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袭黑裙, 领口空空，手臂也全都裸露在外，灯光明亮, 映在她精致的锁骨和肩上, 光泽如玉。
程译州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茶的脸上。
颧骨处透着几分不寻常的红, 一双杏眼泛着水光，而她目光纯净明亮, 压根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林茶没醉, 顶多脑袋有些重, 自然也看清了不远处的程译州。
之前她出门的时候就呆在窗边, 现在她回来了, 他又杵在门外。
唐菲说的没错，还真的事孽缘。
她收回视线, 费劲去够包里的钥匙。
等钥匙拿了出来，也走到了门口，距离程译州不过几步的距离。
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酒味，缓缓开口, 音色低沉：“你喝酒了？”
“对啊。”林茶随口答道，钥匙一转，门开了，她抬脚往里走。
才走了一步, 手腕又被人拉住了，他手掌温度很高，和她在外面吹了风的冰凉手臂一点不同, 她轻轻挣开，转身看他，语气不算好：“干什么？”
“我的薰衣草精油。”他缓缓开口。
林茶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她扭头就往家里走，门也没关，将程译州晒在外头，放下那些袋子之后，伸手往包里掏，掏出包里那一瓶薰衣草精油，伸手递过去：“还给你。”
程译州伸手接过，指尖在她掌心划过，带起一片痒意。
林茶抬头看了他一眼，唇红齿白的，依旧清隽帅气，唯一不足的，就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但是当明星，他名气又大，肯定每天都有活动，别说睡眠好不好，可能压根没什么时间睡觉。
“我……”程译州看着林茶的怒容，张了张嘴。
回应他的是砰地一声关上的门。
完完全全将他隔绝在外，不超过三步的距离，却因为一扇门成了两个世界。
程译州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薰衣草精油，这一瓶，还是她七年前买的。
他随身常带两瓶，一瓶是它，另一瓶是现在还在用的，两瓶长得一样，林海原收拾东西的时候拿错了，把这一瓶放到了身上，现在又到了林茶手里。
他唇角微扬，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敛去笑意，转身回了2501。
林茶在门口，看着程译州走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甩了甩脑袋，暗骂自己没出息，他没睡好，现在关自己屁事，盯着他干什么？
脑袋在这个时候昏得有些厉害，她来不及整理东西，匆匆洗漱完毕，就上了床睡觉。
心情不算很好，连带着梦境都受了影响，她梦见大雨滂沱下，她站在商场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她眼里只有伞下的程译州和许望舒。
许望舒笑得温柔，手挽在程译州臂弯间，她冲她说道：“你以后别缠着程译州了，他不喜欢你。”
他不喜欢你……他不喜欢你……
随着这道女声的回响，林茶睁开眼。
入眼的是好几年没见过的，但却还算熟悉的房间吊灯。
她呼出一口气，摸了摸后背，出了一声冷汗，脑袋比昨天晚上好了不少，但却还是有些发沉。
这个梦，让人一大早的心情就不好。
阳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缝隙投射到床角，林茶坐起身来，伸出手搓了搓脸，随后下床，遭到浴室里去洗澡。
既然准备一天都宅在家里收拾东西，她等洗好澡了，就随便换了见白T和短裤。
肚子有些饿了，她拿起手机一看，七点半。
难得醒得这么早，家里又没有什么可以填肚子的。
这时候，她想到了徐家粥铺，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在国外的中餐厅也不是没吃过小笼包和油条，但都不是记忆里那个味道。
她给唐菲按发了个消息，问她要不要一吃小笼包。
唐菲很快回了消息：不行啊，我得去工作室了，周六约我！
那就只能自己去了，林茶背上包，在换鞋子之前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家店现在还不在。
她没想到这时候会传来敲门声，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回来，唐菲又要去工作室了，所以只能是……
她放弃了穿鞋子，走到了猫眼前一看，果然是程译州。
他站得距离有些近，只能看到上半身，也不知道是过来干什么。
他们这种关系，还是少见为好，林茶转身回到沙发上，呆坐了十几分钟，最后耐不住肚子饿，她又走到了门前。
结果程译州还在。
他是在和她作对吗？林茶伸手摸了摸肚子，实在忍不住了，她换好鞋子，背上包，打开了门。
程译州的脸映入眼帘，他听见门开的声音后，眼睫一抬，幽黑的双眸看向她。
林茶错开即将对视的视线，她低下头去，然后看到了他手里那一袋东西。
香味慢慢袭来，是熟悉的味道，徐家粥铺的小笼包。
“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林茶决定发挥她还不错的演技，抬眼看向他。
“晨跑的时候路过那家店，所以顺便带了早餐回来。”
顺便……林茶将这个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她问道：“你吃了吗？”
“在店里吃过了。”程译州开口道，递过手上的东西，“你应该没吃早餐。”
“谢谢啊，不过不用了。”林茶没伸出手去，她扯开嘴笑了笑，“我正好要出门。”
然后在下一秒，她的肚子叫了起来。
“拿着吧，要冷了。”程译州将袋子塞到她手上，“没别的意思，只是顺带。”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啊。”林茶撇开眼，既然他都这么强调是顺带了，她也没必要矫情。
于是她拿上东西，往后退了两步。
“我这里有几张票，不知道你追不追星，但是明天的采访，会有很多人去。”程译州说罢，又递过了两张票。
“我不追星。”林茶摇头摇得干脆，见程译州垂下眼睫，最后还是靠在了门框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进了娱乐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程译州很快说道。
没有原因，其实就是不想说呗，林茶站直了身子，手拉住门把手：“我也没有很想问。”
“再见。”最后还是觉得不说一声就关门有些不礼貌，她吐出两个字之后，顿了两秒才关门。
她走到餐桌前，将袋子拆开，小笼包，油条和豆浆。
还是这三样东西，她夹起一个还算温热的小笼包，味道没变，让人惊喜。
几分钟解决完早餐之后，她接到了回国前就联系好的漫画编辑电话。
“柚子茶亲亲，什么时候交稿呀？”编辑温柔中暗含威胁的声音传来。
“今天晚上？”林茶想到自己还在改的稿子。
“我能问问为什么是个疑问句吗？”温柔的声音消失了。
“……反正今晚肯定能交上来了。”林茶回房打开画板，挂了电话之后拍了张照给编辑发了过去，终于堵住了她的嘴。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今天的稿交了之后，就可以跟编辑撒个娇，说要帮朋友个忙，出版稿就可以再拖几天。
简直完美！
……
休息日难得清静，程译州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剧本，看了一会儿始终看不下去。
时光静谧，一个小时之后，沙发后的猫窝里，橙子站了起来，慢悠悠往沙发上蹦，八岁的猫，没小时候那么好动了，到了沙发上之后拿头蹭了蹭他，随后就安安静静趴着不动了，只是拿它那双澄净如琉璃的双眼看着他，间或弱弱地叫一声。
饿了就常常这样，程译州笑了笑，伸手往橙子头上揉了一把，起身去给它开罐头。
橙子不吃，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肉干零食。
“只能吃一点。”程译州没办法，倒了几颗肉干在手心，橙子很快吃了起来，几颗吃完之后，又喵喵叫着还想要。
“没有了，零食不能多吃。”他放下剧本，抱起橙子，“改掉这个坏习惯。”
橙子像是听懂了，头一扭不再看他，躲到了窗帘后，喉咙底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客厅的落地窗半开着，微风拂过，窗帘不断地飘动着，橙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程译州看着它的目光逐渐温柔，他在想，七年前，他们刚把橙子带回来的时候，林茶因为它太瘦了，只要它要吃多少，就喂多少。
到后来，橙子胖了一点，也开始挑食了，它开始喜欢吃小零食，林茶知道不能多吃，但每次橙子一撒娇，她就忍不住多喂，后来她和向天辰出国了，没再回来看过橙子一次，也没看过他一次。
可是橙子没能忘掉小零食，他也没能忘掉她。
“你妈妈回来了。”橙子不肯回来，他只能掀开窗帘，蹲下去抱起它，“你想不想见她？”
橙子耳朵动了动，抬起眼看他，也不知道到底听懂没有。
“听懂了吗？”他伸手点了点它鼻尖。
橙子叫了一声，七岁多的成年猫了，叫起来还是奶声奶气的，除了胖了好大一圈，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他叹了口气，“她给你找了后爸，我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分开。”
橙子喉咙底下又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跳到沙发上自己去玩玩具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江序”两个字。
他接起，问道：“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江序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听上去情绪不太好。
“你为什么不直接敲门？”他觉得奇怪，抬脚往门口走去，“电话我挂了。”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开了门。
江序一身高定休闲装站在门外，他生得好，剑眉星眸，放在娱乐圈也是一顶一的好长相，所以很多人都惋惜，江导拍戏为什么不参演。
只是他现在眉头紧锁，手上提着两瓶酒。
“进来吧。”程译州侧过身子，抬眼往江序身后紧闭的门看了眼。
江序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坐到了沙发上，两瓶一看就有些年头的酒随手放到沙发上，他捏了捏眉心。
“有什么事？”程译州拿了两个酒杯，也坐到沙发上。
“明天的那个采访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江序拿了开瓶器开了酒，往杯子里倒了些许，神色郁郁。
“你爸着急让你接手星瑞？”程译州一瞬间就有了猜测。
国内数一数二娱乐公司的继承人江序，也是拍出轰动一时的《黑夜尽头》的江导，他此时此刻靠在沙发上，将好酒一饮而尽。
“别糟蹋了。”眼见着他一杯一杯喝着，大半瓶酒没了，眼中泛着红意，程译州抬手阻止道。
“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江序放下酒杯。
“要是我爸还有个孩子就好了，你不是有个弟弟吗？送我好了，让他去管公司。”
“你喝醉了吧？”程译州开口问道。
“没醉。”江序继续倒酒，“我就是现在，还不想去管公司。”
“推不了时间？”程译州问，他之前也不是没听过这个消息，都说江导拍戏只是玩玩，最后还是得管公司，谁让他是星瑞的唯一继承人呢。
“有什么办法，老爷子想退休了。”江序叹气，“他还说我这段时间名声也拿够了。”
“我其实也没那么伤心。”他又往嘴里倒了口酒，看向程译州，“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去管星瑞之前能拿个奖。”
“和我没多大关系，我这称号还是托你的福。”程译州摇了摇头。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江序继续道。
“又怎么了？”
“我妈开始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了。”
“那祝你早日结婚。”程译州想了想，最后只能憋出这一句。
“你这是在咒我。”江序皱眉，“还是说你想这么早结婚？”
“我要是能的话。”程译州看向他，“也不是不愿意。”
“你得了吧。”江序绽开了今天第一个笑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
“除非你在你粉丝里找一个。”他又添了一句，之后细细品了品程译州的话，“等下，你的意思是，你有想结婚的人？”
程译州没答话。
“真的有了？”江序放下酒杯，情绪总算从之前的失落中转移出来。
“有。”程译州不想瞒好友，“只不过她不是我粉丝，我没法找她结婚。”
他想到林茶在机场见到他的的诧异，应该是压根就不知道他进了娱乐圈，加上她今天问他进娱乐圈的原因，就更能确定这一点了。
如果她根本不在意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进娱乐圈，那他那个因为她曾经的一句话而做的幼稚决定，也不一定非得现在告诉她。
“谁啊？”江序继续问，“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程译州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好像也惆怅了起来，江序默默地倒酒。
没过多久，两瓶酒都空了，橙子跳到了沙发上，看着脸上有几分红意的两个男人，轻轻的叫唤了一声。
江序向来有些害怕小猫小狗这类毛茸茸的东西，见橙子跳上来之后，赶紧站起了身，奈何酒量不怎么样，身形晃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橙子的目光变得有些鄙夷，轻轻巧巧地跳到橱柜上，嘴里叼起一包拆过的零食，然后迅速地躲到了窗帘后边。
“你的猫偷吃东西了。”江序收回视线，伸手推了推程译州，“还躲在窗帘后面。”
“嗯。”程译州轻轻地应了一声，捏了捏眉心，“没事，它撕不开，只是想它妈妈了。”
这话一出，江序身子一抖，他看着程译州眼里浮起的醉意和情意，用此时此刻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妈妈，不是小猫的亲生妈妈吧？”
程译州没说话，默认。
“你有初恋？”江序坐直了身子，眼神清明了不少，他一只手搭在沙发后垫上，看着程译州的侧脸，“我不知道，说明现在没有任何人有你初恋的消息，你和她现在还有联系吗？”
“我觉得老江总的决定没错，你接手星瑞挺合适的。”程译州吐出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你谨慎点，别被人拍到。”江序对那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初恋很感兴趣，但程译州不说。他也不会多问，“不过以后，总得请我吃饭吧？”
“少不了你。”程译州将杯子里剩余的红酒倒入口中，“如果真的可以。”
“看样子有难度。”江序摇了摇头，低头看到了放在一边的剧本。
“《河山》？”他低头翻了翻，“挺好的剧本，什么时候进组啊？”
“三四天之后。”程译州侧着头看窗帘后使劲扯着零食袋子但却始终没有成功的橙子。
“你这猫放哪里？”江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和橙子对上视线。
程译州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首先划过的是林茶的脸。
“可能会带去剧组。”他最后还是这么说道。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震动，程译州低头看去，只见不是自己那一个，便伸手推了推一动不想动的江序，“你的电话。”
江序又呆坐了会儿，随后起身接起电话。
“我知道了。”
“在家里吗？马上回来。”
他挂了电话，转身打招呼：“老头子让我回去了，有事要说。”
“嗯。”程译州点头，随意地挥了下手。
江序走了之后，房子又回归了静谧，只是偶尔传来橙子气急败坏的叫声。
他进了这圈子之后，虽然认识很多人，但依旧没有那么热爱社交，江序是他唯一交心的朋友。
“过来。”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见橙子依旧不肯放弃之后冲它招了招手。
橙子聪明，很快叼着零食跳动沙发上。
程译州解开袋子，拿出两块放在掌心。
它很快吃完，见他重新封上袋子，也就不再闹了，只是趴在沙发上看他。
程译州头有些痛了，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林茶穿着一袭黑裙朝他走来的模样，身姿妖媚，眼神纯净，娇艳而不自知。
“你想见你妈妈吗？”他抱起橙子，看着它的双眼。
橙子轻轻叫唤了一声。
“看来你想。”他趁着几分醉意，抱起橙子开了门走到对门，随后敲响了门。
林茶正对着画板调整画稿的细节，每一个阴影和光线，她一点一点细细调着。
画板上，一只圆滚滚的橘猫的趴在沙发上，正低头看着冲它龇牙的金毛。
正是要收工的时候，敲门声传了进来。
“又是谁啊？”她啪地一下放下画笔，拖趿拉着拖鞋往门外走去。
从猫眼往外看去。
又是程译州，还是程译州！
她不想开门，但是偏偏又看见了他手里抱着的橘猫。
是橙子，七年没见的橙子，它胖了很多，和她条漫上的橘猫是那么相像。
她忍不住绽开笑意开了门。
等看向程译州的时候，又收敛了，她问道：“怎么了？”
“橙子想你了，所以我带它来看看。”程译州开口道。
他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浅淡的红酒香隐隐传来，林茶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他开口道，声调喑哑，听上去不是只喝了一点。
“给我抱一下。”林茶只纠结了一会儿，对上橙子那双眼睛，就不由自主地伸了手过去。
程译州将橙子放到她手里。
“你想我了吗？”她低头逗弄着橙子，笑意渐渐藏不住。
“嗯。”程译州应了一声。
“我没问你。”
“我替，橙子回答。”
于是林茶又继续低下头去逗猫，可是橙子不配合，她的手放到哪里，橙子的头就扭到另一边。
她抬眼看程译州，橙子想她，就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