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魔修169
“主子,您放手吧,别管我了……”
陈可生平第一次流泪,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时候。
“不放手!”月昭琴喘着气,胸口处血气上涌,“我答应过你,还要带你去北方看雪!”
“可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了的。”
陈可的身体开始颤抖,她不畏惧死亡,却害怕看到月昭琴因她而死。
月昭琴继续厮杀着,听到她的话,忽地一笑。鲜血顺着唇角流出,她却恍若未觉,就连声音也还是那么温和:“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无数修仙者汇聚成的灵力和威压,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她们层层包裹住。
连日光都黯淡下来,飞扬的尘土迷得月昭琴快要睁不开眼。
他们叫嚣着,呐喊着,手里的武器不要命地挥过来,倒下一批又会迅速补上来,好像一圈永远打不出缺口的沙堆。
但月昭琴偏偏不愿放手。
在书中,陈可就是死在了这场战争中,而现在,她来了。
她要改变这结局。
她要踏破这命运!
月昭琴手中长鞭疯狂挥动,好似不知疲惫的凶兽,每一击都有劈山裂谷的威力。
但她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多到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重得快要迈不动步子。
……
月昭琴的视野模糊起来,眼前那些影影幢幢的修仙者,逐渐被依稀的人影取代。
在人影里她看到归极妖宫的人,看到了雍都的百姓,也看到了俢北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了牵挂,会变得畏惧死亡,向往美好?
是从她带着俢北辰逃出秘境的时候?还是从她过上人生最盛大的生日之时?
往事种种如云烟掠过,这一刻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知道在心底有一个无比清晰的想法——
“我……”
“我不想死。”
在混沌之中,月昭琴喃喃着说出口。
她不想死,她想留在这里,留在俢北辰身边。
这一刻,所有的人影尽皆消失,一抹雪白的身影如天神般降临。
在一片光芒之中,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月昭琴。她容貌艳丽,身材纤瘦,脸上的神情却温软又单纯,俨然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赵月。”月昭琴低声说,“我的心魔是你——可你究竟代表什么呢?”
“我就是你。”少女的唇角漾开一抹笑容,“我是恐惧,是邪恶,是脆弱,也是痛苦……”
“我是你最恨的人。”
“你为什么而存在?”月昭琴疑惑地问,“你想要什么呢?”
“我?”赵月说,“我想要的,一直都和你一样啊。”
“……和我一样?”
“毁灭?拯救?杀戮?”
少女摇了摇头。
月昭琴追问她:“那是什么?”
白裙少女微微一笑,忧郁的双眸却流出晶莹的泪珠。
“我希望,所有我珍视之人,都能不再受到伤害。”
“你已经忘记了么?”赵月悲哀地望向她。
忘记了自己日日夜夜祈祷,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家人平安。
忘记了自己曾经被仇恨侵蚀,宁愿摧毁一切,也要消灭罪恶。
少女漂亮的眼睛盯着她,好似在无声询问——难道这些,你真的忘了吗?
“你凭什么忘记?”
“……因为我是月昭琴,不是赵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你撒谎!”少女的声音尖利起来,“过去的事永远不会过去,只是有人选择了放下。”
她咄咄逼人地质问着:“那你呢?你放下了吗?”
“我……”月昭琴闭上双眼,“我放不下啊。”
接受吧……
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光明与罪恶,也接受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善良也好邪恶也罢,温柔也好冷漠也罢,又有什么所谓?
我本就是如此。
真诚的是我,虚伪的是我,快乐的是我,痛苦的也是我。
我是赵月,也是月昭琴。
——魔修月昭琴。
此即为,魔功第八重,以杀气铸心,与心魔融为一体!
战场之上,原本汹涌的杀意,忽然凝固了一瞬。
因为有一股更强大、更浓郁的威压,正以那浑身是血的两人为中心,无可阻挡地倾泻而出!
修仙者们的脚步为之一滞。
他们看到,那其中一个女子,正抬头盯着他们,瞳孔泛着诡异的红光。
月昭琴的脑袋好像被浸泡在水里,所有外界的声音都变成模糊的音节,在心魔的支配下她变得敏锐又麻木。躁郁的心情几乎要溢满心脏,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杀人发泄,想要让鲜血洒满天空。
于是她真的就那么做了。
陈可靠在她的怀里,眼看着她化身一件杀器,碾压着所有阻拦在的面前的人!
城门大开。
月昭琴终于杀出了一个缺口,赶上了前来接应她们的人。
陈可眼眶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唤着月昭琴的名字。
炎日高悬天空,白衣浴血的女子手持长鞭,黑色长发随风而舞,蓝色的光芒在她周围闪现,遍地横尸残骨在她身边堆积。
月昭琴赤红的眼睛注视着陈可。
她的双眸已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却还是沙哑地唤她:“阿可……”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重重地吐出一口血,纤细的身体如落叶一般摇晃着倒下。
陈可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抓住了她的身子,化成原形接住了她,然后拼尽全力,闯入了妖界士兵的保护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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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月昭琴在月光当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可。”她精神恍惚,却下意识叫出了这个名字。
“她在养伤呢,我拦着没让她过来。”
头顶传来了熟悉的男声,月昭琴懵了一会,反应过来这是范野。
“范大夫,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范野把她扶起来,端起药碗递给她,“你的伤比她重多了,不还活着呢?”
月昭琴抬手欲接碗,才发现自己浑身是伤,随便一动都疼得厉害。但她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一手端碗,大口喝掉苦涩的药汤。
范野说:“这次的伤势比较复杂,我看你好像修为又进了一步,所以一部分伤口已经自动愈合,但是灵脉的缺陷却反而被放大,必须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月昭琴哑声说:“好。”
范野把空碗拿走,起身准备离开,同时又叮嘱了她几句。
月昭琴像是听了,又像是没听,她怔怔地坐着,忽然问:“俢北辰呢?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范野的话戛然而止,脚步也停住了,却没有回头,只是说:“应该还好,你先养伤吧。”
月昭琴答应下来。
十天之后,她的伤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得到了范野的特许,奔赴到俢北辰所在的战场之上。
他们相隔并不远,听说他那边进展还算顺利,已经夺回了被侵占的三座城池。
月昭琴御剑而去,没多久就看见了混乱的沙场。
她一眼认出了俢北辰,那家伙的剑气实在太霸道,只要他拔剑,方圆十丈内就都被他的剑气所覆盖。
她跃下飞剑,即将来到他面前。
她想,等这场仗打完了,她就告诉俢北辰,她已经想明白了。
在鬼门关走一遭,就知道有什么是绝对不能失去的,就知道,有些心情原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热烈。
她想告诉俢北辰,她已经离不开他,她能够奋不顾身去救很多人,却只有他能给她活下去的理由。
然后,她就看到,一把剑笔直地插在他的腰腹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对面南宫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