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骚
段月到周一中午才知道叶临安为什么没来上学,还是和自己有关。昨天他河鲜海鲜吃多了, 没见过世面的肠胃一时半会受不了, 然后紊乱了,这种现象通俗来说就是——拉肚子。
当时,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高老师将这事情手舞足蹈地说完,惹得全体老师哄堂大笑。
笑完了, 他们才将段月叫进来说正事。
是有关“古诗词竞赛”的事情, 段月走到老师中间,立正。
高老师说:“段月啊,本来我是不想给你这个竞赛名额的。因为你准确来说是日本人, 虽然日本文化学习中国, 但毕竟不是本源,我怕派你去拿不了名次。可是叶临安(意味深长)非要向小王老师推荐你,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一定能获奖, 所以我们讨论决定了把名额给你, 可别给学校丢脸啊。”
段月:“哦。”
她本来还同情拉肚子的叶临安,听完班主任的话后, 恨不得他在马桶上下不来。
他什么时候当上了她的经纪人了?她当初只答应他去参加比赛,没答应他拿名次啊,他想什么呢!
小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段月啊, 这个比赛就是诗词量的积累, 从明天中午开始我就把所有参加竞赛的同学集中到多媒体厅训练,你吃完饭过来。”
也就是说原来1个半小时的午休变成了半小时吃饭,1小时补课, 段月心里真的想“谢谢”叶临安呢。
英语老师咯咯一笑:“真好,这样叶临安就能全身心准备英语竞赛了,等他拿了名次,我请大家吃饭。”
“没事了吧。”段月冷漠,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众位老师习惯了她这副样子,摆摆手叫她快滚。
她没有回班级睡觉,而是在绿化带里捡了一条木棒,横叉着腰站在校门口,等叶临安的出现。
门岗保安以为要打群架,连忙探出了脑袋,就见段月一个人冷着脸当门神,继续缩头睡觉。
教学楼上,不是每一位同学都在午休,不时有人探出脑袋,对着段月指指点点。
叶临安最终还是拖着病体来了。昨晚他直接晕厥吓坏了林慧生,但丰富的医疗经验告诉她儿子问题不大,就是应激反应,没多久儿子就醒了,疯了般往厕所跑。
上吐下泻。他的身体之前经历了一场大过敏,肠胃还在修复中,这次反应重了些。
人都拉到脱水了,叶临安脸色很白,唇也很白,边角还破了皮。
他看见段月在校门口,笑着慢慢走了上去,走路姿势有点不对,像是男人被那啥了一样。
“段月。”他问:“你在干嘛?”木棒是几个意思?
段月紧紧握住木棒,迟迟没有动手,她怕她一棒子把他重新送回医院。
“你怎么了?为什么早上没来上课?”明知故问。
“我肚子不舒服,上吐下泻,现在好点了。”
昨天妈妈一共付了5400元,叶临安直接吐掉了1800元……败家!败家子!!
“你不要内疚,和你没关系,海鲜真的很好吃,是我自己没用。”他看段月脸色不对,急忙解释。
“……”
楼上的脑袋因为叶临安的出现倏忽变得多了,甚至能听得见他们发出的议论声。
“段……”他一着急,头就有些晕,踉跄了一下。
段月伸手扶住了他,小小的一个举动,旁边教学楼上传来“喔”的一声。
她一个激灵,匆忙往班里跑去,临了还把木棒丢回了本来的地方。
什么鬼……明明是要揍他的啊!讨厌的叶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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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段月就过上了没有午休的日子了。
她经常在多媒体厅里,看着对面教学楼睡得天昏地暗的静雯,羡慕,实名羡慕!再往远处看去,空旷的操场上两个小小黑点,是叶临安和萧界,应该是萧界在帮叶临安练习英语口语吧。
对于古诗词,段月不仅不讨厌,反而是发自内心喜爱。她这么无聊并不是对竞赛的抵触心理,而是——她全部都会背了!
从小在日本的时候,妈妈就灌输她和哥哥是半个中国人的思想,唐诗宋词天天背,背不出来就没龙虾吃,这对段月是致命的打击。
坐在这里,她又不好意思拂了老师奋力讲课的面子,干脆就犯了她的老毛病——走神。
多媒体厅里,集合了整个年级选出来的二十个精英们,光一班就有五人。
这五个人大多数长相是无法恭维的,只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皮肤麦色,唇薄薄,鼻尖尖的看着舒服。但是这个年头还不流行麦色审美,五官再漂亮也无人问津。
“方哲,你来说一下屈原创作《离骚》时的背景。”
被点名了,麦色男孩站了起来。
原来他叫方哲。
方哲肯定是历史课代表:“战国末期,秦自商鞅变法后国力猛增,根基以牢,频繁发动侵略战争,屈原的青年时期就参与过楚抗秦的战斗,深知楚国乃危亡之秋。当年局势混乱,苏秦合纵,张仪连横,楚王听信小人之言,不顾屈原反对,亲近秦国,最终割地赔款,客死异乡。新君继位,屈原依旧被政客排挤,抱负不得展现,国家不得安定,终究一腔怨恨,投江而去。”他推了推眼镜:“然后我们就有了端午节休假。”
突然的风趣惹得全班大笑,包括段月。
“那你对《离骚》有何鉴赏心得呢?”
“我觉得《离骚》的写作风格很可能与楚国当年盛行的‘巫术’有关,它不像同时代的《诗经》在北方黄河流域的宗法制度上创作,《离骚》字里行间里体现的光怪陆离来源于南方长江流域还未绝技的新石器时代‘氏族社会’的风格,人类更贴近自然的野性,不为礼法所束,天马行空的想象化为文字奔流在竹简上。‘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我们想象一下三千年前楚国的巫女们穿荷叶衣,荷花裙祭天的样子,想想真是一幅开放又前卫的画面,现在也只能在夏威夷看见了。”
又是爆笑。
不愧是一班的尖子生,段月彻底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她的背诵就是干巴巴地记住了诗文,人家的背诵可是追究到了三千年前的画面啊。
阳光,帅气,幽默,风趣……段月越看方哲越顺眼了。
辅导结束,他们收拾好课桌往各自班级赶去,马上下午第一节课就要开始了。
段月跑到楼梯转角处,被人突然大力一撞,手中的书洒了一地。
“不好意思!”方哲收住年轻的步伐:“我跑太快了。”
“哦,没事。”她弯腰检书,没想到方哲比她速度还快。
“给你,段月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叫段月?”
“书上写了名字。”
“……”
段月很尴尬,从他手里接过书,继续往前走,方哲追在后面:“等一等!”
段月回头,茫然。
“还有一支笔。”方哲递上:“无印良品,肯定是你的。”
是的,一中只有段月有日本的文具,其他都是晨光,真彩……
她道谢,和他并肩走出了多媒体大楼,阳光刺眼的刹那,她看见了对面桂花树下站着的叶临安。
他的表情很奇怪,尤其是嘴角的位置,凝固着喜悦。
“段月同学,我先回去了。”方哲没在意他,点头笑了笑离去。
“再见。”她礼貌回应,暂时没管叶临安。
目送走方哲,确定他不会回头后,她转过脑袋,桂花树下已经没有人了,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幻觉。
枯萎的树叶落了一地,秋色更浓,凛冬将至。
段月突然有些闷闷的感觉,说不上来。
她今天打扫卫生,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篮球场上没有熟悉的身影,她垂着头往校外走。
“好巧。”叶临安尴尬地偶遇,从拐角蹦出来的刹那吓坏了段月。
“嗯。”她擦擦额头:“还没回家啊。”
“我留下来补习英语的,在办公室,刚刚结束。”他撒谎耳朵会红。
“哦。”段月没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失落。
“一起回家吧。”他往公交站指了指。
“嗯。”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公交站台,车还没来。
夜风已经很凉了,段月缩了缩脖子,朝手上哈了口气。
带着叶临安体温的校服轻轻落在肩上,顷刻驱散了四周的寒气。
她僵了身子,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很大,很长,肩膀都落了下来,衣领处并不是汗味,而是洗衣粉的淡香。
叶临安咳嗽了声,支吾着打开话题:“中午你们上得怎么样?”
“还好。”
“学了哪些古诗词啊。”
“离骚。”
“是不是……认识了些……新朋友?”
“……”就知道他没那么大方!又是放学堵她,又是为她披衣,兜兜转转,终于道出了最后的目的。
段月有种被管着的感觉了,但最后她还是嘟嘟嘴说:“没有。”
她才和方哲说了两句话,还是意外。
“……”叶临安挠挠头:“朋友还是要交点的,总在一个圈子里无法打开眼界,一班那几个品学兼优,当朋友没有坏处,嗯……”
他不敢说话了,他觉得他再说下去段月要吃人了。
那双眼睛,可以不通过眼妆的改变而传达出“黑化”的效果。
车晃晃悠悠的来了,门晃晃悠悠的开了,司机晃晃悠悠地朝外看了眼——
“小姑娘,车里宽敞,先上车,再揍人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段月(敲叶临安头):来,你说,我要不要交朋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临安:交……还是交朋友……
段月(喊):方哲,来交个朋友!
叶临安:不给!不给交朋友!
段月:你怎么这么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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