女人毒打若尘和小竹的情景,若不是自己,小竹的性命恐怕都不一定保得住!

  自问并不是暴力主义者,可为了自己的私欲,栽赃在先,又毒打在后,甚至一个孩子都下得了手,这样的行径,却远远超出了自己容忍的底线!清歌漠然转过头来,“我只是想要提醒你,若是你说了实话,说不定老天会放过你也未可知,现在是老天不放过你,我一介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办法!”

  在自己眼皮底下毒打自己的人,受这样的罪还是轻的!别说自己不会解,就是会解,也是一定会袖手旁观的!

  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的还真狠!你刚才那样问话,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有办法吗!再加上那江大桂突然的对着自己的脸的自虐,任是谁,折腾了这么久也会崩溃了!便是救命的稻草也会死死抓住!

  可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我只是问你想不想笑了,可没说会帮你不笑!大家都不由打了个寒战,看向清歌的眼光多了些敬畏!

  大家一向都是看不起这江家大小姐的,认为这就是一个废物点心罢了!要不然,哪有堂堂嫡女,竟被庶女谋了财产去!谁知今天才知道,这丫头绝对是个人物!够狡猾,够心狠,够无情!

  “你——”江大桂简直目眦欲裂,怨毒无比的望着清歌,惨叫了一声,竟是生生厥了过去!

  “大桂——”中年女人又惊又怒,忙上前抱起软成一团的江大桂。

  那江氏里长也是大惊,惊慌失措的冲清歌吼道,“快把玉药拿来!大桂即使有不对之处,可也罪不至死!你难道一定要了她的命才罢休吗!”

  任凭两人嘶吼,清歌却是眼皮儿都没动一下,只是凝注若尘,心里却在冷笑,你们现在应该能够明白,当面对江大桂任意施虐却无一人仗义执言时,我的感受了吧?

  “小姐——”那个一向单纯的男子眼圈又一次红了!别问为什么,可自己就是知道,小姐这样做,仍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中年女人暴怒的拾起地上的棍子就想冲过来,却被里长拦下。老妇人心里已经明白,要想要来玉药,甚至让那江清歌出手相救,恐怕一切还得着落在那个傻男人身上!

  江清歌这是明摆着要给这个男人撑腰呀!。

  “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侄女儿一般见识,大桂刚才多有得罪,老朽这里代她赔礼了!”老妇人忍气吞声的走到若尘面前,虽然心里对这男人仍是嗤之以鼻,却不得不低下头来!就是想破天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先是在一向废物的江清歌哪里闹了个灰头土脸,现在又要求这样一个鄙陋愚蠢的男人!

  若尘吓了一跳,忙侧身让开,“里长大人——”

  老妇人固执地冲着若尘深深一揖:“公子为怀中孩子病体担忧,当也能了解老朽的心情,大桂纵有千般不是,还望公子看在老朽这一大把年纪,难道真要看着老朽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侄女儿虽不成器,可却是弟弟唯一的后人!弟弟、弟妇都早死,自己今天就是豁出这张老脸来,也得救了这个侄女儿呀!只是这江清歌,此女实在太过狡猾而心狠,若是大桂能留一条命在,一定要嘱咐她,决不可再去招惹!。

  20梦里方知身是客(十六)   若尘看看昏昏沉沉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竹,脸上显出些许挣扎,可这毕竟是人家的玉药啊!自己为了小竹而揪心,人家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自己是用白狼换的,但主人家既然来要,自己又怎好拒绝?还有小姐,一定很为难吧?

  终于狠了狠心,慢慢伸出手,黯然取下小竹手腕儿处悬着的一只带有明显瑕疵的玉镯,缓缓放在老妇人摊开的手心里!

  老妇人又是一愕,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若尘,这男人脑子还真有毛病!刚才无论大桂如何下狠手去打,却就是死扛着不给;现在自己不过这么一说,竟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要过来了!又下意识的看看清歌,生恐清歌出言阻拦,待看到清歌并没什么动作,心才放下了些。

  待看清老妇人手心里的玉镯,清歌内心不由一动,疑惑更甚。心里也恍恍惚惚有个念头,难道这么多人所说的玉药,竟就是这玉器不成?看那里长紧紧捏在手心里的玉镯,不过是一件次品罢了,绝不是什么上等美玉,怎么老妇人竟是如此紧张的样子?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有人病了却不去找医生,竟是拿了这劳什子的玉来充数?!难道这蓝丰大陆上的玉器和自己一贯的认知不同,竟不但可做配饰用,更是上等的良药?!

  甫一摘下玉,小竹的脸色一下变成红彤彤的,呼吸也更加急促,若尘一下子慌了手脚,紧紧贴着小竹脸颊,急急叫道,“小竹,小竹!快醒醒——”

  清歌忙伸出手,“让我看看——”

  萧若尘迟疑了一下,却不自觉的收紧臂弯。

  清歌苦笑了一下,这个男人,还真是固执!若是对着外人,那就是被打死,也要拼命的护着自己,可一旦牵扯到小竹,自己却又成了那个外人了!

  只是,那些能被若尘当成自己人的,还真是幸运!

  突然想到自己手腕上还有一只玉镯,虽然成色不是上品,可是比起那里长的所谓玉药,可要好得多了!

  心里委实不愿看到若尘这样凄苦无助的样子,这样想着,也顾不得镯子是精舍中男子的东西了,忙把手伸了过去,露出里面一直绿莹莹的玉镯,“不怕!摘下来,给小竹戴上!”

  若尘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伸手要去摘,却又蓦然止住,——小姐曾经严令自己,绝不可以碰她一个指头,现在••••••

  看出了若尘的迟疑,清歌笑的更加温和,“你自己摘吧,我这只手扶着拐杖呢,我怕松手了会站不稳。”

  若尘下意识的看向清歌的右手,那只白皙的手正死死的抠着拐杖,用的劲大了,上面的青筋都根根虬起,好像正忍耐着什么极致的痛苦。

  “还愣着干什么?”清歌强笑道,“救小竹要紧!”

  小竹的呼吸已是急促无比,身体甚至开始急剧的痉挛。

  若尘不敢再迟疑,忙伸出手,取下清歌腕上的玉镯,快速给小竹挂上,紧接着长臂顺势一收,让清歌倚着自己站好。

  清歌一愣,忙要挣开,自己身上手上的痒痒草汁液可不敢沾到若尘身上!

  若尘却好像意识到什么,径直去牵清歌握着拐杖的右手,清歌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拉个正着。

  “若尘,松手——”清歌吓了一跳,忙厉声道。

  入手一片濡湿让若尘身体巨震,清歌已是快速的抽出手来,抓起拐杖就要往一边儿挪。

  “小姐,你靠着我就好——我不碰你!真的••••••”若尘急急的搂住清歌的腰,声音里竟是有着若有若无的哀求。

  清歌顿了一下身子,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低了头,唰的撕下袍子的下摆扔到一边,靠在若尘怀里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围的人却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诡异,竟是齐齐睁大了双眼,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却原来,那玉镯在这天色昏暗的时候,竟是发出莹莹幽光!一看就知道,这块玉药,可要比里长那只珍贵的多!恐怕就是千金万金,也很难换到!

  那里长听到惊呼声也回过头来,待看到那抹莹润的流光,身子更是剧烈的晃了一下!看向清歌的眼光也更加复杂!自己怎么忘了,江家可是治玉贵家!那江清歌眼里,什么贵重的玉药没有见过,又怎么会贪图自己手里这只!心里终于确信,此次十有八九,是侄女儿诬陷了人家!

  “秋雁她们回来了!”有人忽然喊了一嗓子。

  众人忙抬头看去,却正是刚才清歌央求的几个人,正大踏步的向这个院子走来。

  五六个人越走越近,里长只看了一眼,便几乎瘫在地上!那些人肩上扛的,不是白狼,又是什么?!

  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竟相信了大桂那死丫头的话!这现在可怎么收场?大桂醒不醒的过来还不知道,再家法处置的话••••••还有那玉药,难道真的要给了那江清歌?!

  “江小姐,我们果然在江大桂的地窖里找到了这两头狼。”为首的女子,正是那个江秋雁。

  “谢谢几位大姐!”清歌强打起精神深深一躬,语气至诚,“我代若尘和小竹谢谢几位大姐!”

  又向着周围众人团团一揖,语气悲凉,“各位乡亲父老在上,清歌无能,让若尘和小竹受尽苦楚,现在竟有受此无妄之灾!明明是那江大桂自己偷了玉药出来,却生生的把这一盆脏水泼到我家来!让家人受此毒打和侮辱,江清歌枉活于世!”

  “里长大人!您还有什么话说?”清歌嘴角噙着冷笑,眼神如针一样的刺向面如土色的里长。

  只是唯有若尘一人注意到,清歌瘦弱的身子一直在微微抖着,更是趁人不注意时,抹去了头上豆大的汗珠。

  虽然不知小姐到底做了什么让那江大桂认输,可心里却明白,小姐现在在受着和方才江大桂一样的苦!

  “我,我——”老妇人脸色惨然,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江小姐,是老朽,老朽——”

  看着戴在江大桂手上的玉药,神情已是气苦至极,难道真要到自己手里,把这玉药断送出去吗?!

  清歌身体更剧烈的抖了一下,心知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

  “里长大人!”若尘忽然上前一步,冲着里长深施一礼。

  老妇人愣了一下,脸上神情尴尬无比,偷眼瞧了一眼旁边的清歌,竟是没敢坦然受了,嘴里不自在的道:“公子有话好说,不须,不须多礼——”

  “那玉药,您自拿去就是——”若尘环住抖个不停的清歌,又对众人道,“天也晚了,大家也散了吧。”

  “若尘——”清歌气得抓狂,这男人耳根子怎么这么软,刚才挨了那么多打就白挨了不成?

  “啊?”老妇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自觉的揉了揉耳朵,这男人说什么,让自己把玉药给拿回去?!是不是被大桂一顿打给打傻了!可心里却却更是惭愧无比,这么憨厚的一个男人,自己竟相信大桂的话,生生诬赖他是什么小偷儿,幸好没酿成大错!

  老妇人转头正对着清歌,脸上全没了刚才的愤然,竟是无比的惭愧。

  “江小姐!老朽教女无方,玉药之事险些造成大错!你放心,只要能保住大桂一条性命,那玉药我很快就会送回;至于说大桂,等她清醒过来,老朽必会在江家祠堂亲自行刑,到时,再令这个畜生给你和公子磕头赔罪!”

  说完,领了众人抬着江大桂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清歌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若尘,自己还以为要费一番唇枪舌剑才会让这老妇人低头,却没想到若尘简单一句话就万事大吉了?!

  “小姐,你怎么样了?”那些人刚一离开,若尘就飞一样的关上门,嘴里讷讷着,“一定很痛,一定很痛的——”

  清歌的神情却有些恼火,“那个女人那样冤枉你,谁让你替她说话的!”

  若尘却仿佛全没听到,执意托起清歌鲜血淋漓的手掌,“小姐,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痛?”

  有崚嶒的秋风急速的掠过,掀起若尘已经被打的绽开的袍子,古铜色的胳膊上一道刺目的血痕引起了清歌的注意,“你胳膊受伤了?”

  “小姐,她们已经都走了,你难过的话不要忍着,一定很难过吧?江大桂那个女人都忍不住,小姐又怎么受得了?”若尘托着清歌的手,兀自喃喃着,却仍是根本没注意到清歌说什么。

  “若尘,你说不要玉药了,是,为了我?”清歌眼睛渐渐发亮,抬手轻轻拨开若尘额前的乱发,一眨不眨的盯着若尘红肿不堪的脸颊。

  “啊——”若尘蓦然迎上清歌璀璨的双眸,却第一次没有躲开,气苦的跺脚道,“那玉药算得了什么!小姐,小姐,怎么能为了那么一个死物,如此轻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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