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到住宿,殷墟跟着傅欺霜进了房间,傅欺霜以为她还想聊天,哪知殷墟直接走到床榻边,一脱鞋袜就躺了下来。
这动作再自然不过。
傅欺霜:“……”
殷墟侧翻身,用手背枕着头看她:“师姐,还不睡?”
傅欺霜闻言不置可否,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润喉,月光从窗外浸湿了一地。
“师妹,这些天你已荒废了修行,不能再懈怠了。”
殷墟眨眨眼笑:“谁说我荒废了?”她从床上坐起来,释放金丹:“师姐,我再过几天就要突破了。”
傅欺霜定睛一看,那金丹内里饱胀,焕发着源源生机,是将要突破地前兆,只是金丹上环绕着一丝血红,令傅欺霜有些不安:“那红色是什么?”
“是业火红莲,师姐放心,对金丹没有伤害。”
“业火红莲……”傅欺霜沉吟:“我没有听过。”
自然是没有听过了,这是仙界的东西。殷墟想着,隐晦道:“是一个前辈送的。”
傅欺霜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那个绿叶子你也说是前辈送的,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多前辈。”
殷墟敏锐地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复杂,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其实……”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
“师姐,听我说完,”殷墟不再犹豫,将幻境的事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了和傅欺霜的那一段。
傅欺霜沉默着听完,叹息:“一息入梦,不愧是仙人,一丝神念竟有这样的本事。”
殷墟心里打鼓,道:“师姐,我瞒着你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傅欺霜闻言失笑:“你有这样的机遇,师姐很替你高兴。”
“不生气?”
她起身走到床榻边,殷墟往里让了让,傅欺霜便朝里躺下,目光柔柔的:“不生气。我也不是故意探你秘密,只怕你……误入歧途。”
殷墟撅着嘴:“怎会?师姐不信我。”
傅欺霜合上了眼:“信你。睡吧。”
殷墟却睡不着了,她看着师姐的容颜,知道她分明不信,否则不会这样敷衍。也是,她从前“前科累累”,就算现在转变了,但形象早已在师姐心里扎根。
那不是她,她却得受着,谁让她占有了前身的身体。殷墟苦笑。
第二天一早,青阳道人领着她们去前殿用早膳,途中又加入了宋明修和苏青渔,也不知为何,苏青渔神情有些阴郁,不似从前那般神采飞扬。
殷墟本不打算理会,苏青渔却冲着她一笑,然后扭过头去。
“……”这大师兄转性了?以前见到她不是总臭着一张脸?
殷墟不知道,那时苏青渔与她分道扬镳,见独角犀牛并没追过来,本是要去找师父他们支援,却回想起他这个小师妹的种种劣迹,带着对她的厌恨,生生停住脚步,随意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味,若是小师妹就这么死了固然好,可自己的武道之心必然会受到影响,对于修道之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一个不好此生再难寸进,于是回去找师父,谁料到原地已然没人了,后来她赶过去殷墟已被救了下来。
青阳道人知道真相后震怒,没惩罚他,却也没给他好脸色瞧,一直是不阴不阳地对着他。
苏青渔最是敬重恩师,如今尝了苦果,对殷墟心里又有愧疚,逐渐就消磨了对她的偏见。
苏青渔态度转变是好事,殷墟也就没有多想,她抱着布袋跟随一群人进了前殿,等坐上席位,眼都绿了。
这这这……这早餐未免也太丰盛了吧。
她和几个师兄弟四人齐坐,各式菜肴堆满了长桌,大约有三十多个骨碟,但是这还没完,下侍还在往上端,大有要拼出满汉全席的架势。
殷墟再淡定,看到这一桌菜也淡定不了了,拿起筷子就夹,怀里的布袋动作比她还利索,伸出肉爪一个劲扒拉菜往小嘴里塞,太远拿不到的,就挥着爪子指挥,殷墟只好放下吃食先帮它把菜挪过来,两个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愣是在短时间内把桌子上的菜解决了一大半,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目瞪口呆。
一边的苏青渔用手袖遮住脸,不忍直视。
青阳道人无暇顾及这里的情况,他被几个道友围起来敬酒,喝得晕晕乎乎。
傅欺霜与她不在一桌,看到她这样吃法,想过去又觉不妥,便打消了念头,只是神情略有责怪,可惜传达不到正吃得惬意的殷墟眼里。
“欺霜师妹。”
傅欺霜循声望去,却是个不认得的男子。唇红齿白,算是难得的佳公子。
出于礼貌,傅欺霜微笑着轻轻颔首,就移开了视线。
那男子却不打算就此止住,反而凑过来,打开话匣:“欺霜师妹,你不认得我了?”
傅欺霜淡淡地看着他,明显是没有印象。
男子露齿一笑,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七年前青阳师叔带着你来暮苍派做客,你腿脚受伤,是我抱你去医治。”
傅欺霜转念一想,便记起这人是暮苍派的大弟子安秋泽,昔年她不过二八芳华,由青阳道人带着她与师妹一起去暮苍做客,本只是点头之交,后来与师妹玩闹间被她推了一把,害她跌落山崖,刚巧被安秋泽撞见,当时不顾男女之嫌,便抱着她去寻医。
这件事过去多年,傅欺霜早已淡忘。那时事出有因才会肌肤相触,抛开男女之防,她对他也是心有感激的,岂料今日安秋泽旧事重提,又左右有人,这话都被尽数听去,也不知日后会被传成什么样。
傅欺霜心中羞怒,面上略带薄怒地抿抿唇,不欲多谈:“那日真是多谢。”
佳人如此冷淡,安秋泽心有不甘,看了对坐的殷墟一眼,面带愤然:“那日殷师妹害了你,我原以为青阳道人会重责她,却没想到……”
傅欺霜面色一变,冷冷打断道:“那日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师妹无关。我敬重安师兄,也请安师兄不要胡言乱语,坏我师妹名声!”
安秋泽自七年前一见倾心,今日终见佳人,想过来倾诉衷肠,却不料遭到斥责,不禁又羞又怒,但他为人深沉,事事不喜形于色,沉默片刻便道:“是我胡说了,师妹勿怪。”安秋泽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我且敬师妹一杯,聊表歉意。”
傅欺霜却不受:“安师兄言重了,师兄即便敬酒,也该敬我师妹。”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一般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天之骄子、暮苍派内定的未来掌门人,他当即冷笑三声,道:“看来欺霜师妹不肯给师兄一个薄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怕是矛盾激化,傅欺霜轻皱秀眉,终是没再拒绝,接过酒盏,正要饮下,手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指拿住,酒盏里滴出几滴酒水。那只手随后夺过酒盏,傅欺霜转过眼眸,就看见殷墟面目含笑,犹如清风皎月:“这位师兄,我师姐酒力不胜,一杯即倒,实在不能喝,我帮师姐喝吧,”安秋泽正要开口,殷墟面色一沉,语气讳莫如深:“还是说师兄将师姐喝倒有什么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