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效
谢呈顺着朝外看了一眼,一个高挑背影一闪而过,他回头看周讲于:“是莫尧尧。”
“哟。”周讲于叹了一声,却没接着说。
一直走到陶市,周讲于才问:“你跟莫尧尧很熟啊?”
谢呈听出他口气微妙,问:“不是你跟她熟吗?”
“谁说我跟她熟了?就见过两回而已。”周讲于立马否认,“是你跟她熟吧?这才几天啊都帮你结账了。我看那些高年级的女生都爱保护人,好像挺喜欢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弟弟的。”
“没帮你结账只帮我了吗?”谢呈皱眉,怒道,“你才白白嫩嫩!”
周讲于莫名其妙:“白白嫩嫩怎么了?夸你呢。”
谢呈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态,他不喜欢周讲于这样说自己,最后只得抿抿唇,不开口了。
周讲于飞了一下眉毛,抬手架在他肩膀上,顺势就去捏他脸:“白白嫩嫩。”
下一秒被谢呈回手拐了一拐子:“滚!”
周讲于闪得快,正要得意没被碰到,谢呈回身就是一脚。
“靠!我他妈就知道,”周讲于大骂着还手,“谢呈就是狗,光会咬人,面白心黑!”
一路吵闹着回了宣家巷,周讲于却不回家,跟着谢呈进了院子。
他就跟回自己家一样,比谢呈跑得还快,先跟宣芳玲和宣禾打了招呼,立马喊宣麦:“麦子麦子!快来迎接你二哥!”
谢呈进堂屋把糖递给宣麦:“麦子!”
“啊!”宣麦接住糖,开心地喊了一声,“麦子最喜欢二哥啦!”
回头看到周讲于,脆生生地加了一句:“也喜欢周讲于!”
宣芳玲佯装严肃地教训她:“周哥哥就周哥哥,周哥哥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喊人家名字?跟你二哥不学好。”
宣麦吐吐舌头。
宣禾弯着眼睛:“忙慌慌跑出去就为了买糖?吃饭了没?”
周讲于笑:“吃啦。”
谢呈捏捏宣麦的脸:“麦子想吃糖嘛,下午没带钱。”
宣芳玲道:“去把湿衣服换了,等下感冒了收拾起来要受罪。”
谢呈应了一声,提着书包上楼,周讲于依然跟着。
“跟着我来干嘛?”楼梯上到一半,谢呈转身问。
周讲于理所当然地眨眨眼:“来写作业啊。”
他背转身子给谢呈看书包,从放学到现在根本没打开过:“您猜怎么着嘿?一个字儿没碰!”
谢呈站得要高些,刚好能俯视他头顶,这会儿看他自己送上门,立马伸手,一把拽紧他书包带子和后领子,同时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踹完就跑。
他手上有数,周讲于被踹得在台阶上晃了一下,没掉下去。
“谢呈!”周讲于吼了一嗓子,回身三步就上完了台阶,但是迟了一步。
谢呈已经进了屋,砰一下关上房门,迅速反锁了。
“开门!”周讲于砰砰砰拍了几下。
谢呈不理他,愉快地吹着口哨,自顾自脱了校服去翻睡衣。
周讲于在外面骂了几句,下面宣禾听到闹得厉害,从廊下探出头来:“不准打架!”
“不打。”周讲于笑应,“哥我在你家洗个澡。”
宣禾笑了笑:“让小呈给你找衣服,赶快先把湿衣服换了,天天让带伞就没一天看你俩带了。”
周讲于笑眯眯地应了,把书包朝谢呈门口一甩,在门外说:“谢呈,要是你不跟我一起洗我就先去了啊,记得给我拿衣服。”
谢呈慢吞吞地脱校服:“不拿。”
“随你拿不拿,你不拿我等下就光着出来。”周讲于十分无所谓。
谢呈怒道:“神经病周讲于!要是被麦子看到你就等死吧!”
外面没人应,谢呈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只能咒骂一句,去衣柜里给他翻衣服。
过了两分钟,他拿着衣服出门,正想去开阳台上的灯,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蹿出来,一下子扑在他身上,把人扑进了屋。
这一下猝不及防,谢呈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力,他往后踉跄着撞在床边上,不注意就摔了下去。
周讲于掰着他肩膀,硬是把人翻了个面儿,用力摁下去,一跃压在他背上,狠狠在他屁股上甩了几巴掌,一边打一边咬着牙说:“叫你踹我!”
谢呈脸朝下扑着,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找到机会要翻身,周讲于却已经抢过他手上的衣服,嗖地弹向了门口。
“跟我斗?再等十年你也斗不赢,嫩。”周讲于很得意。
谢呈侧扬着头,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滚!”
门砰一下关上。
谢呈顿了两秒,咚一声把脑袋砸回床上,默默闭着气。
过了半天,他突然十分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板,把脸死死埋进被子,使劲蹭了蹭。
兰姨说过今天不回家,两个人写完作业已经夜深了,周讲于再次鸠占鹊巢,在谢呈赶他之前躺了下去。
两个人于是又打了一架。
睡到半夜,周讲于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床在震。他眯了眼,看到谢呈坐在床边,正在狂揉自己的小腿,空气里全是酒的味道。
他闭了闭眼,猛地又睁开,嗖一下坐起来,问:“你在干嘛?”
谢呈看他一眼,没说话,往手心里倒了一点白酒,双手搓了搓,随即往小腿上覆去。
周讲于看着他动作,又躺下去:“这是什么长高的秘籍吗?”
谢呈还是不开口。
周讲于自觉无趣,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梦周公,想想又转过来,仔细看他的脸,跟平常一样没有表情。
“你晚上说做正事就是做这个?”周讲于问。
谢呈双手还在小腿上使劲揉,含混地说:“腿疼。”
周讲于再次坐起来:“腿疼?”
他挠挠头:“我今天打你的时候踹到你小腿了?你其实是豆腐做的?”
谢呈白了他一眼,皱了眉:“不是,就是腿疼。”
周讲于有点诧异:“你这疼多久了?”
谢呈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堆了起来,他抬手要揉眼睛,周讲于一把抓住他手腕:“傻逼吗?手上有酒。”
“疼好一段时间了,疼得受不了,好像是骨头里面在疼。”谢呈挣脱他手,拿手背在眼睛上蹭了一下,又去揉小腿,“拿白酒搓热了揉揉会好点儿。”
“难怪你屋里还放高度酒,我以为成为酒鬼是你的人生目标呢。白酒怕是不行,得去哪里弄些药酒来。”周讲于说了半天话,突然皱眉严肃起来,“不会是骨癌吧?”
谢呈手上动作一顿:“你咒我?”
周讲于哈哈地笑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过酒往自己手心倒,搓热了去猛揉他小腿:“我咒你能把你咒死吗啊?你死了来找我报仇呗,我等你。”
谢呈用“你很无聊”的眼神看了看他。
周讲于突然正经了一下:“肯定是这半年长太快了,缺钙啥的。跟你妈说过没有?”
谢呈放开手,任他大力地揉着自己的腿,有点疼,但是皮肉上的痛感好像渗透了进去,把那种蚀骨的难受冲散了好多。
电视剧没骗人,以毒攻毒有奇效。
谢呈摇摇头:“长太快?你不是说没见我长个儿吗?”
“怎么不说?”周讲于没理他说的话。
谢呈耸耸肩:“又不会死人。”
房间里全是酒香,谢呈困得不行也疼得疲倦,只好眯缝着眼,听到周讲于在问:“我手重不重?”
他口齿不清地应:“重。”
周讲于得逞地笑笑,手上又下了几分力气。
小腿里那种软绵绵的疼折磨人得很,皮肉上再疼都是缓解,于是谢呈只掀了掀眼皮子,懒得开口说话。
周讲于不满地在他小腿上捶了一下,说:“我他妈成你的丘二了?”
谢呈不耐烦地腿一缩,意思是要自己来,周讲于抓紧他脚腕不放,用力一扯:“逞什么能?”
“周讲于。”谢呈听他叨叨半天,喊了一声。
周讲于看了他一眼:“说。”
话音刚落,谢呈一头栽了下去。
周讲于倾身过去拍拍他脸,确认人是睡着了,一把甩开他腿:“疼死你得了!”
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周讲于又回家去找干净校服换,因此两个人的早读是在走廊上读的。
谢呈还好,都习惯了,不过周讲于还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
柴科也是个迟到大王,站过来的时候很惊讶:“鱼你晚上偷人去了?竟然迟到。”
“偷柴狗去了。”周讲于白他一眼。
柴科看了看谢呈,挪到周讲于旁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话,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笑。
谢呈转头看他们,马知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气道:“怎么还讲?迟到了还有脸讲?谢呈站中间!”
两个人闭嘴站直了,谢呈默默插到中间站着。
八点,正式的早读铃声响起,迟到的人进教室。
谢呈落在最后,扯了周讲于一把:“你们在说什么说那么开心?”
“不告诉你,”周讲于挑衅地说,“少儿不宜。”
谢呈皱眉:“周讲于你可不能学坏了。”
周讲于噗一下笑了,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坐到座位上。
中午老师刚一说“下课”,谢呈立马起身出了后门,他大步朝楼门口走着,周讲于跟上去:“跑什么?”
谢呈头也不回地应:“今天上甄蒸酒了。”
周讲于“咦”了一声,也有点兴奋。
两个人在楼门口看到宣禾,谢呈急吼吼地拉着宣禾就要走,宣禾笑:“你俩真是,急得跟兔子一样。”
“不是我,是谢呈!”周讲于说,“我不是兔子。”
宣禾哈哈地笑:“那你是什么?”
周讲于“嗷呜”了一声:“狼。”
一起到了校门口,谢呈远远望见耿川在马路对面,他侧头看宣禾,宣禾步子顿了一下,他于是拍拍宣禾手臂:“哥我们先回了啊。”
两个人跟耿川擦肩而过,谢呈喊了他一声,耿川笑:“这么忙慌慌的,今天蒸酒了?”
谢呈重重点点头,掩不住开心,周讲于在旁边说:“怎么天天往我们学校跑?耿川哥你可真闲。”
“可不是嘛。”耿川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丘二:是川渝地区的方言,大概意思就是做长工的或者打杂的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