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妙宁站在画廊的对街,她手里攥着画展的邀请函,不知不觉她捏皱了邀请函一角。

  街道车水马龙,声音喧嚣。第二个红绿灯跳闪的时候,妙宁接到了白真的电话,妙宁凝了凝神跟着人群过到对街。

  妙宁急步走过斑马线,人群穿插,她突然想起叶怀今婚礼荒诞散场那天,她跟着叶怀今回家,家门口摆放着一束没有卡片的黄玫瑰,纵使叶怀今躲避话题,但妙宁还是猜到送花的是孟思潮。

  从那以后,两人都有意躲避那个敏感地带。

  但有些事情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上个周三,妙宁下班回家,在无意之中试探过叶怀今的口风,提及周末的安排。

  叶怀今在厨房煮着粥,她在围裙上擦擦手,翻着手机备忘录,“周末?我看看,哦…这周末我要去一个学生家里做家访。”

  妙宁抿了抿嘴唇,这么说叶怀今周末下午是肯定不在家了。

  没得妙宁的回应,叶怀今从厨房探出头,询问,“怎么了?宁宁,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妙宁回,“周末我也有个活动不在家。”

  “喔。”

  那天晚上,妙宁失眠了,她翻来覆去的想叶怀今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她又该不该问。

  妙宁空洞的看着满屋黑暗,她脑海里闪回过很多画面,叶怀今跟她去吉木镇记录油纸伞制作过程,游传敏头脑一热要追求她,叶怀今正中了游传敏的圈套,从而捅破窗户纸和她表白。

  叶怀今在南城,而她在庆陵,相隔两地,她们两个人努力创造出各种能见面的机会,她们第一次掏心,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赤诚相对…

  妙宁挡不住的鼻酸,她转过身,在朦胧之中的看着叶怀今隐隐的轮廓。

  这个睡在她旁边的爱人,她应当对她有足够的自信。

  感受到妙宁的辗转,叶怀今睡意也淡去了,她安抚着妙宁的背,“怎么了,宁宁?”

  妙宁软软呢喃,“没什么,我下午咖啡喝多了,失眠了。”

  “那快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睡。”叶怀今眉眼温柔,低头吻在妙宁的额头。

  “嗯…”

  …

  妙宁将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依序走过安检来到画展区域。

  看画的人并不多,都是内邀的一些人员。展厅内寂静无声,妙宁放轻脚步,边走边打开孟思潮的介绍宣传册。册里直视密密麻麻的出版画集名称和国内外获奖经历,妙宁直接略过,目光落在一张印在左上角的照片。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针织背心,轮廓硬朗,浓眉大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

  展厅外墙是大片落地玻璃的设计,明媚的阳光穿透而过,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慢速走过的黑影。

  妙宁收好宣传册,她第一次看见孟思潮,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

  那时妙宁和孟思潮相迎打了个照面,孟思潮穿着笔挺西装,相貌气质出众。

  妙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这不经意的几眼,妙宁远远看见孟思潮拉着叶怀今的手臂,在诉说些什么,平静如叶怀今,她露出越来越痛苦的表情。

  孟思潮说着说着,脖子上起了青筋,眼泪就夺眶而出。

  几分钟后,叶怀今瘫软在孟思潮的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妙宁捂着胸口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和叶怀今是什么关系,叶怀今为什么会把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给这个男人。

  妙宁狠狠的掐着手心,年少的她嫉妒得发疯。

  自那以后,妙宁疯狂追问叶怀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思潮又是谁。可无论说什么叶怀今都不愿做任何解释。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妙宁仍然不知道,孟思潮和叶怀今是什么关系。

  现如今,妙宁猜测,如果孟思潮也是画家的话,是不是和叶臻也有关系。

  妙宁压下心中的疑问,走进画展。

  甫一进入画展正中心,妙宁就被眼前的画吸引住了。

  那一幅画仿佛照片一样深深的刻在妙宁脑海里,那天阴霾密布的天空,幽绿的森林,一个穿着鱼尾婚纱,肩膀微微颤动的女人,她背着身子站在草坪中央,风缓缓吹起头纱,她的身前是狼藉的婚礼现场,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正在唯恐不及的远离新娘而去。

  新娘的表情并不窥见,只能看她双手挽在背后,捧着一束黄色的玫瑰花。

  妙宁捏了捏手心,这是叶怀今,孟思潮也去过她的婚礼。

  妙宁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探寻,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叶怀今大概也来了吧。

  妙宁搜索了一圈,无果,倒是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白真的背影。

  “你好。”一个轻柔的女声响在妙宁的左边耳侧。

  妙宁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穿着民族服饰的中年女人,“你好,你是?”

  女人微笑,“我是萧雅,是这次画展的负责人之一。”

  “哦,你好。”妙宁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角,错过女人肩膀,往画廊深处走去。

  “女士,我看刚才您审视这幅画很久,想必你一定是深有感悟吧。”女人小跑几步,紧紧追上妙宁的脚步。

  妙宁敷衍一句,“随便看看。”

  女人穷追不舍。

  妙宁不得已停下脚步,她望进萧雅瞳孔深处,那里似乎有一抹不太友好的意味,妙宁拧眉正声,“萧女士,我看多长时间画,看哪幅画,应该和您没有关系,请您不要打扰我。”

  萧雅微愣,对妙宁的反应感到例外。

  妙宁提步。

  “小雅,你认错人了。”妙宁的背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男人走到妙宁的身旁,继续说,“小雅,你去B区看看参观者吧,这位女士由我来带领吧。”

  妙宁斜瞥了一眼,男人鬓间半白,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幅金丝眼镜。

  是孟思潮。

  萧雅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听到孟思潮说认错人后,她没有再做过多的纠缠,转身离去。

  萧雅走远后,孟思潮低头道歉,“不好意思,谷小姐。”

  妙宁有些意外,孟思潮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

  孟思潮见此,细心解释,“访客都是实名制的。”

  “哦,一时间没有想到,一惊一乍了。”妙宁说。

  “我们的错。”孟思潮沉稳内敛,他礼貌询问,“谷小姐,有空喝杯咖啡吗?”

  妙宁思虑片刻,“好。”

  妙宁和孟思潮坐在画展背后的庭院咖啡厅里,里面有不少看完画的人在休息。

  两人坐下后不久,服务员端上两杯咖啡放在两人身前,但两人无心喝咖啡,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妙宁手触摸着白瓷杯身,敌不动我不动。

  孟思潮双手交握在桌上,率先打破沉默,“谷小姐,我十多年前就见过你了,去年在叶怀今的婚礼上也见过你,你是叶怀今的妹妹吧。”

  妙宁敛了敛神色,回应,“你与叶怀今?”

  “我曾是叶臻的学生。”

  “喔。”与妙宁猜测的一致。

  “你和她真的很像。”孟思潮突然说。

  妙宁不明所以。

  “没什么。“

  妙宁缄口。

  孟思潮扶了扶眼镜框,声音绵长,像是感叹,“我想,叶怀今今天不会来了吧?”

  妙宁眼皮微动,“我不知道。”

  “的确她不会来的。”孟思潮笃定之后摇头苦笑,“其实婚礼叶怀今也没有邀请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知晓叶怀今不会来后,孟思潮对妙宁敞开了心扉,“我上次见到叶怀今,大概就是叶老去世的那一天吧。叶老是我的恩师,他把我带出大山教我画画,让我有了今天的成就,所以叶老临行之前,嘱咐我多照顾怀今,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可是……”

  孟思潮面容悲戚,目光哀伤,“你是知道叶怀今的脾气的,只要是她认定了的就不会改变。”

  孟思潮低垂着头,“你们家一定给叶怀今带来了很好的生活,所以她才不愿跟我离开,也逐渐和我疏远。不过…我尊重她,因为那是她真正想要的新生活。”

  妙宁心揪了起来,对于叶怀今,她真可谓是一无所知。

  孟思潮陷入了回忆里,久久不语。

  妙宁将脑中所有事情都连贯了起来,叶怀今扑在孟思潮怀里痛哭,是因为那天叶臻的离世。叶怀今拒绝接受孟思潮的好意,是因为叶怀今认为自己就是谷家的一份子。叶怀今疏远孟思潮,是因为妙宁不停的追问。

  “门口那副叶怀今手捧着黄玫瑰的画。”孟思潮打断妙宁的游思。“是我的道歉之花,是我愧疚于没有完成叶老的承诺。”

  妙宁大拇指和食指极力的摩搓着,闷声消化这一桩桩事情带给她的冲击。

  “我不会再来南城了。如果怀今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把我的号码留给你,你可以让她联系我。”孟思潮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试探,“请问…怀今她过得还好吗?”

  妙宁抬起双眸,她看着面前中年男人微微急切的表情,妙宁一字一句,仿佛是在立下誓言,“怀今她过得很好,我会用余生守护着她。”

  孟思潮重重地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爸爸,妈妈在哪儿?”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直扑进孟思潮的怀里。

  孟思潮目光一下子变得柔软慈爱,他捏捏小孩的脸颊,“妈妈在B区,你去吧。”

  “哦,那她是谁呀?”小孩语气稚嫩。

  “源源,不许没礼貌。”孟思潮瞥了一眼妙宁,说,“她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叶怀今阿姨啊,我们来南城就是来找她的呀,现在爸爸已经找到了,所以明天我们就高高兴兴跟着妈妈回家。”

  “哦!叶阿姨好!”小孩转头看这个孟思潮,“那爸爸,我去找妈妈了。”

  “好,去吧。”

  说完话小孩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妙宁目光追随着小孩渐行渐远的背影。

  孟思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来得子。”

  孟思潮又解释,“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跟孩子那样说。这算是我圆了我心中的一个念想吧。”

  妙宁不可置否。

  “谷小姐,你能帮我带一句话给叶怀今吗?”

  妙宁静默。

  …

  妙宁离开画展时,已近黄昏。

  妙宁站在阶梯之上,眺望远处绵延不绝的南山,眺望挂在天空如橘般的落日。妙宁深呼吸一口,慢慢平静下来。

  她今天本来就只是个画展的看客,却意外听到了叶怀今鲜少示人的另一面。

  妙宁手机震动,她从兜里掏出来按下接听键,“怀今。”

  “宁宁,工作完成了吗?在哪?我来接你?”叶怀今问。

  妙宁想了想,回答,“我在薇安大道。”

  “好,我马上来。”挂掉电话,叶怀今想起了什么,嘴里不住的喃喃,“薇安大道…”

  半个小时后,叶怀今缓缓驶来,打开车窗的瞬间,叶怀今瞥见了画廊竖起的宣传牌,L市著名画家孟思潮“新娘与黄玫瑰”主题

  叶怀今淡淡的收回目光。

  妙宁上车拉好安全带。

  叶怀今稳步驶入车流。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妙宁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细缝,风直吹起她的长发,妙宁闲话,“怀今,我今天和白真去看了孟思潮的画展,白真负责此次的访问内容。我是个纯看客。”

  叶怀今收紧抓着方向盘的手,“你知道孟思潮…”

  “工作。”妙宁轻飘飘的

  叶怀今沉了沉,几分钟后,她觉得她还是该适当解释一下,叶怀今启口,“孟思潮是爸爸的学生…”

  “怀今,这不重要。”妙宁打断了叶怀今的话,笑着安抚,“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我永远相信你。”

  叶怀今静望着妙宁,短暂失神之后,平静眸子里逐渐亮起动人的光彩。

  “对了,孟思潮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妙宁说。

  叶怀今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回答,“宁宁,你不用说,我的回答早在十五年前就给他了。”

  “好。”

  妙宁挽起被风吹起的耳发,她其实并不知道孟思潮想要说什么,她当时的回答是,“孟先生,我很开心你能给我讲叶怀今的故事,不过你想要说的话,请你自己转告叶怀今,如果她想要听的话,自会来这。我不传话。”

  孟思潮愣了半晌,讶异地看着妙宁,“你和怀今真的很像。”

  妙宁挑眉。

  “如果你不是女人,我几乎会你们俩是爱人。”孟思潮说。

  妙宁嘴角上扬,不言语。

第65章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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