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唐菲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时, 林茶还有些恍惚。

　　七年前的事情太久远，她也很少再想起，直到现在,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记得, 每一个场景, 每一个细节，她都没有忘记。

　　手里的薰衣草精油被捂得很烫, 她重新放进包里, 转身去开门。

　　门一开, 入眼的是唐菲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美人面如瓷唇似血, 实在是赏心悦目，西装外套下是一席不规则红色长裙, 明艳至极。

　　“你穿得怎么这么素啊？”唐菲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还伸手往她腰上掐了一把，“又瘦了，羡慕死我了！”

　　“你结婚吗？”林茶不甘示弱, “穿那么喜庆。”

　　“你有没有良心啊？”唐菲坐到了沙发上，眉头紧锁，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我这不是为了迎接你吗？不然我穿成这样干吗？”

　　“我不知道啊。”林茶笑, “反正向天辰也快回来了嘛。”

　　“找死啊！”唐菲尖叫，脸颊却红了起来。

　　房子被打扫得很干净，自从几年前她爸妈定居国外而唐菲回国之后, 这房子就拜托给了唐菲照看。

　　请的阿姨每个月都会来打扫两次，尤其在她快回来的这段时间，阿姨来得更勤了，现在看起来，和几年前根本没有区别。

　　“多谢你啊。”林茶跑去厨房，打开冰箱后在里面发现了睡，拿出两瓶，给唐菲递过去后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水都准备好了。”

　　“那可不。”唐菲笑得很得意。

　　过了会儿，她掏出手机递给林茶，开口问道：“我这么好，你也得报答报答，对吧？”

　　林茶往后缩了缩，拧开水喝了一口，万分嫌弃：“你也不能这样吧，我才到家没多久，东西都没收拾好呢，你就要叫我干什么？”

　　行李箱就放在客厅，孤零零地立在厨房前，正面对着唐菲。

　　唐菲这个人想象力惯常比别人好，对着方方正正的行李箱，莫名其妙就脑补出了一出行李箱长出一张脸，伸出手控诉她的模样。

　　“又不是现在，不着急啊。”唐菲挥了挥手，“就是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的那个，程译州。”

　　林茶听见这个名字，顿了两秒，确定自己控制得住面部表情之后，她摇了摇头：“你说杂志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们工作室那个很厉害的摄影师卢州呢？”

　　“他摔了手啊。”唐菲叹气，“程影帝的经纪人，就是看中卢州才答应这次合作的，还好签了合同了，不然这次合作就泡汤了。”

　　“那你和他们说了吗，卢州手受伤的事。”

　　“还没。”

　　“你是想我替卢州拍？”林茶很诧异，“我的水平不行吧。”

　　“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林茶实在诧异，“程译州诶。”

　　空调风正对着脸吹，太阳穴隐隐作痛。

　　林茶伸手揉了揉肉太阳穴，她叹了口气：“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好朋友有点不对劲，她很少这个样子，看上去很苦恼。

　　唐菲迟疑着问道：“你不喜欢程译州，是他黑粉？”

　　林茶没想到，唐菲的脑洞能大成这个样子，她摇了摇头：“要不你再猜猜？”

　　这个理由不成立，看她的表情，是得往狗血了猜。

　　唐菲灌了两口水，豪气万丈得像在喝酒，她回忆着这段时间看的狗血小说，缓缓开口：“比如说，你们曾经是男女朋友，但他是个渣男，不仅伤害了你的身，还伤害了你的心，最后玩够了一走了之，留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原地等待？”

　　林茶听完，默默地鼓起了掌。

　　“干嘛？”

　　“你脑回路果然很强，不如和我一起画漫画，有了你的剧情加持，我觉得我能红透半边天。”

　　“算了吧。”唐菲撇撇嘴，“你摆明了是觉得我很扯，你直接和我说吧，这程影帝怎么惹着你了？”

　　“你说对了一半。”林茶垂下眼睫，红润的脸颊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苍白，“你还记得我高中时候和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吗？”

　　“程译州？！”

　　“是他。”

　　“怎么是他啊！”唐菲激动起来，伸手扶住林茶肩膀不断摇晃，“我怎么不知道是他？”

　　“你自己说的啊，不要在意名字什么的，反正都会过去……”

　　“当时年轻不懂事，发表了一些不那么妥当的言论，我有罪。”

　　“这些话我和你说了，你别和别人说了，他现在毕竟是公众人物。”林查伸手扯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之前我喜欢他，每天缠着他，刚开始他不愿意搭理我，后来不一样了，我们关系很好，好到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找了一天约他出去想告白，但是，他没来。”

　　“他没来？”唐菲撇嘴，伸手托住林茶下巴看了看，巴掌大的小脸，吹弹可破的皮肤，眼睛浑圆又灵动，标标准准的一张美人脸，“他看不上你哪里啊？”

　　“我不知道。”林茶放下水瓶，“反正他不仅那天没来，后来也再没出现过。”

　　“还真的是渣男……”唐菲瘫倒在沙发上，眼神幻灭，“为什么在我想要追星的时候，给我来这么一出……”

　　“所以你还要我给他拍吗？”

　　“怎么不要啊？就是要狠狠赚他一笔！”

　　“……很有道理。”林茶很佩服，“我相信以你的理念，工作室以后一定能成为业界标杆。”

　　“别扯这些了。”唐菲下了沙发，当即做出了决定，“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你那第二专业学的摄影，就放心大胆地给他拍，今天晚上我陪你去买衣服，保证让他双眼发直后悔莫及跪下来求你别走。”

　　“不可能的。”林茶摇头，“他不可能这样。”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跟你讲，一切皆有可能。”唐菲靠在她行李箱上，“你说我七年前能想到我会和向天辰在一起吗？打死都想想不到，结果现在还不是真香了？”

　　“说真的。”她神秘兮兮继续问道，“要是他现在追你，你能答应吗？毕竟是初恋。”

　　“不能。”林茶纠正道，“不算初恋，我单方面暗恋，还没来得及告白呢，况且，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以啊。”唐菲竖起大拇指，“国外待了这么多年，还能整一两句谚语出来。”

　　“饿了。”林茶斜她一眼，“别贫嘴了，出门吃饭去。”

　　“行，给你接风洗尘。”唐菲拎起包，挽着林茶出门去了。

　　“来点清淡的还是重口的？”她开口问道，“我请客。”

　　“别是西餐就行了。”林茶没有要求，她整个人又饿又累，走了几步就后悔了，不如瘫在家里叫一份外卖。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宽肩窄腰腿还长，唐菲啧啧两声，被林茶一把拉到了楼梯边。

　　“走了。”林茶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啊。”唐菲眼中泛光，“要不是我现在想起来我即将成为一个良家妇女，我是绝对会冲他吹两个口哨的。”

　　林茶眉尾一抖，想到刚刚看见的程译州背影，觉得头有点痛，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那里。

　　“小心我告诉向天辰。”最后，她只能这么说道。

　　“唉我都没看到那人的脸，也就随口说说啦。”唐菲撇撇嘴，“就那背影，还和程影帝有点像。”

　　“你这都能看得出来？”林茶震惊了。

　　“我们工作室不是要和他合作嘛，作为老板，我是不是得研究研究他，这照片看得多了，总会有点熟悉的。”

　　“再说了，就是有点像嘛……”

　　“等等，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他是程译州？”

　　“你听得倒仔细。”林茶捂住唐菲的嘴，视线往上移，“你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她急匆匆拉着人往楼下走，甚至没去用距离他很近的电梯。

　　程译州听见那些声响，转过身去，正好看见林茶转瞬即逝的背影。

　　他没忍住嘴角轻扬，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和高中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唐菲一路神色怔怔，都不用被捂住嘴，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到了楼下，她才晃过神来。

　　“今天信息量太大了，你又是跟他有这么一段关系，他现在还住在茗山公馆！”

　　“我也没想到，他住在这里。”

　　“他该不是是冲你来的吧？”唐菲想了想，“再续前缘什么的。”

　　“不是。”林茶摇头，“只是因为他觉得住在这里方便。”

　　“你又是为什么知道？”

　　“……今天在机场碰见了。”

　　“我感觉我好像还活在梦里。”唐菲呼出一口气，看向林茶，“来，打醒我。”

　　林茶不留情，叹着气往她手上拧了一下把，在听到她惊呼的时候松开：“不是做梦吧？”

　　“吃饭吧。”唐菲往停车场走去，“还是吃饭适合我，你和程渣男的事情，搞得我头痛。”

　　“我也头痛。”林茶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回来竟然会这么接二连三地碰见程译州，以至于她现在还有几分恍惚。

　　“要不你也捏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她伸出手去。

　　“得了吧，不是做梦呢。”唐菲摇头，“什么孽缘啊……”

　　“你真要我去拍啊？”林茶在车上侧目看向驾驶座上的唐菲，“我觉得程译州他经纪人挺精明的，要是知道突然换了人，找你麻烦怎么办？”

　　“我觉得你不必卢州差多少啊，只是当时的拍摄由你来，后期修图什么的，还是卢州做，他只是暂时没法拿相机而已。”唐菲浑然不在意，“再说了，是和工作室签的合同，又没有指定卢州。”

　　“奸商。”

　　林茶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就往后一靠，闭幕养神。

　　“你这是答应了吧？”唐菲过了会儿开口确认道，“我现在是真找不到能和卢州比一比的了。”

　　“就这一次啊。”林茶眼睫微颤，她现在是真的，不太想和程译州有什么往来了。

　　那种一腔真心付出去，最后连人都消失不见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这七年来，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没换过，他就算有什么苦衷，这七年总该联系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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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茗山公馆，2501。

　　客厅沙发上，程译州看着坐在侧面的林海原。

　　林海原看着行程表，念道：“明天你可以好好休息，后天要去参加一个《黑夜尽头》的访谈，和江导一起，大后天得去拍《viey》的杂志封面，之后准备去剧组。”

　　“没什么问题吧？”林海原说完，看向程译州。

　　“嗯。”他点头，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一看就知道，之前没有认真听他的行程。

　　林海原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一旁站着的胡颉，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程译州起身，抬脚往书房走去，“我先去书房，你们随便，行程没有问题。”

　　书房很大，侧面放着很大的书柜，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书，另一边稍显空旷，只在墙上挂着一幅画。

　　《湖畔》。

　　客厅里，林海原皱着眉问胡颉：“他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好像从我这次来找他就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我也不知道。”胡颉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不过，程哥回来的时候，一直看着对面那一扇门。”

　　“对面不是一直没人住？”林海原不是很在意。

　　“可是程哥那个老同学，不是刚从机场回来，也是住在茗山公馆吗？”

　　这话一出，林海原猛地一下站起来，他瞳孔剧烈震动，眸光闪烁，有些迟疑道，“就是因为这个老同学，所以程译州现在才这么不正常？”

　　“我觉得好像不是老同学这么简单的样子。”胡颉认真道。

　　“行了，别瞎猜。”林海原起身往书房走，“他不想说的话，我们也别问。”

　　书房里静谧一片，林海原敲了敲门，开口道：“我们先走了，早点休息。”

　　书房门开了，程译州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照片，他点头：“好。”

　　林海原带着胡颉出门了，他想着刚刚看到的，程译州手上的东西。

　　“是照片。”胡颉开口轻声道，“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了，那张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男生校服的女孩子，该不会是程哥的初恋吧？”

　　“他有什么初恋？”林海原挥了挥手，“行了别管，回去了。”

　　领导发话了，胡颉最后只能憋下一句“我觉得照片上那个人好像有点像今天在机场见到的程哥的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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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里，唐菲拎着大包小包，拉着已经吃饱喝足了的林茶疯狂试衣服。

　　她拿起一件黑色吊带裙，剪裁流利简洁，线条却很好看，是很能凸显身材的一条裙子。

　　唐菲递过去：“你去试。”

　　林茶接过，转身往试衣间走去，换下简单的白裙，穿上这一条裙子。

　　出了试衣间，就见唐菲扑上来，手在她锁骨间划过，随后鼓掌：“好看，我眼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