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主角当年竟不起眼 施利敛财秦盛挨整
不知从高二什么时候起,突然很多外班的同学纷纷向本班打听一个人:付嘉汝。并且问的时候是说:“你说哪位是你们班的班花付嘉汝?”
迟慧本来对付嘉汝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因为大家都在谈论,特地留意了一下,只见付嘉汝大约不到1米6的身高,圆圆胖胖,鼻梁趴趴,总喜欢张大嘴拌可爱状。人并不讨厌,但要强说是班花,实在资格太欠。
如果论五官,迟慧觉得白娇娇最标致,只是白娇娇低调入骨,不饰华服,除了本班几个从幼儿园一起上来的同学有数,在校没有知名度,外班没人知道有这号人物。
如果论韵味,甄美是几乎全班男生的梦中情人(希望不是秦盛的)。
如果论气质,华蝶最特别。华蝶现已有近1米70的身高,终年长裙,皮肤白皙,高额高鼻高耳,浓眉杏眼,红唇齿白,独往独来,读书多半课外,不看秦盛打比赛。
在尤冠熙心里,华蝶是女神般的存在。尤冠熙说自己曾看过华蝶的古筝表演,惊为天人。这令迟慧颇感意外:“她还会弹古筝?怎么从来没听讲?”
如果说白娇娇、华蝶都算某种程度上静水流深卦的,付嘉汝则恰恰相反。
付嘉汝爱穿的米奇牌衣服购置于香港,文具Hello Kitty购置于日本。家里的房子是3000元每平米。听到这个价格,许蓉震惊地用手比划了一下一平米的大小:“就这么大,3000元!”并不可思议道:“房子不是单位分吗?为什么这么贵?”
而且,他们家交了计划生育罚款,她还有个弟弟。他爸爸早年下海做纺织品生意。据说生意做得很大,外班某班草的有钱父亲,还是他爸爸的手下。最近她大热还有一个原因,她和蓝奖公开牵手。
迟慧对蓝奖印象不深,只知道成绩还行,老师们喜欢。对了,他是本班班长。因而付嘉汝被尊称为“班嫂”。在一部分同学的口中,“班嫂”能像“第一夫人”般隆重。
左颖德曾在教室里公开夸赞穿了一条米妮裙子,因而特别像吉祥物的付嘉汝:“美若天仙,真不是一般的漂亮!”迟慧暗自吃惊:“这是什么审美观?”侧脸看了一下白娇娇的反应,她永远躲在聚光灯之外,神色不改;再看华蝶,她永远在看自己的那堆书,闲事不管。尤冠熙明确表示,自己get不到付嘉汝的美点。
而对此事后知后觉的秦盛问了迟慧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都说付嘉汝是班花啊?”
迟慧咬着嘴唇笑了,特别妩媚。
然而,尽管付嘉汝的颜值有争议,但“班花付嘉汝”这五个字却牢牢黏在一起,好似专有名词,以至于大家提到付嘉汝的时候,都是“班花付嘉汝”五个字一起念。
而与此对应的是祝衰衰,说的是祝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由于什么原因,发轫于谁,有人管祝芙叫衰神。蓝奖直接管祝芙叫祝衰衰,在一部分人口中,这已成为祝芙的本名。
他们的表现是,如果祝芙不小心碰到了他们的东西或衣服,他们仿佛沾染晦气般,用力拍打,或如同开玩笑般,把祝芙碰过的东西向别人身上抹,似恶作剧般让对方沾染晦气,常常一个人准备抹,另一个人满教室逃跑。最乐此不疲进行这项活动的是左颖德。
有时,付嘉汝和甄美也在开这样的玩笑,迟慧曾见甄美拿着一本书往秦盛身上抹,笑道:“把祝衰衰的晦气传给你。”只是当时秦盛在忙别的事,对此没有反应。
有些人觉得开这样的玩笑很好玩,但迟慧看得出祝芙非常痛苦。祝芙已不再愿意跟别人说话,下课也尽量不离开自己的座位。一次蓝奖当众大声喊祝芙祝衰衰的时候,祝芙满脸通红,难过地快要哭出来。
只有和白娇娇、华蝶、迟慧在一起的时候,祝芙脸上才展露久违的轻松。迟慧想跟祝芙提这件事,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这吊诡的舆论。
迟慧与祝芙是小学同班同学,迟慧记得祝芙写得一手漂亮的粉笔美术字,她会拿抹布沾水,然后再用粉笔勾边。
当时出黑板报时,常常弄得很晚,祝芙奶奶来接她,会从食堂买粘着白砂糖的甜面包圈给一起出黑板报的小伙伴们吃。小伙伴们张开满是粉笔灰的手争先恐后地准备去拿,祝芙奶奶笑道:“孩子们先洗洗手啊。”
迟慧去祝芙家玩过很多次。在去往白娇娇家必经的第一个院子的假山和荷花潭后面,还有几栋住宅楼,其中的一栋,一楼祝芙家,二楼钱立家,三楼查晓南家,四楼罗安楠家。尤冠熙、查晓南、迟慧常常放学后,从一楼挨个玩到四楼。
迟慧仍记得,一次在罗安楠家玩学习机玩到很晚,罗妈妈早已回来多时,她软软款款地笑着说道:“不早了啊……孩子们……你们不回家,父母要着急了吧?”
盯着屏幕的查晓南道:“阿姨,我们还没有玩好。”罗妈妈笑出了声,道:“那领导们继续,不打扰。”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只是,上了中学之后,大家的关注点在考试成绩,祝芙课业表现不算突出,她小荷刚露尖尖角的才华并未被留意。在班里,她平平无奇。加之性格文弱低调,被如此欺侮,也毫无招架和反击之力。
迟慧想帮忙,无奈期末大考又到,人生总是各自须寻各自门。
为了能持续得到秦盛的瞩目和赞许,迟慧再接再厉。大半个高二过去,她成为全班考第二名次数最多的人。
与此同时,迟慧妈妈被提为分行信贷处处长,工作异常繁忙,为了全力保障迟慧的学习,决定请阿姨。
一晚,在等待阿姨开饭时,迟慧随意翻看家中订阅的《湖州晚报》,展开当日的报纸卷,头版头条,赫然写道:秦政同志被免去湖州省副省长。
顿时,迟慧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变得格外清醒。她仔细阅读了这则消息数遍,行文虽仍以“同志”相称,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那四个字:“另有任用”。
第二天,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迟慧来到教室开始早自习。秦盛还未到,教室一切照旧,白娇娇正在做数学题。
尽管迟慧明白这类事情不要问,到时自然知道,但实在按捺不住,悄悄问白娇娇道:“你看昨天的报纸了吗?”
白娇娇轻轻地嗯了一声,嗯声从嗓子里发出,自始至终没看迟慧,没停钢笔,好像迟慧问的是“你早餐吃过了吗?”
迟慧看白娇娇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纵使心潮起伏万千,也得生生按下。
不一会儿,班上人陆续到齐,秦盛坐进位子,一切如常,他依然有着最帅的背影。
第一节 是大家最怕的数学课。自进入高中部后,迟慧发现一个不可理喻的事:数学课即使上课都听懂,回家做习题,仍能一题不会。有听闻,精华部分施老师在他的补课班上讲。补课班按小时收费,不少外校外班的同学纷纷到施老师家补课。据传,因为施老师的儿子要出国留学。
原本迟慧指望向课堂要效率,不想课后炒夹生饭,但整个高二快过完,迟慧最薄弱的科目就是数学。一切为了高考,英雄也为五斗米折腰,进入这个夏季,迟慧周末开始去施老师的补课班。
补课班办在湖中分给施老师的宿舍里,施老师另有豪宅。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脸色蜡黄,衣着黯淡,一只手拿着一本破旧的、翻得乌漆麻黑的记账本,挨个问补课的同学:“钱交了吗?钱交了吗?钱交了吗?”
她的另一只手攥着一叠红红的百元大钞,单手点钞飞快。这个女人的个头比施老师高出不少,在他面前显得人高马大,看到施老师衣服没穿戴整齐,一把将他拽过去,呵斥道:“你看你窝窝囊囊,裤子都提不上去!”被整理好衣服的施老师,再被她一把推入房里,踉踉跄跄,她不耐烦道:“快给小孩们讲课!”
迟慧看到此景完全惊呆,这哪里是老公,根本是老奴!
在一间十来平米的房间里,挤了大概二十个学生,面孔有生有熟,大家手肘挨着手肘,伏在简易的拼接桌上。高个男生最可怜,几乎个个都是蜷缩状。
盛夏时节,二十多个人全指望一台时而工作时而休息的破空调,迟慧觉得衣服永远粘着皮肤,皮肤永远黏腻。空气中弥漫的是令人作呕的夏季人体气味,房间昏暗。
施老师印了一些手写的试卷,字迹丑陋,印刷劣质,需要费力辨认。迟慧不敢喝水,因为更不敢去惨不忍睹的洗手间,就这么忍渴忍尿,终于忍到两小时结束,结果对数学更加厌恶。
在白扔了几次钱之后,迟慧觉得快到高三时间宝贵,哪能陪施老师浪费,果断舍离施老师的补课班,从此学数学对他再不指望。
这节课要讲的《高考必胜》习题集内容,迟慧三道大题两道不会。习题集的答案也极度简陋,看着就像提示给顶级高手,而不是给刚学小朋友,据说为了符合上面“学生减负”的要求。
在大家等施老师讲解题目时,施老师玩起了新花样:他让同学们到黑板上做题,顿时大家一阵紧张。
施老师道:“秦盛,第一大题你去黑板上做。”
秦盛心里虚虚地站起来道:“这题……我……没有思路。”
施老师正色道:“没有思路还天天打篮球,考不上好大学,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然后道:“石厚朴,这题你来做。”
石厚朴上黑板做习题,秦盛被晾在一边,施老师没说坐下,他站了一会儿后,感到杵在那儿有些碍事,于是横了心坐下。
刚坐下不久,施老师指着某个解题步骤,突然道:“秦盛,你说这步到这步为什么这么解?”
秦盛把头从自己的习题册里抬起来,看了看板书,刚站起还未来得及开口,施老师就如同连发炮弹般地道:“你不会了吧,你傻了吧,你怂了吧,你拿本书给我到后面站着去!”语速超快,毫无停顿。
秦盛理了理衣服,拿了书,平平静静地走到教室最后,贴墙站好。
迟慧偷瞄了一眼白娇娇:面色仍依旧,平湖正月秋。
再看一眼华蝶,表情没有看见,只看到她桌子上有本书,书名中有两个字“托福”。
从此之后,数学课上,秦盛的日子都不好过。
只是秦盛永远一张任尔东西南北风的脸,叫站就站,被罚受罚,骂不作声,随你怎办。
迟慧担心秦盛,却无能为力。所有话都得压在心里,脸上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态度举止一切如常,就像白娇娇那样。
一日,迟慧精疲力竭地回到家,照例打开当日的《湖州晚报》。只见头版头条,赫然写道:秦政同志被任命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煤油部副部长。
迟慧反复阅读了标题数遍,笑着想道:“看某人怎么收场。”
第二天一早,迟慧兴冲冲地赶到教室,从未像今天这样期待数学课。然而,等她到了教室,看到白娇娇的那一眼,之前的念头就打消了一半。
白娇娇依然在专心地做着练习题,脸上毫无波澜。待到秦盛进教室,他也一切如同平常模样,且班里气氛未有波浪。迟慧为自己的小家子气感到沮丧,遂也继续做题不再乱想。
数学课上,施老师继续讲解习题的各式花样,只是好像已把秦盛忘,终于有了一节数学课秦盛能上得如此平静顺当。
下课后,施老师主动走到秦盛的座位旁,满脸堆笑道:“秦盛顿也是个聪明孩子,最近数学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秦盛诚恳地点头道:“还是有的,正在一一排查。”
“不懂要问哦,老师一直在你身边为你随时解答。”施老师温情至此,如待初恋,迟慧刹那间觉得上周虐之千百遍都似幻影幻觉。
秦盛非常识抬举地点头道:“谢谢老师的帮助!”
之后,施老师的姿态更低了,几乎是趴在秦盛的课桌上,拍着秦盛的肩膀,推心置腹般地交谈,笑容怒放;秦盛则是一副肚里撑船的模样;场面风生谈笑。
施老师在秦盛的座位上磨蹭到下节课上课铃声起,才勉勉强强离开教室,还一步三回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