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哥、四哥,”和傅青川、傅青轩一块儿安葬了傅青羽,眼看已是寒冬将至,霁云便要和谢弥逊离开,“云儿要走了,你们,保重。”

  “云儿,”一直倚着傅青川,连站立都艰难的傅青轩忽然开口,“若是青轩说,停些时日到你的萱草商号做事,云儿可愿意给青轩口饭吃?”

  不远千里,送二哥归葬,又保全傅家于危难之中,此番恩典,傅青轩便是拿这条命来赔,也是不够的吧?

  “三哥可是并未视云儿如家人?”霁云认真的瞧着傅青轩的眸子,神情恳切,“云儿家中并无其他兄弟姊妹,大哥当初虽困境之中,对云儿亦是百般维护,便是三哥四哥还有大嫂,这些时日无不对云儿关爱有加。三哥若真疼云儿,就好好将养身体,莫让云儿担忧才好!”

  “傻丫头。”傅青轩红着眼圈道,“三哥何德何能,能修来这般兰心蕙质的妹子!云儿放心,三哥是真心喜爱从商,绝没有委屈了自己。除了这件事,我和弟弟还有一件事要求妹妹——”

  “三哥,四哥——”霁云心里一紧。

  “云儿放心。”这次开口的是傅青川,瞧着霁云的神情坚毅无比,“没有完全的把握,我和三哥绝不会莽撞行事。只是,无论如何,我们也要知道,到底,害死二哥的人,是谁——”

  阿逊的身份竟是谢府的表少爷,若然连阿逊也无能为力,那岂不是说,那害死二哥的人身份之高,犹在谢家之上?

  “云儿——”一直静默的阿逊忽然开口,“不妨告诉他们吧。”

  霁云眼睛闪了闪,看傅家兄弟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无奈之下,终于点了点头:

  “好,云儿,告诉三哥四哥便是——”

  说着踮起脚尖,伏在两人耳旁轻轻吐出两个字:

  “太子——”

  傅青川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瞧着霁云,到最后终于惨然一笑:

  怪不得大哥翻遍了上京每一片土地,也找不到一点儿线索,却原来,竟是一国储君吗!只是即便是一国储君又如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三哥四哥切不可做傻事!”霁云一眼就看出两人心中所想,当即厉声道,“两位哥哥若是相信我,就依云儿所说——三哥体弱,养好身体后好好守住傅家,而四哥你——”

  霁云眼睛闪闪发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刚刚结束的秋闱,傅青轩以一篇花团锦簇般的文章,夺得头名解元,那也就意味着三年之后的大比……

  “三年之后,云儿等着在上京喝大哥的状元红!”

  虽然不知道个中曲折,但可以肯定的是,上一世,四哥确是为楚昭的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

  状元?官场?傅家兄弟都是异常聪慧之人,听霁云如此说,很快明白了霁云话中含义。傅青川更是心神激荡,一把握住霁云的手:

  “好。云儿放心,四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霁云二人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好了。”阿逊把车帘拉下,语气微有些发酸,“你那两个好哥哥已是看不见了,云儿就躺下歇息片刻吧。”

  霁云瞥了眼阿逊,抿嘴一笑,却是并未开口。

  阿逊只觉心里益发不是滋味儿,终于抬手重重的揉了下霁云的头:

  “没良心的丫头!枉我对你……倒没有那两个便宜哥哥来的重要!这么久了,怎么没听你喊我一声哥哥?”

  这句话问的霁云也是一怔,是啊,相处了这许多时日,自己心里虽是看着阿逊极亲近,却从未想过唤他一声“大哥”,真真是对阿逊不公平呢。

  从前也就罢了,而现在——

  那个谢明扬离开后,阿逊虽表面上和从前一般无二,可二牛却不止一次羡慕不已的对自己说,谢少爷精神怎么这般好,竟是每一夜里都要练剑到天亮。

  可阿逊那是精神好啊,自己料得不错的话,阿逊必是太伤心了!自己清楚的记得,好像初遇阿逊时,这傻小子每日里便是这般失魂落魄,白日里会忘记吃饭,甚至夜间,好几次自己醒来,阿逊都是大睁着眼睛,呆呆的蹲在房梁上,那般无助而又如斯悲凉……

  霁云握住阿逊的手,认真的瞧着阿逊的眼睛慢慢道:“若是我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喊阿逊哥哥,阿逊可是会生气?只是云儿心里,阿逊就是阿逊,阿逊不是哥哥,却是最独一无二的一个存在……”

  即便最绝望的时候,一直都是阿逊陪在自己身边,可以说若没有阿逊,便不会有萱草商号,更不会有今天的自己。阿逊一直说他不能没有自己,可实际上,是自己不能没有他吧?

  “阿逊,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好怕,”霁云抬起手,似是想要碰触阳光下阿逊的脸颊,却又很快顿住,“我怕,等不到爹爹,更怕,一觉醒来,却突然发现,爹爹也好,你也好,不过都是一场梦罢了……”

  梦醒了,自己依旧是身败名裂为人世所不容,所到之处人人喊打以致最终累死老父的不祥之人罢了……

  “很多时候,我都怕,太近了,会不会打碎这么美好的梦境……”霁云喃喃着,慢慢垂下眼,“阿逊这么好的哥哥——”

  “不要。”阿逊忽然抓住霁云的双手,用力往怀里一带,霁云呆了一下,忙要往外推,手却忽然顿住——不过几日,怎么阿逊便瘦的只余一把骨头了?

  “这样就好。”阿逊满足的瞧着睁着圆溜溜的双眼,因太过心疼,甚至忘了还半伏半趴在自己怀里的霁云,下巴轻轻抵在霁云的秀发上,“你有那么多哥哥了,阿逊,却只有一个,从今后,阿逊只是云儿一个人的阿逊,云儿也只是,阿逊一个人的云儿,云儿说,可好?”

  阿逊的语气实在是太温柔,使得那般俊雅卓美的容颜仿佛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蛊惑人心的力量,霁云一时有些迷醉,刚要点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匹嘶鸣,紧接着,那本来低垂的布帘就“嗤啦”一声,整个断为两截!

  马车外,十二手捧着断掉的布帘,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终于慢慢转向始终眼观鼻鼻观口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十一,神情哀恳——

  “十一,你告诉少爷,不是我干——”

  话音未落,就被阿逊一脚踹飞了出去。

  看阿逊又慢慢转向自己,十一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高高举起:

  “主子飞鸽传书,说是太傅边关大捷,祈梁送来国书请和,主子请小少爷速速动身,一起到余饶恭迎太傅凯旋!”

  十二,不是哥哥不讲义气,主子来时可吩咐过,除了用性命保护小少爷的安全外,还必须用性命保证小少爷绝不会被谢弥逊给拐了去,现在你不过是挨了一脚罢了,好歹咱们的小命还在,你这一脚,也算是值了!

  48奔赴边关

  “糟了!”霁云脸色忽然难看之极!

  自己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阿逊,今天可是,十一月朔日?”霁云握住阿逊的手,脸色发白。

  阿逊点头,明显觉得霁云脸色不对:“是啊,出什么事了?”

  “我们现在赶往边关,需要多少时日?”霁云却是一径抓着阿逊,并没有回答阿逊的问题。

  “到边关啊,”阿逊细细思索了一番,掐指算了下,“如今天寒地冻,水道难行,陆路又多山脉,最快的话,怕也得走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霁云身子猛地一晃,“那若是最好的马匹昼夜兼程,到十二月朔日,可以走到哪里?”

  “一个月的时间,最好的马匹,昼夜兼程的话,当可到距边关最近的关隘虎牢关。”阿逊很是肯定的道。

  “虎牢关吗?”霁云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苍天保佑,还来得及!

  拿出纸笔,迅速写好了一封信递给十一,“你快马加鞭赶往上京,把这封信交给昭王爷,告诉他,所谓祈梁议和,根本是假的!具体情形,我已经在信上写的清楚,让他记得,即便事不谐,也绝不可轻言撤兵!”

  十一闻言一愣,马上意识到事情重大,当即沉声道:

  “少爷放心,十一定不辱命!”

  说着叫来十二,小心嘱咐了一番,便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送走十一,霁云当即让二牛丢掉马车,所有人换乘马匹:

  “阿逊,我们马上赶往边关。”

  “去边关?”没想到霁云竟是真的要赶往边疆,阿逊顿时锁紧了眉头,“这天寒地冻的,云儿你怎么吃得消?”

  “阿逊,”霁云神情坚定,“我必须要去,而且,一定要在二十日之内,赶到虎牢关。因为,”

  “我不能让我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你爹,边关?”阿逊一怔,旋即明白,“云儿的意思,是,你爹,现在边关?”

  再联想到楚昭对霁云非同一般的关切,阿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猜想,十有□,是真的:

  “你爹是,容家现任家主,楚昭口中的太傅,现在的边关统帅,容文翰?

  “是。“霁云黯然点头,抓着阿逊的衣袖都在簌簌发抖,”阿逊,我们要马上走。”

  “好。”阿逊答应的干脆,“今天先找客栈休息,明日一早上路。”

  “阿逊——”霁云想要反对,阿逊却是摇了摇头,“商队传来消息,说是北方大雪,再加上路途不熟,这般贸贸然上路,说不定反而误事。云儿放心,咱们必能在十二月朔日前赶到虎牢关。阿逊担保,必不会误了云儿见到你爹。”

  说完转身,急匆匆上马而去。

  霁云虽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阿逊所言不错,怪只怪自己,竟差点儿忘了这般重要的事!

  记得当日爹爹述说战场之事,曾经言讲,当初战场上,最痛心的莫过于屠城一事,而最惊险也最后悔的,便是这次所谓的凯旋而归!

  九死一生,这就是当初爹爹提起此事时的最后结论,甚至,这场本应明年便能结束的战役,硬生生又打了两年之久!

  后来爹爹才知道,说什么祈梁求和,实质却是祈梁国主病危,国内大局不稳。后来祈梁国主果然在旬日之内病故,祈梁太子为了稳定时局,便使了这么个障眼法,意图拖延时间,后来更打着为君王报仇的旗号,全军墨缞,竟是使得大楚本已稳胜的局势瞬时岌岌可危。

  其实,皇上诏令下达之时,爹爹便已有所怀疑,曾上书说便是答应求和,也须在给敌人当头痛击使得对手再无还手之力后。奈何皇上却是圣意已决,还派了钦差特使,到军中督促大军返回。

  爹爹无奈,只得奉命。

  却不防,刚到奉元近郊,便遭遇了千年难遇的大地震!那些不曾在战场上殒命的英雄豪杰,却有将近半数死于地震之中,曾经广袤无垠的漠北原野,几乎瞬间成了一片死域!

  更讽刺的是,因为当时大军恰好到达那里,地震发生后,朝野哗然之下,竟是把此事归咎于爹爹杀孽太多,说什么定然是上天示警皇上,应除去朝中奸臣,直到祈梁悍然攻克居元关的消息传到上京,才有诏令姗姗而来,不过不咸不淡的安慰几句,便催促爹爹重返战场!以致两年后,爹爹得胜还朝,五年沙场血战,却为之一世神伤。

  上一世爹爹倒是无恙,可这一世呢?谁敢保证,爹爹这一世仍然不会遭遇危险?而且这一世,自己绝不要那“朝中奸臣”的名号再落在爹爹头上,所谓一报还一报,这偌大的罪名还是让那些心怀不轨意图陷害爹爹的人担着吧!

  所以自己一定要在二十日内赶往虎牢关,阻止大军开拔!

  “谢弥逊忽然扔掉车子,换成了马匹?”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内,一个一身煞气的黑衣人慢慢睁开眼睛,“向北的话,岂不是通往边关的路径?”

  “是。”一个贩夫打扮的贼眉鼠眼男子忙点头,“那我们——”

  “跟着他们。”黑衣人神情冷凝,“找到机会,除去他们。”

  难道竟是被察觉了?自己果然是小瞧了他们。

  “特别是那个谢弥逊,不能活捉的话,就杀了他。”

  来时太子特意交代,萱草商号必不能再任其存于世间。若是在这繁华之地,贸然杀人,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他们竟然要去往边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北方多穷山恶水,死了几个人罢了,又有谁会在意?

  上京,昭王府邸。

  自祈梁的求和国书送达上京,这昭王府邸这几日便成了车水马龙的热闹所在。

  不止那极少部分原本就跟楚昭交好的,便是一些本来冷眼旁观的中立派,也纷纷伸来橄榄枝。

  楚昭这里本是冷清惯了的,如此这般的热闹,还是头一遭。府中上至总管下至婢女,自是人人面带喜色。好在楚昭向来治府甚严,府中倒还井然有序。

  送走最好一个拜访的客人,已是晚膳时分。看楚昭顶着落日的余晖一步步慢慢行来,老总管忙迎了上去:

  “王爷,可要用膳?”

  楚昭站住,伟岸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剪影。本是刚毅的眉眼,在数年的朝堂磨砺下,卸去了外在的冰寒,多了些沉稳的雍容。

  “让他们待会儿送到书房吧。”楚昭沉吟片刻,转向老总管,“我让你收拾的院子,可安置妥当了?”

  “那处朝华院吗?”老总管忙点头,“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

  想了想,还是委婉道:

  “那朝华院是咱们王府中最大气的一个院落,当初设计时,本也是预备王爷将来大婚的住所,现在若是贸然让人入住,王爷以为,可妥帖?”

  老总管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楚昭明白,老总管自是为了自己好,却是摇摇头,含笑道:“总管莫担心,不就是一处院落吗,这样便好,我还怕委屈了她呢!”

  两年了,不过是以自己的赠金起家,竟能发展成萱草商号现在这般的财力!

  可以说,若不是萱草商号的配合,太傅他们要取得今日这般战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若说太傅的全力维护自己尚可报答一二,那云儿以女子之柔弱,却为自己奔波江湖,实在是让自己既喜又愧。

  也只有太傅家,才会养出这般奇女子!

  两年了,也不止云儿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楚昭兀立片刻,嘴角笑意渐浓。

  老总管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也不知那即将入住朝华院的女子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这般天大颜面?这人还没来呢,就已经是这般乌沼沼的了……

  只是王爷毕竟年轻,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怎么着也得先问一下太傅的意见吧?真是觉得家世样貌都还说得过去,可以悄悄的央求了万岁爷指婚啊,怎么这般急躁的现在就要让人住进来?难道是,其实那女子地位太过卑微,王爷就想来个先斩后奏?

  本来王爷终于有了心上人是好事,那岂不是意味着王爷可以成家了,可这女子的来历又委实让老总管大为头疼……

  老总管一会儿默然,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叹息,惊得对面急急跑进来禀报事务的家丁脚下一滑,就趴在了地上——

  老总管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魔怔了不成?

  一抬头,却看见自家王爷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忙不住磕头:“王爷恕罪,实在是十一回来了,说是有急事面见王爷——”

  “十一?”楚昭紧锁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十一回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云儿也回来了?

  前段时间还听说他们身在安东,没想到这么快就赶回了上京。

  “你说十一回来了,在哪里?”

  那家丁也是个机灵角色,看楚昭如此高兴,意识到自己这顿打应该是可以免的了,猛磕了个头:

  “不然奴才去宣十一到此处面见王爷?”

  “不须。”楚昭忙摆手,“孤自去迎她。你快带路。”

  迎他?家丁刚直起的身子差点儿又趴倒——不是吧,十一什么时候面子这般大了?竟要王爷亲自去接。昨儿个左相来拜访,王爷也不过送到滴水檐下罢了!

  楚昭边走边招呼老总管:“你随我一同去吧,再吩咐他们把晚膳直接送到朝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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