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我妈那里走之后，很长时间我都生活在痛苦中，吃也吃不好，睡不睡不香，时常想起我妈，感觉活着真的很累。

　　一晃我都离开家很长时间了，我发现钱是越花越少，如果这样花下去早晚有一天我要变成穷光蛋，得想个挣钱的方法，干点什么，可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现在天天过得更无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

　　后来我放弃所有的想法过一天算一天吧！大鱼大肉也吃够了，一想到吃饭就头痛，很多人会说，天天上饭店多好啊！可如果让你天天吃肉总会有吃腻的那一天。那时我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吃什么都不香，什么红焖肉啊、烧鸡啊，让我看到都有点恶心，不像以前吃点肉对于我来说是种奢求。

　　记得有一天我上街闲逛，路边有个要饭的小乞丐和我年龄相仿，满脸的泥，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跪在那里给路边的行人磕头，嘴里还念叨着：“可怜可怜我吧，给我点钱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毕竟我俩年龄相仿。我给了他钱他用力给我磕头，还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我问他：“吃饭了吗？”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摇了摇头。我说：“你等一会儿，我回来找你。”

　　我去饭店要了一盘饺子，当我把饺子递给他的时候，他很高兴。我说：“你吃吧！”他笑着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口一个。看他吃饺子的样子我还在笑，说：“慢点儿吃。”他答应着可还是吃得很快，还说：“真香啊，谢谢你！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饺子了。”剩下最后一个饺子了，他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捡了起来。我说：“别吃了，都脏了。”他笑了笑用手拍了拍饺子，一口又吃了下去，还说：“没事儿，我不怕脏。”

　　看他吃饺子的样子，我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我最难的时候谁要是给我吃一顿饺子我会很感激他。后来我问他：“吃饱了吗？”他笑着说：“谢谢！真的吃饱了。”说着还把衣服掀了起来，“你看，我的肚皮都要撑爆了。”虽然他很脏是个小乞丐，但我觉得他比我可爱多了。我问：“你叫什么？”他说他叫小强，年龄比我小两岁。我问他：“明天你还来吗？”他点点头说：“呃。”他又问我：“哥，你明天还来吗？”我说：“明天我来看你。”他高兴得笑了，我也笑了。

　　晚上我回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小强，想了很多。我知道有一天我的钱会花光，有可能今天遇到的小强就是明天的我，有可能我还不如他呢，他最起码能要饭，而我呢？就是让我死我也不会去要饭。我长叹一口气，走一步说一步吧！别想那么多啦！

　　其实说句心里话，漂泊的日子真的不好过，空虚寂寞天天伴随着我。那段日子真是一种煎熬，甚至比挨打挨骂还要痛苦，肉体上的痛苦是一种痛苦，可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痛苦，心灵上的伤痕永远是无法抚平的。

　　在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我又梦到了后妈，这回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而是和我诉苦，说她现在没有房子住了，说我父亲抛弃了她。我是那么高兴，心里美滋滋地想：活该。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后妈不停地哭，她哭得越伤心我就越高兴，报应啊！老天爷开眼了，让你打我骂我，这回得到报应了。后来又梦到了我爸，我爸居然和我妈和好了，我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我开心极了，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打开灯一看，是杯子掉在地上摔醉了，可能是我翻身不小心碰到的。我当时就想原来是一场梦，这要是真的那该有多好，该死的杯子，你就应该摔碎，多好的梦啊被你给打断了。我收拾完碎片，关上灯躺在床上，还在回味那场梦。我又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一定要回到梦中，继续我的梦。可是做梦这个事是谁也管不了的，我没有回到梦中。

　　第二天早上天已经大亮了，我醒了可不想起床，还在回味昨晚的梦，情不自禁地傻笑。我还在想这是后妈应得的下场，后来我又想到了小强，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有很多，特别是当今社会离婚率这么高，孩子真是深受其害。作为父母不应该只考虑自己过得好不好，更应该多为孩子考虑考虑。

　　吃过早饭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一所学校停下了脚步，很多父母都在送孩子上学。看着那些孩子我真的很羡慕，我也想背着书包和他们一起上学，能上学那该有多好啊！成天和同学在一起无忧无虑的，那该有多幸福啊。过了一会儿，上课的铃声响了，我还是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听着教室里传出的读书声，心想如果我是其中的一分子那该有多好啊。我在学校的大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后来不得不带着遗憾离开了这所学校。

　　很多人都在问幸福在哪里？其实能背着书包上学也是人生当中最大的幸福。只不过很多人不知道，他们上学的时候不珍惜，等到长大了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离开了学校我走走停停，走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也没有目标，其实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那就是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活得茫然，就像我一样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到了中午我还是找了家饭店点了菜吃起来，我还特意给小强留了一半，吃过饭我去找他。小强一见我很高兴，我问：“你吃饭了吗？”他摇了摇头，说：“不饿。”当我把饭菜递给他的时候，我看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个劲地说香，其实什么是幸福？当你饿的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饿到极点的时候，别人能给你饭吃，这就是幸福！哪怕只有一个馒头，更不用说给你吃点好吃的。小强吃得很香，他把饭菜装在自己的碗里，最后连饭碗都不用刷了，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的。看着他的样子我真想笑，其实想想以前我在家过的日子和小强也差不多，能吃饱不就是一种幸福吗？不挨后妈的打骂就是一种幸福，能吃到红焖肉、烧鸡那更是一种奢望。

　　小强吃过饭我和他聊了起来，原来他的命运和我一样，也是父母离婚没有人管他，最后才流落到街头当了一个小乞丐。我和小强说：“晚上我请你吃饭。”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没事儿，你怕什么？”他摇了摇头，说他欠我的太多了，日后他该怎么还呢？我说：“等你有钱了再还。”他说：“好”。

　　晚上我俩一起找了家饭店，我让他坐在那里等我，我去里面点菜。我特意和服务员说：“他是我朋友，是我请他到这里吃饭的。”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小强。小强有点害怕，跑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说：“哥，走吧，我不吃了。”小强哭了起来，我说：“哭什么？今天哪都不去，咱俩就在这儿吃。”我放大声音说，“小强坐，我看看谁敢欺负你。”小强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我当时真的有点生气了。我点了四个菜一个汤，和小强一起吃了起来。当时我也是在赌气，吃饭的时候小强还在不停地劝我：“哥，你别生气了，没有必要和他们生气。”我大声地说：“吃，小强，今天哥请客。”其实四个菜一个汤我俩根本吃不完，后来剩下的饭菜我都让小强打包了。第二天我吃饭的时候同样给小强留出了一半，吃完就给他送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认识小强快半个月了。有一天，我买了最喜欢吃的烧鸡来找小强。我说：“小强，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小强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哭了。我问：“小强，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摇了摇头说一会儿要走了，离开这里去找他的妈妈。我手中的烧鸡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本来心情很好，现在却变得很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很难过。虽然我俩认识时间不长，但感情处得却很深。有些时候我真的把他当成弟弟了。也许是我俩有着相同的命运，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好像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我还劝小强：“小强，你别走了。”可是小强很坚决地回答：“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一定要去找我的母亲。”我说：“小强，过两天去不行吗？”小强摇摇头说：“不，一会儿就走。”后来我把小强送上了车，我知道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强了，默默地祝福他开心快乐，也祝愿他能早日和母亲相见。

　　想到小强要去找自己的母亲，我也想到了我的母亲，我什么时候能再次见到我的母亲呢？我哭了，后来回到旅店开始查自己的钱，所剩无几了。我知道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告诉自己省点花，可是再省也需要花钱。钱毕竟是有数的，而且是越花越少。我开始睡不着觉了，整日琢磨怎么办，却想不出好办法。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过了一个月，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钱终于花光了，我只能睡在火车站。我也没有以前的高傲了，以前经常吃大鱼大肉，现在我的伙食变了，吃的是火车站里别人吃剩下的东西。现在想想活得还不如小强呢。想起昔日的我和现在的我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香肠，我凑到边上闻着香肠的香味流着口水，心想如果能让我咬上一口那该有多好啊！有的时候也能捡到点肉什么的，我盯着候车的旅客，他们一吃完东西我就马上去捡。

　　记得有一次，几个男的在火车站里吃起了烧鸡，我也不敢离得太近，因为毕竟那几个男的是成年人。我在边上盯着他们吃烧鸡，口水都快掉到地上了，眼中只有烧鸡。突然间有个男的叫我过去，我低下头走了过去，说心里真的害怕，怕他们打我，因为在火车站我经常挨打。

　　有一次一个男的坐在候车室里吃猪头肉，不用说吃了，就是看上一眼我都觉得香，就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吃。他知道我是个乞丐就拿我开心，他拿了一块猪头肉递给我说，来给你吃一块。我笑着伸手就去接，结果他把手收回去了，哈哈大笑。我站在那看着他，他说：“看什么？”上来就是一脚，我被踢倒在地。我爬起来边跑边回头看，很多人都在笑我。我心里暗暗地骂他，这种人真坏。但是还是好人多，很多人看到我可怜都会给我口吃的。我还说自己打死都不当乞丐，其实我活得还不如一个乞丐，在这个时候能活着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什么是幸福？能活着对于我来说就是幸福。

　　我走到那个男的身边，他拽下个鸡腿递给了我。我当时没敢接，他大声说：“给你啊，拿着。”把我吓了一跳伸手接过鸡腿，我给他敬了个礼，说：“谢谢叔叔！”我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到火车站的外面，跑进一个胡同里，蹲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真香！我当时真的很感谢那位叔叔，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起他的面容，胖胖的脸，嘴边留着小胡子。当时他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虽然长得有点吓人，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好人。

　　其实我也想过回家，可是我把卖房的钱都花光了，回去就是找死，还不如这么活着呢！我也想过去找我妈，可是我不能再给我妈增加负担了，她活得够苦够累了。算了！混一天是一天吧。

　　直到有一天我的生活改变了。记得那是星期天，我和往常一样等着别人给点吃的，或者捡点别人吃剩下的饭。我刚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在饥饿的驱使下，硬着头皮也要捡也要等别人的施舍，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自己觉得很正常。这也是被逼的，我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能饿死。我还是盯着候车室的旅客，看看哪个旅客在吃好吃的。

　　正在这时，过来四个男孩，他们比我大，穿得也很破。其中的一个好像是头儿，跟我说让我离开火车站，这个地方现在是他们的。我说：“为什么？”原来他们几个想在这里乞讨。我说：“你们乞讨你们的，我乞讨我的。”那个男孩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给我滚。”说完就是一拳，正好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眼前一片黑，全是星星。我奋力反抗心想和他们拼了，可是寡不敌众。他们四个人将我打倒在地，没有办法了，只能求他们不要打我。我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的，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火车站。我当时特别难过，也想过报复他们，可是他们四个人我一个人，还是算了，挨打就挨打吧！就这样我被赶出了火车站。

　　我心想：原来做乞丐也不容易。晚上我坐在花园的长凳上，阵阵的凉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抱着自己的肩膀，牙都在打颤，真冷啊！我的心更是凉透了，伤心难过，我的日子为什么过得这么苦？我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心想：好心人啊！谁给我点吃的吧，我饿坏了。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乞丐吧！老天爷啊快来帮帮我吧！

　　后来我找了个没人住的破房子，蜷缩在墙角睡着了，夜里被冻醒好几次。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感冒了，不停地打着喷嚏，而且还不停地流鼻涕，好难受啊！全身都痛，感觉就像是要死了一样。我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必须挺住。我咬着牙向市中心走去，迷迷糊糊地好像要摔倒，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海绵上一样。我心想真不如死了算了，人活着太累了。

　　我坚持着走到市中心，总觉得好像看到小强跪在那儿乞讨。我紧闭双眼摇了摇头再睁开眼一看没有人，好像是幻觉。我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还在不停地打着冷战。我跪在小强乞讨过的地方，给来往的行人磕头，乞求别人的施舍。每磕一个头我就感觉眼前一片黑，我知道自己得了重感冒，没有办法，不给别人磕头，谁也不会给我钱花，可身体就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一上午要了不少的钱，一开始我还说打死也不当乞丐，其实当乞丐也很好嘛！后来我去了药店买了药，吃了药感觉舒服多了。

　　我饿得都不知道饿了，有点饿过劲儿了。我买了馒头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真香！这馒头蒸得真好，我又想起以前大鱼大肉的日子。我知道现在很难再过上那种日子了，这一天下来还不错，乞讨的钱也能维持活命，最起码能养活我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