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软软糯糯的一句话, 让轩明城刚刚压下去的邪·火一下又反扑了起来,他用力地抓着身边的床单, 牙关都要咬崩了, 才把胸膛里那颗躁动的心又压了下来。
轩明城看着脸红成小苹果的药忘忧,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家藏起来,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家药罐子这么可爱的模样。
“还,还出门么。”轩明城伸手牵住药忘忧的指尖, 拇指蹭着他的手背,眼睑低垂地道,“如果还困,我们……再睡会。”
药忘忧摇了摇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么一个吻后, 谁还会困啊……
“那……”本来轩明城昨晚都把今天白天的活动预想好了,可现在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总觉得,那一吻……实在是太少了。
他还想要更多的。
药忘忧哪里还敢多留, 他觉得脸皮都要被五脏六腑里的怪火烧光了,红着脖子吐出一句:“跟着大部队吧……”
“呃……好!”轩明城点点头, 拉着药忘忧的手凑近了些, 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又在药忘忧的嘴角边吻了一下。
怀里那人的脸, 顿时更加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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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总, 药先生早。”覃梓和海尚背着包在营地外头等着,其他的员工已经出发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在帐篷里收拾行李, 也快出发了。
仅仅是打了一个招呼,覃梓和海尚就不约而同地发现,药忘忧的脸好像比平时红了些。
不仅是药忘忧,轩明城的脸也透着淡淡的红色。
两人对视一眼——难不成是山风吹的?高原红?
覃梓比海尚还要熟悉自己的上司一些,所以他感知到的更多。让他觉得分外奇怪的是,轩明城和药忘忧二人之间的气场和昨晚相比,似乎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
药忘忧和轩明城走的很近,两人的手背时而蹭在一起,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他就是忍不住抬起头看轩明城一眼。
而对方也正在看他。
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轩明城咳了两声,朝覃梓和海尚点了点头。
“轩总,今天的安排是早上走茶马古道前往缆车驿站,然后下午坐缆车上屠云峰顶,晚上住在在云雾温泉庄里。”覃梓犹如往常一般,将今天的活动安排汇报给了轩明城。
轩明城点点头,平复了一下激动了一早上的心情,挑起嘴角看向药忘忧:“这样安排,满意吗?”
药忘忧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蓝灵灵从四人身边走过,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铁青地看了一眼,肩并着肩的轩明城和药忘忧,什么也没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串“格子衫尾巴”,沉着脸往山上继续走了。
她的后面一如既往地跟着一串宅男舔狗,但和往常不同的是:这群人之中,少了一个唐晓。
蓝灵灵此时想的是,今天早上唐晓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早上她出门洗脸,恰好遇到唐晓出来,蓝灵灵本以为他又要缠上来,撇开脸不愿意搭理他,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往山上走了。
蓝灵灵从没看过唐晓对她露出那种眼神。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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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海拔的升高,四周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道路两旁的植被也从常绿阔叶变成了落叶阔叶较多,出没的野生动物也变得越来越“毛绒绒”了。
没有厚实的皮毛,怎么抵御外界的严寒呢。
药忘忧一边往上走,还得一边充当轩明城的讲解员。
“药罐子,那是什么,脑袋上的角还打圈圈的?”
“那个叫盘羊。”
“药罐子那个是小豹子么?”
“山猫吧,很凶的你小心点儿。”
“药罐子,那个呢?”
“应该是獾。”
“药罐子那是丹顶鹤吗?”
“嗯……应该是黑颈鹤。”
药忘忧看着旁边兴致冲冲的轩明城,无奈又耐心地给他科普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
不远处的一片山腰上,横亘出一片湖泊浅滩,湖水清澈如镜面,映着湖畔旁从树林到天空的如画风景,山脊上已经积了一片薄薄的雪,将山石粉刷上一片乳白。湖畔一片茂密的黄褐色芦苇,随着山风摇曳。
芦苇之间,散落分布着一群头颈为墨黑色,脑袋上点缀着一抹红冠的动物,有些像丹顶鹤,可羽毛却不如丹顶鹤那么雪白鲜亮,而是呈现出灰白色。
“黑颈鹤……”轩明城点点头,“和丹顶鹤是近亲么?长的还挺像,分不出来啊。”
他转过头,看着药忘忧,“你怎么认得出来的?”
“黑颈鹤和丹顶鹤的区别,主要在于头部。”药忘忧拉着轩明城往旁边走了走,调整了一下角度,伸手指着前方道,“黑颈鹤的头部除了眼周有一片白色,其余部分都是黑色,而丹顶鹤的头上却从眼后到耳枕处都是白色。”
轩明城静静听着,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药忘忧看。
药忘忧今天换了一件雪白的高领毛衣,脖领处卷了几圈,显得他更加瘦更加白了些,小脸红扑扑的气色很好,从侧面看过去,睫毛浓密纤长,双目温柔有神,他伸手指着远方,专注又精神地和自己解释着的模样,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正目不转睛,就听药忘忧“咦”了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轩明城问道。
药忘忧眨眨眼,伸手向下一滞,轩明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底下的湖边有一块石碑,上头有风蚀的痕迹,应该年代已久了。
而在石碑旁,还有一块很醒目的,明显是人工安置的木牌子。
通常来说,立着一块木牌都是提醒游客此处有景点的意思。
药忘忧正好奇这片地方怎么会有块石碑,就听轩明城解释道:“云雾山是旅游景区,会有这种木牌倒也不奇怪,如果你好奇,我们下去看看?”
犹豫了一下,药忘忧道:“不是说还要坐那什么车,来得及吗?”
“缆车一直开到晚上的,不着急。”轩明城牵起药忘忧的手,拉着他从斜坡处往下走,因为路不好走,轩明城一直走的小心翼翼的,还一直提醒着药忘忧小心哪里的石头松动,哪里的沙土滑。
药忘忧静静地被他牵着,其实这种普通的小山坡路对他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但被轩明城这么牵着,被他这么处处都细心地照顾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或者说,感觉很好!
有谁想到那个当初在自己面前怎么都拉不下面子,生怕丢了份儿的家伙,会有这么一天呢?
虽然话从来没有说开,可药忘忧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心意相通不就好了嘛,轩明城如果不说,大不了找个机会自己说。
两人走到石碑旁,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松开十指相扣的手,抬起头先看木牌上写着什么。
【这是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在一千年前有一个书生,因缘邂逅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可他却从未开口,向那女子表达自己的心意……】
故事不长,但两人都看愣了。
药忘忧缓缓转过头,看着墓碑上那古老而奇怪的文字,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认识。
在来到轩明城家之前,他在师父房间的书架上曾经翻到一本古文字的书,上面记载过这种文字。
“药罐子,你看得懂?”轩明城见药忘忧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碑文,好奇地问道。
碑文上有四行字,准确的说是四列,左边两列右边两列,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但按照这个排版,似乎有点像一首诗,倒也符合故事里书生的人物形象。
药忘忧看了轩明城一眼,点了点头,又回头去看那上面的碑文。
“他说什么了?”轩明城有些意外,追问道。
这药罐子还真是见多识广!
药忘忧怔怔地看着轩明城,心神触动,喃喃地道:“他说,他很后悔。”
轩明城一愣,想起刚才的故事,有些出神。
药忘忧道:“如果他早一点把……”
“郝教授,前面就是那座相思碑。”一个女声从旁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药忘忧回头望去,就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从斜坡上下来,正朝这石碑走来。
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不年轻,但看起来身体特别硬朗,走在斜坡上如履平地,一点儿都不费力的样子。
旁边戴着鸭舌帽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毛衣,身上围着一件黑色夹克,袖子在腰间打了个结,脑后扎着一条马尾,显得很利落。
看见轩明城和药忘忧,那个女孩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种暧昧的笑容,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
后知后觉的两人赶紧松开了手,掌心一片滚烫,各自攥着手心,脸上燥热。
“二位好,我是考古学专业的老师,今天和我的学生一起来看看这块石碑。”郝教授朝二人点了点头,开口说话时自带一种老学究的儒雅气质,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不知道能否借个位置?”
“噢,好!”药忘忧点了点头,本能地想拉着轩明城让开些,可刚刚那股子羞赧劲儿还没过去,他僵硬地缩回了手,抓了抓耳朵,从石碑前让开了点。
轩明城也跟着退了两步,靠到药忘忧身边。
郝教授道了谢,走到石碑旁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随身的放大镜,仔细地观察起碑上的文字来,神情肃穆注意力集中,很快就沉浸在了对石碑具体年代和雕刻风格的分析里。
药忘忧看着沉浸感十足的儒雅教授,觉得学生上他的课一定不会走神。
相比起郝教授,那个女人对药忘忧和轩明城的兴趣似乎更大些。
“你们好,我叫云姝,是星城大学考古系的博士生。”云姝的笑容很阳光,有种很强大的感染力,让人的心情忍不住随着她上翘的嘴角而好起来,她看了看药忘忧,问道,“二位是听闻了相思碑的传说,才来的玩儿的吗?”
“什么?”两人没听懂,“传说?”
看着异口同声的轩明城和药忘忧,云姝愈发确定自己的想法了,本来嘛,两个男人手牵手还挨得那么近,被人看到还会脸红紧张地弹开,那哪里还有别的可能性。
肯定就是还未热恋但已经有所感触的小情侣嘛!
看这两人那股子别扭劲儿,啧啧,明显就都是挑不开面儿直说的那种。
“嗯,一个……美丽的传说。”云姝掩着嘴笑了笑,见自己的导师暂时没有活儿要分配给自己,便给轩明城和药忘忧解释起故事来。
故事的前半部分,和木牌上写的内容差不多,大致就是说书生和喜欢的姑娘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再一起,书生饮恨而终,让安葬他的人在墓碑上刻下了这四句表达后悔的诗。
而后半部分,则变得有些神话色彩起来,说的是书生虽然没有和心爱的姑娘厮守终生,最后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但他的魂魄却一直飘荡在这墓碑附近。
和传统的古老故事不同,书生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忌恨厌世,嫉妒世间的那么多有情人,反而帮助每一对来到他墓碑附近的,有情却并未互诉衷肠的爱人相互知晓了心意,成全了一对又一对佳话。
这一帮,就帮了几十近百年。
上苍感动于他所做的事,因此待那姑娘年事已高去世后,送了书生与她七夕相会,一同转世投胎,做了来世的眷侣。
虽然书生的魂魄不在了,但这块石碑也得了造化,能保佑来到此处的情侣,一辈子长相厮守。
故事不长,但对于轩明城和药忘忧来说,已经足够震撼心灵了。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心里都只有一句话。
自己和他,真的要这么永远不说清不言明,浑浑噩噩地走下去吗?
云姝看着面前对视起来,眼里只有对方的轩明城和药忘忧,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帮自己的导师干活儿了,心想连自己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都能看出轩明城和药忘忧的别扭来,真不知道他们身边亲近的人已经被他俩折磨多久了。
明明情到深处,却一直藏着掖着,那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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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嚏!”
覃梓揉了揉鼻子,一件带着滚烫残余体温的外套就披上了他的肩头,抬眼一看,海尚正担心地看着自己,问道:“着凉了?”
“没没有。”覃梓红着耳朵答了一句,思维却飘到了今天早上醒来时,自己被海尚抱得不能更紧的场景,回忆着那个温暖的怀抱,怎么想都不可能着凉啊。
海尚看他似乎在游魂,摸了摸覃梓的脑袋,声音温和憨厚,“在想什么?”
“不知道药先生和轩总怎么样了。”覃梓轻轻叹了口气,他作为一直以来距离最近的旁观者,自然最了解轩明城和药忘忧的情况。覃梓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这么耗下去,他俩会错失一段缘分。
海尚犹疑了一下,道:“你是担心轩总和药先生把心思憋在心里不说?”
“他俩一直都这样啊。”覃梓点了点头,承认道。
“哦,原来你一早上都在担心这个……”海尚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看着覃梓,对方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更加憋闷了些,嘴边的话不加克制,一不小心就溜了出来,“那你呢,覃秘书如果有喜欢的人,也会那么别扭吗?”
覃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说,覃秘书会把感情直接表达出来?即使是不喜欢,也会直说?或者说,覃秘书肯让别人接近,本来就是有好感的表现?”海尚一反在覃梓面前憨厚的常态,穷追不舍的发问让覃梓慌了神。
覃梓不敢看他的眼睛,往边上挪了半步,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我……我应该,不是!我一定不会让不喜欢的人接近的。”
海尚脑袋拐了个弯才明白过来,欢喜的笑容爬上了嘴角,他轻轻握住覃梓的手,温暖有力的大掌让覃梓心口有些颤抖。
“覃秘书,这样……可以吗?”海尚试探着,生怕刺激了覃梓。
覃梓红着脸,鼓足勇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那……这样呢?”海尚放开覃梓的手,张开双臂要抱他。
覃梓倒吸一口凉气,手掌抵住对方的胸口,结实的胸肌被掌心按得凹陷,手感让人控制不住地感受到一阵旖旎和暧昧。
海尚眨眨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
“你……”覃梓咽了咽嗓子,“晚上睡觉再……周围都是人。”
“呃?”海尚一愣,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处于大庭广众之下呢,而且因为刚刚太入神,根本没有发现四周已经有同事看了过来。
他顺势抬高手,伸了个懒腰,四处看看,耳朵有些红。
“哎呀,昨晚睡的不踏实。”
覃梓瞥他一眼,心说你还睡的不踏实呢,不知道谁在我耳边打了一晚上的小呼噜。
不过……还挺安神的。
想到这,覃梓又红了脸,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不争气,连听个呼噜都能听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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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云姝讲的故事,轩明城和药忘忧整个下午都处于一半魂游天外,一半纠结无措的状态。
魂游天外,想的是要什么时候表白,怎么表白。
纠结无措,是因为各自明显都心有所思,就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还是……只想维持现状。
等到了缆车的时候,轩明城和药忘忧一起排队买好了票,两人相顾无言,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而排队进了站,轩明城才发现,缆车是四人一个车厢,也就是说,他们两个要跟另外两个陌生人一同乘缆车上山顶的温泉山庄。
“我去买多两张空票吧。”轩明城皱了皱眉头道。
缆车车厢虽然很大,但是座位也就堪堪够坐四个人,而且为了维持平衡,是不允许乘客四处乱走动的,也就是说,药忘忧只能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欣赏到一边的风景。
轩明城觉得,这未免也太不尽兴了点儿。
“不用了。”药忘忧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伸手扯出轩明城的衣袖,随即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手,嘟囔着往车厢那边快步走,“快,快上去吧,后面等急了。”
“诶!”轩明城喊了一声,可药忘忧却没理他,他回头一看,就见后边拍着一队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
朝驿站走来的近十个老年旅游团。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没有任何想要回去买票的念头,快步跟着药忘忧向前走去。
缆车长得像个南瓜,车厢呈现圆形,除了铁质的底部之外,四周是透明的钢化玻璃,一前一后各有一排座位,不算宽也不算窄,但轩明城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坐进去,还是显得有些逼仄。
药忘忧看着轩明城屈起的两条大长腿和半弯着的背脊,突然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顺着轩明城的意了。
他懊恼地低下头,正有些自责,就听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响起。
“呀,好巧啊药先生,还有轩先生。”
药忘忧抬起头看门口,就见到了一高一矮两道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文质彬彬的人,是星城大学考古专业的郝教授,还有……造成他俩今天下午相处得无比局促的“罪魁祸首”,郝教授的博士生——云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