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半天过去了,两场面试均以失败告终,程容也有些泄气。T大不算超一流学府,他的专业方向比较空泛,在校绩点又马马虎虎,在就业市场优势不大。
他捧着一摞简历,迷迷糊糊往回晃,路边仰头看见个会场,里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门口两位保安正维持秩序,检验进门人的证件。
里面……像是个招聘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程容在门口伸脖往里看,门口保安眼尖发现了他,提衣领把他拉了进去:“小伙子找工作还这么忸怩,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快进去快进去!”
他被这熊掌拍进会场,一进门才发现别有洞天。这里布置的精致漂亮、职业分类整齐有序,这么多人来回穿行,地上还没有碎纸烂渣,看来应聘人的素质也都很高。
不知是哪家主办方主办的招聘会,他之前也没听说,可能招聘对象不面向应届生。
在这里进出的人都西装革履、风尘仆仆,走过摊位时能听到各种语言,程容左耳进右耳出,只觉自己进了联合国会议厅,各式语种在耳边交缠,他被绕的云里雾里,连中文都听出了阿拉伯调调。
好不容易又过一个摊位,他走了一天实在太累,看坐在前面的两人正微笑等待,程容鼓起勇气走近,稍稍搬开椅子:“对不起……我坐这歇会可以吗?”
其中一位立即苦了脸:“啊,你不是来面试的?我白笑了。”
他说着耷拉下去,可怜巴巴往桌上倒,旁边那人揪他耳朵,把他一把提起:“张天你清醒点,万一下一位是来面试的呢?”
“钱总又不在,还不让我歇会”,张天不情不愿打个哈欠,脸皱成苦瓜,“陆啸,你说钱总把标准定那么高,什么时候能招上人?”
“那是钱总要考虑的事情,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陆啸正襟危坐,脸上没什么笑容,“你资料整理好了?钱总回来肯定问你。”
张天像被人踩了一脚,上半身竖成弹簧:“完了完了,我写的乱七八糟,钱总不会让我回家的,陆啸快给我抄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程容坐在那越听越乐,忍不住插嘴:“抱歉,我能不能问一下…… 你们是什么公司?”
“我们公司是英才国标”,陆啸放下手里的资料,耐心给他解释,“是华北地区的企业家平台,主营业务是定期举办交流会,邀请企业家参与活动。主讲人会邀请各行各业的精英、或经验丰富的企业家,共同分享新规新政导向、企业运营经验等。会上曾分享的课程有 《财税改革与大中型企业战略发展机遇》、《90后员工管理智慧》等等。”
程容怎么听怎么觉得像传销,但仍不死心,冒险多问一句:“那员工平时做什么呢?”
“拜访企业家客户,邀请企业家参加活动,不然还能干啥”,张天寂寞一天了,有人陪聊格外高兴,“定场地、排班次、应对各种突**况,都需要我们呀。哦对了,我们还有总裁班,半年成立一期,参加的人也不少。还有……”
“今天面试多少人了?”
一道声音突然插入,这声音低哑沉稳,挟着股劲风气势,穿透几人耳膜。
张天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钱钱钱钱钱钱总!”
钱原从远及近走来,脚步很重,眉头越皱越紧:“见了我像老鼠见了猫……资料给我看看。”
张天忸怩不想交,钱原不容置疑伸手:“嗯?”
陆啸在桌下踹张天一脚,张天不情不愿呈上:“钱总……都在这儿了。”
钱原靠在桌边翻了几页,显然不太满意,但低头看到程容,他勉强缓和情绪:“你也是来面试的?”
“呃,他……”
“是!”,程容猛然抬头,脱口而出,“我也是来面试的!”
钱原身着整齐的三件套,轻松靠在桌边。质地良好的黑西装披在外面,白衬衫笔挺合身,最顶端的扣子拧开一个,袖口干净一尘不染。
张天和陆啸面面相觑,钱原打量程容几秒,轻轻点头:“简历拿来给我。”
程容下意识想溜,但三员大将在此,他骑虎难下,只得呈上简历,恨不得学习鸵鸟,把头缩进脖子。
钱原翻过一页,掀起眼皮:“T大在校生?”
“嗯。”
“国商院不错。”
“嗯……啊?”
程容条件反射抬头,没理解错的话,这是个小小的夸奖,虽然不是针对他的。
“在学校摄影团工作过,那构图能力和PS应该不错”,钱原又翻过几页,神情渐渐舒缓,“爱好里唯一的运动是长跑,体质不错,人也诚实。简历没太多色彩,排版简单清爽。内容主次分明,重点突出,逻辑思维能力不错。”
程容悄悄咽口口水,没敢告诉面前的人,这一页是周柏帮着改的,周柏说不定还请教过庄炳仁。
“只是——”
程容连忙抬头,耳尖跟着一颤。
钱原低头看他,把简历翻到最后:“为什么有这么多不知所云的奖项?班级卫生评比优等生?守护者奖?最佳绿叶奖?这些都是什么,小学生竞选三好学生?”
程容把头埋的更低,恨不得扎进胸膛。
这一页是他自己添的,柳鸿说没几个奖项充场面,会显得太单薄可欺,因此即使周柏千叮咛万嘱咐别添这些,他还是忍耐不住,偷偷加了上去。
可真是弄巧成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真希望把丢人的这页撕掉。
钱原把简历放回桌上,坐到程容面前:“抬头。”
随钱原的命令同时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它飘向程容鼻尖,倏忽游动片刻,又悄然散开。不同于男士常用的古龙水味,这种香没有柑橘和薰衣草的芬芳,而是全然的淡雅。闻到它的时候,程容的灵魂仿佛飞出天外,飘落在雨后青葱的大草原上。
钱原看着程容呆滞的脸,无奈用简历卷轻敲他肩膀:“明早八点半带资料过来,先入职从实习生做起,实习期交五险一金,但工资只发百分之六十。试用期六个月,通过后补缴之前的工资。”
“什么?”,张天忍不住大叫起来,“钱总,你之前不说至少得是研究生吗,这小弟弟才这么大,本科还没毕业呢!”
“所以说才是实习生”,钱原脸不红心不跳,淡然回答,“我自己带他,你们还按原本的要求接着招聘。今天很晚了,先去吃饭。”
“真的吗?我的天,钱总您什么时候转性了?”,张天胆子够大,闻言立刻忘了标准,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离开,“新人果然是福星,吊桥那新开了家日料,可以去那吃吗?”
那家日料人均五百,平时张天怎么也舍不得去,这次好不容易钱总开口,不趁机蹭上一顿,岂不是暴殄天物?
张天看程容一脸迷茫,怕自己的大餐飞了,忙自告奋勇,凑前给他解释:“新人,别迷糊了,钱总是我们部门经理,他说让你进,你都不用通过HR走流程,明天就能直接办入职,还不谢谢钱总。 ”
程容这才反应过来,可惜磕磕巴巴,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谢谢、谢谢钱总。我、我很意外。”
不知这天是不是发生了太多的事,程容的小破胃也跟着凑热闹,在吃日料时不甘于平静,一直突突跳动,试图引起主人注意。
他白天神思恍惚时就吃过三个雪顶,此时生冷的日料与高度数的清酒混合,折磨的程容汗如雨下,趴在桌子直不起腰。
好在这顿饭吃的差不多时,他的胃病才开始发作,钱原看他脸色不对,撑着他的肩膀,搂腰把他扶起:“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