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任免不是头一回被告白。
不过, 因为莫名其妙的传言, 高岭男神形象被塑造的深入人心, 却是进入高中后第一次被告白。
当姜帆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叫走的时候, 在场的围观群众全部倒抽一口气,看起来都是一副目睹修罗场的激动神色,他心里依旧冷静如冰,一点波动没有。
绅士风度还是让他慢慢跟了过去,只是距离隔得很远,走的慢条斯理,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路人。
任免甚至还抽空, 用余光回望了一眼。
萧萧寒风中,周平阳露出苍白僵硬的神色,这点挺有意思。
但如果不是陈小葵的神情,明摆着看起来有话要单独跟有意思的人说——从内心本质的想法来说,他其实并不想去。
不冷吗,这得进店谈吧。
任免的目光扫过陈小葵发红的脸颊,微微蹙眉,有点不那么愉快。
等两个人站定, 昏黄的路灯下, 他发现据说是要告白的一方表情镇定异常,只是眼眶还有些红, 反复地擦了又擦。过了几分钟,姜帆才又抬头看他,这一下, 刚才的活泼劲儿都没了,又恢复到了很久之前,冷冰冰地在运动会给他送水的神情。
当时所有人都远远地指指点点,两个冷美人,你看,多般配。
任免那时就觉得好笑。
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觉得般配就该被凑做堆的。
“……你别说话,也不用躲我,”姜帆咳嗽了一下,终于哑着嗓子出声,“我先说。”
脾气够直接。
任免微微点了下头,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先开口。
灯光下,姜帆好像是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嘴唇,目光变得有点飘忽:“……我最近琢磨明白了。”
“我对你的喜欢,可能纯粹只是出于你跟我哥哥长的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像,”不用装人前的冷美人,姜帆的话也一下子变坦白了,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看起来有点走心,“……你放心,我已经醒悟,不再鬼迷心窍了,不会缠着你的。”
真正的喜欢不会是纯粹留于对方外表或者性格,所谓人设的仰慕。
姜帆脑子里现在还能回想起周平阳一脸不乐意,却老实陪她练舞的样子,皱着眉,像条英俊却被迫营业的哈士奇。
晚会的那天晚上,任免在台上弹琴,周围所有人都盯着他,像仰望明月。
她躲在帷幕后面,盯着周平阳不断揉捏关节的动作,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他傻逼吧,怎么又伤了不说。
得去买膏药。
那就已经完了。
已经是有些东西的证明。
任免带着陈小葵和她擦肩而过,姜帆发现,自己连心理波动都没了。
纯粹的不甘心和吃醋,作为少女,她总归还是能分明白的。
青春期真正的萌动来的晚了一点,好在看起来,还有挽回的机会。
“——啊,我哥哥是指的我爱豆,我对骨科没兴趣。”
说到这里,姜帆鼻子皱了一下,好像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可能也不知道时下流行的说法,还刻意做了个补充说明,听起来有点网瘾少女。
“……”
任免觉得自己看起来倒也没那么不聪明。
这太明显了。
他微微眯眼,又略抬头,扬了扬眉毛。
“看出来了。”
他懒懒散散地抬手,没说名字,回答的也很简短,没多说,直接指了一下那边的面馆。
聪明人一旦开窍,就会连带看很多事情都相当透彻。
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显露真的脾气。
姜帆抿了下嘴巴,没反驳,眼眶又红了红,但梗着脖子,看起来还像是在校园里被众星簇拥的小天鹅,目光有些飘忽,就是没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还有点傲娇地狡辩,不太想认命的意思。
“……明明我跟他一起长大,最开始……只是觉得他家父母偏心,有点可怜他。”
但可怜什么呢?
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没道理的事情,一旦你对什么人生出了过多的关注,那已经就是警报。
而且是无可挽回的警报。
过来人任免最后只是敛神,什么都没说。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能用笔触碰少女,而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太一样。
能动手动脚,禽兽一把么。
禽兽一把……会把人吓跑吗。
……放屁,抱一下,亲一亲,这算什么禽兽啊?这不是正儿八经的情感表达?
“……凑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何况,名分都快算上了,这不是谈恋爱该做的事情吗。
陈小葵踮脚的一瞬间,任免脑子里有根弦仿佛几近断掉,只有仅剩的理智还在控制他,让他不要不打招呼就贸然推动进度。
可事实证明,一切事情都说开了之后,还是会发生点意外的。
任免还没来得及完成思想和行动上的天人交战,在是否禽兽中得出结论,陈小葵就已经自己得出了结论。
小姑娘缩了回去,眼神还是水汪汪的,只是已经不再那么一副意乱情迷的上头样。
“算了,还是不凑了,”她突然又显得特别冷静,只有发红的脸颊泄露了一点信息,“我怕以后跟你说话都愧疚。”
任免:“……”
他听到自己磨了磨牙,声音很冷:“愧疚什么?”
陈小葵偏偏站了回去,还说的特别有理:“愧疚以后见爷爷和婉宁阿姨,都觉得我们在搞什么兄妹禁忌恋情。”
她还眨了眨眼,看起来好像真的在认真地歉疚:“你不觉得吗,哥哥?”
……哥他大爷。
任免觉得这事儿真的没法讲道理。
兔子抱着粮食露头,结果露出来是一双狡猾的眼睛。
她的冰冷和波澜不惊的壳子裂开了缝,这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好在任免本来也不是吃素的。
他被打了措手不及,也提早适应了陈小葵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质,因此这时候也特别淡定。
“禁忌又有什么,”他撩起陈小葵耳边的一缕长发,捏了捏,随即浅淡从容地,躬身亲了一下,“有背德感,有什么不好。”
头发此刻成了连接的长线,顺着烧起一股热度,燃进皮肤。
任免说话的时候,俊脸无声无息地垂得很近。
“我们俩谈恋爱,一次性享受青梅竹马和兄妹禁忌的快|感,双倍快乐,”他凑在少女的耳垂边,满意地看见陈小葵微微颤了颤,“我觉得……挺值的。”
最后的“的”字落下一点气息。
少女整张脸瞬间爆红,啪地一下捂住了耳朵,但动弹不得,任由人捏着头发,瞪着眼睛看着他。
好像在用眼睛说:好啊,你原来是这么个斯文败类!
但斯文败类特别从容,不仅从容,而且享受。
“来。”
任免把人轻轻揽进怀里,橘子柠檬的清晰几乎要通过皮肤渗进骨髓,他从没有和人这么亲近过,却也从没有觉得,洁癖原来是个这么容易克服的事——分人。
比一支钢笔的距离近太多,那些瘙痒发麻,隐隐作祟的渴求和欲求,都在蛰伏已经之后得到了满足。
“……别叫哥哥,为了更符合身份一点,叫声欧尼酱听听。”
一本正经,高高在上。
和以前嘲讽她的时候有点像,特别的——特别的禁欲冰冷。
陈小葵:“……”
我、靠、啊。
这是高岭之花该说的话吗?
……不对,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陈小葵的神色彻底绷不住了,恼羞成怒,有点后悔。
她一个伸手,也不管自己主动碰任免是什么后果了,对着面前那张俊朗的面孔罩了上去。
美色引诱也不带这样的吧。
她现在只想对天骂一句,禽兽!
可说出来的话却很没底气。
“……你别这么看我。”
你这么看我,又在用美色勾引我。
—
晚自习成功脱单,陈小葵回到教室的时候,心绪特别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她写完一句默写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有点感慨,又在下课铃中摸出了手机。
陈小葵:周平程的事情解决了……我等你回来上课。
这条是发给丁婉婉的,以一种出于朋友关心的口吻。
丁婉婉说不用原谅她,陈小葵也就依旧保持着两个人之间不咸不淡的距离。
就这样就已经够了。
她知道,多余的话不用说。丁婉婉和她一样,只不过一时间因为感情糊涂了一阵子,骨子里自尊自爱,因此也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有那个勇气和决心,也不会扼腕一般,不顾后果直接转了班级。
“放心,已经解决了。”
王嫣凑过来的时候,陈小葵平稳的回答,实际上望着小姑娘担心的眼神,人生中,头一次心情有点复杂。
这种复杂是友情意义上的。
说实话,依照她俩之间的友情关系,按理说,脱单这事儿肯定是得通知一下。
但她不知道怎么……有点说不出口。
主要是对象实在是有点诡异。
最后一节晚自习课前,任免从办公室拿了套卷子回来,分了她一半。
“下周开始要集中训练了,”他还说的特别淡定,像是同学之间的友好关心,“我找老周要了一套题,你先看看。”
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一套风骚操作的禽兽样。
正在背课文的陈小葵望着那一叠薄薄的纸,无语凝噎:“……谢谢?”
如果这就是确定名分的下场,她有点悔了。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禽兽吧。
世界上还会有第二对像他们这样的情侣吗?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件事,携手做数学竞赛试题卷。
好感人,真的。
“我做完了会跟你对一下答案,别做太慢了。”
任免说的有点淡定。
……神经病啊,这是还要比速度?
著名偏科生陈小葵对于自己的理科也是一向有一定的骄傲,因此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就是胜负欲。
名分确定第一晚,双方battle数学题。
这是感情还是战友情?
陈小葵有点麻木,又有点习惯。
她觉得关系上说,这和以前变了,又有点本质上没变。
当天晚上放学之前,已经成为她同桌的江嘉余破天荒地敲了敲她的桌子,好像是想了一小下,才憋出句话。
“……书呆子怎么样了?”
少年人那点浅薄且大大咧咧的直觉,时隔多年,也不知道怎么就再次奏效,猜到了陈小葵和任免失踪两节课,可能是干什么去了。
去解决最近学校里传的风言风语的八卦大事。
江嘉余说的有点欲盖弥彰,神情不太自然:“你别这么看我……你不是她同桌吗,任免那小子还莫名其妙请了个假说家里有点事儿,我就是问问……”
陈小葵觉得有点好笑。
江嘉余看着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实际上对于认识的人,又比谁都要关心的多。
丁婉婉在十八班留下的痕迹不多,除了她以外,就只有这么一个男生前任同桌。
这倒不一定是什么好感不好感,是纯粹的,情谊上的关心。
陈小葵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没事了,她会回来的。”
丁婉婉还要认真在学习一条路上走到黑,这点她非常笃定。
江嘉余闻言,似乎终于放下了心,挠了挠头,可能因为神经大条,干脆松了口气,隔着两张桌子的中线倒了下来。
这一倒,两个人就离的有点近。
“咚”的一声,声音挺小。
任免在前面慢条斯理地收东西,回头看了她一眼。
陈小葵也不含糊,眼神透着警告。
—
吃醋是有个限度的。
陈小葵系下了车,被人拦截在花园里捏脸,被捏的心绪几近羞死,终于发了狠话。
“……你能不能别每次有个男生过来,就以一种我犯罪了的表情看人啊。”
任免没有亲她,就是借着花园里的灯牵着手细细把玩。
谁能想到,前一天还在忙正事,今天就成了这样。
“我会觉得我好像在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嘶——别摸那里。”
她越说声音越小,尾音抖了抖。
任免嗯了一声,特别地从容,相当地大度:“行,那跟我说明白,你和周平阳的具体谈话内容,我就不再用眼神提出控诉。”
他心里头一股火烧得正旺。
有些人禁欲多年,觉得男女之事肮脏无聊,令人作呕,无意间被迫看到爱情动作片只觉得范围,到今天才体会倒其中意趣。
“……别摸哪里?”
那一声柔柔弱弱地,像小动物发出的可怜叫声。
任免说好,一边又挠了一下少女的掌心,脑子里对于欲求的想法更加实体化了些。
……更痒了。
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痒。
陈小葵缩了一下脖子,因为无法对抗厚颜无耻的禽兽,只能略略沉默,声音发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你别……我说,我之后说。”
任免依旧淡定。
那本来也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听大概已经猜到的真相哪有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有意思。
“……嗯,我等。”
他特别满足,又有点某种意味上的不满。
月黑风高夜,花园里没有其他人。
还是自家地盘,有什么不能做的。
任免斜垂了目光,看着交叠的手,正蠢蠢欲动,琢磨着要不要进门前抱一下,忽然听到一旁树下传来了动静。
“砰——”
有什么东西倒了。
陈小葵当即警觉,唰地一下抽回了手。
任免没来得及把人捉回来,但依旧波澜不惊,坦然得很。
半晌,终于有人摇摇晃晃地从花丛中站起来,神情又复杂又平静。
“……没事,你们拉你们的,别管我。”
任州像个神出鬼没的土拨鼠,神色倒还好,就是一下又忧虑了,有点沉痛:“就是注意一下你们家花园里的监控——哥哥嫂嫂,地下恋情,工作要做到位啊。”
……改口还挺快。
作者有话说: 谢谢rikoai姑娘的地雷=3=!
场外:
州州:我操碎了心。
阿拉葵:……欧尼酱个头啊!
阿拉免:(有些人不是说竹马赢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