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怕引起注意， 我也不敢观察太久，粗粗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半趴在桌子上像个普通的被饥饿折磨着的客人一样等待着即将被端上来的餐点。
还没等我借此和先生撒娇抱怨几句， 我就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了细微的变化...好吧是很明显， 所有人同时安静下来能不明显吗？
我抬起头， 顺着其他人的视线找到了站定在门口的新客人， 对方也正好在看这边。
巧了，还是个熟人。
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身为五大魔将之一的奥利维亚会出现在这种‘平民’的酒馆，自然不会是什么巧合，她只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就直直的朝这边走来。
准确的说是朝坐在我对面的先生走去。
“魔——”奥利维亚被先生淡淡的扫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用类似撒娇的语气接着说，“您回来了怎么都不通知我们一声呢？”
早在发现这个女魔族对先生有那种感情的时候， 我就知道自己恐怕是没办法和对方打好关系了，现在也不例外。
光是听到她做作的声音我就感觉一阵恶寒，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下头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什么娇？
什么时候手下也能管到主子去哪了？
“临时决定的， 不会呆太长时间。”
听到先生的话， 奥利维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自信的笑了起来。
“您是为了勇者来的吧？”
除去最开始的短暂对视，之后奥利维亚都没再看我一眼， 这会更是当我不存在一样， 自顾自的打算贴着先生坐下，亲昵的想要挽上先生的手臂， 但被先生不动声色用魔法推开，同时拉到了右侧空着的位子上坐下。
不能笑。
我很努力想要压下疯狂翘起的嘴角，但效果甚微，没有办法只能借着杯子遮挡一二，好在奥利维亚至始至终都看着先生，没有注意过我，不然被她看到我幸灾乐祸的表情，多半会闹上一闹。
虽然我也挺想不管不顾和她打上一架的，但不应该是在先生面前，所以我忍住了。
被拒绝了亲近的奥利维亚没有表现的很生气，只是噘着嘴，不太高兴还有些委屈的看了先生一眼，到底没敢继续得寸进尺，正了正坐姿就说起了勇者的事。
或者说假勇者的事，但奥利维亚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她的言语中尽是对勇者一行人的不屑，却不像是知晓内情的。
“真不知道这么弱的人类是怎么当上勇者的，还不如我之前碰到的几个冒险者呢。”
奥利维亚对打倒勇者这件事充满了信心，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不会让勇者一行人来打扰魔王大人。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那个预言，但我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因为这届‘勇者’过于菜鸡而不把预言放在心上，鉴于没有对比对象，我姑且就给她这份认真打个八分好了。
我们还是情敌没有错，但如果牵扯到了先生的安危，那我想我们还是能站到一块的。
...前提是她能不忽略我忽略得这么彻底的话。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奥利维亚就着勇者来到魔界后的遭遇唠叨了半天，内容及其详细，就好像放了个眼睛在他们身上一样，连他们什么时候吵了一架又吵了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里面有认识的人，我听得很认真，但这不妨碍我为自己被无视而感到烦躁。
明明我对她的出现如临大敌，她却只在最开始对我表现出了敌意，还是转瞬即逝，之后就当我是个透明人，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这算什么？是觉得我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才能这么冷静吗？
没有被先生的手下针对敌视是件好事，但放在喜欢先生的奥利维亚身上，我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尤其是在注意到奥利维亚总是不动声色的想要靠近先生，被拒绝了也不气馁，反而笑得特别开心，就好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一样，弄得我越发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做到先生旁边，而是和往常一样矜持的坐到了对面。
去你码的矜持！再矜持下去喜欢的人都要被抢走了！
可惜的是我刚鼓足勇气打算给自己换个位置，就听到了先生的声音，顿时就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暂时不用管他们，也不用盯得太仔细，拖个几天再把他们引导那边去。”
奥利维亚笑嘻嘻的应了声是，随后还想拉着先生说什么，才开了个头就被翻脸不认人的先生给吓得闭上了嘴。
真的是吓的，因为那个眼神我也怕，更别说先生还皱眉了，也怪不得奥利维亚会一下子收了声不敢说话。
“聒噪。”
是了，先生最讨厌有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若是正事还好，若想聊点无关紧要的，那就要看先生对这个话题有多少兴趣了。
可惜的是先生并没有因此将奥利维亚赶走，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指尖有序的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有出声。
我特别想钻到先生脑袋里，但既然做不到，又听不到先生的心声，我就百无聊赖的看起了周围，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透明的结界阻止了声音传出去，同时也挡住了外头的声音传进来，是以我只能看到周围的人偷偷看着这边交头接耳，却没办法听到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所幸看他们脸上敬畏的神情，我多少也能猜到点。
他们的异样是从奥利维亚出现开始的，而之前先生没有做任何伪装就走了进来，没什么反应就代表他们并不认识先生，应该是只见过魔将而不认得魔王。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就算先生许久没回来，难道这里都没有雕塑画像什么的吗？还是说先生就喜欢微服私行，才故意这么做的？
我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会回过神还是因为感觉到了有魔法波动，然后才发现奥利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心中的疑问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终于能继续和先生过二人世界了’的喜悦代替，不幸的是没过多久就又有人来找先生了。
这次是一个男性魔族，不像奥利维亚，他出现的悄无声息，行过礼后就在先生耳边说了什么。
有结界还选择说悄悄话，显然是不想让我听到。
被防着我也不觉得难过，反倒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说我都是先生带过来的，既然先生都没想过要瞒着我防着我，他们这么警惕又有什么用？
说是这么说，其实我对先生会不会把‘机密’告诉我并没有什么自信，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问的话先生应该会告诉我，他最喜欢这样的文字游戏了，要是我不问日后抱怨起来他还能说是我没问才没说，而不是不想告诉我，可偏偏在这种当口，我就是想知道也不敢问，不然被误会了怎么办？
想到这，我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难道我要一直这么患得患失下去吗？
要是先生也能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就好了。
可终究只是妄想。
那男性魔族走的很快，给先生传完话就用传送魔法离开了，没过多久先生就撤去了布在周围的结界，那边犹豫了许久的女性魔族也终于端着我们点的餐点上来了。
尝过了魔界特色烤肉，我们就没有在酒馆内多停留，继续之前的逛街行程。
看着天边的血月，我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过去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先生身边的我，在做到了这一点后，却生出了‘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为什么？
我抬起头看了看先生的侧颜，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先生，您为什么要带我来魔界呢？”
先生睨了我一眼，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是你要来的吗？”
“是想把我带过来杀掉吗？”
先生的步子顿了顿，很快又恢复正常，要不是我一直有注意他，很可能就会错过没看到。
“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您不想杀掉我吗？”
“我要是想这么做，你就不会活到这么大了。”
我加快步伐走到先生前面，然后背过身来，和先生保持两米的距离继续倒着走。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奥利维亚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警钟，让我意识到了先生并非像他表现的那样，也意识到了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我可以不在意先生魔王的身份，也可以抛弃勇者的职责，只在先生身边当一个普通人类，但我没办法接受我不是先生最重要的人这件事。
哪怕我已经很努力在调整自己了，可还是不行。
为什么先生不能只是先生呢？
为什么先生眼里还要有其他人呢？
哦不对，是魔族。
或许还是过去这十来年的【独一份】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让我产生了只要呆在先生身边，迟早有一天能心意相通，可现实却像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打醒了我。
我不是先生最重要的人，也不是先生身边的唯一，更不是最优秀的。
不甘心。
“...我真的很高兴。”
我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然后停住了脚步，被我挡住了路的先生也被迫停了下来。
我看着他撤去伪装后血红色的眼睛，明明是那般陌生的色彩，眼神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可是我希望您能杀死我。”
自愿死在魔王手下的勇者...这应该能成为【独一份】吧？
想到这，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晴朗了。
我摘下了头上的假犄角，像扔垃圾一般随意的扔到一旁，笑得乖巧又讨好。
“就当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您可以杀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