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次宋悦知回B市, 除了因为《侦探》此时正在热播，而接受的几档节目的采访，一时倒是没什么别的工作安排。

　　因此, 宋悦知竟难得的有了小半个月的休息时间。

　　刚结束《明天你好》的拍摄, 在回来的飞机上, 宋悦知就和李瑜两人在商量着，这小半个月的假期要怎么度过。

　　李瑜的意思自然是出去旅游, 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毕竟, 像宋悦知如果真忙起来了, 一年都没的个完整的休息日。

　　一个剧组转到另一个剧组的。

　　宋悦知自己也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 只是, 对于要去哪里旅游，一时倒是没有注意。此时, 两人坐在车上，周扬刚问完她晚上想吃什么，她便想起了休息这件事来。

　　“你说我要是出去旅游的话，去哪里比较好呀？”

　　道路上依然堵的不行, 车厢里的冷气开的有点低，吹的时间长了着实有些不太舒服。他索性摇下车窗，顿时，窗外带着微微燥意的晚风便吹了进来。

　　宋悦知撩了下被吹乱的短发, 期待的看着周扬。

　　周扬左手胳膊撑在车窗沿上，左手握拳放在嘴角处，脸上带着点点漫不经心, 半晌后，他说：“你想看什么样的风景？红墙绿瓦的古城，还是风光旖旎的山城？亦或者，海边？”

　　宋悦知想了想，“古城就算了，还是去海边吧。我记得在X市拍戏的时候，每次收工早的时候，傍晚我都会去海边坐坐，吹吹海风，还是蛮惬意的。”

　　周扬侧目，看着宋悦知脸上的回忆，轻笑，“还有傍晚在海边谈情说爱的小情侣。”

　　宋悦知先是一愣，随即瞪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慢慢倒退的霓虹灯光，嘴角控制不住的轻轻上扬。

　　周扬盯着宋悦知的后脑勺看了片刻，突然道：“剪头发的时候，哭了吗？”

　　周扬知道宋悦知剪头发，还是从《明天你好》的官微知道的。那会儿已经开机一个多月了。

　　剧中的女主角丁小雨因为被同学欺负，将咀嚼过的口香糖黏在了她的头发上，根本无法解开，一直留着长发的她，不得不剪去长发。

　　宋悦知拍摄这一幕时，并不是用的假发，而是搭戏的女演员真实的将口香糖黏在了她的头发上，又被人用剪刀胡乱的剪了许多下，在众人取笑嘲弄离开之后，才赶过来的男主角陈风看见狼狈的丁小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带着丁小雨去剪头发。

　　周扬没看过这一幕，只是娱乐圈毕竟是个圈。

　　他在网上看见了宋悦知短发的宣传照，以及导演转发，说宋悦知为了这部戏剪去了长发。他这才知道的，当即便去了个电话。

　　只是，在电话里，宋悦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笑意，像是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只是……他却知道，宋悦知平日里很是宝贝这一头头发。脸部保养她有的时候都能忘记去做，可关于头发的保养却是时时记住的，还能提醒李瑜到时候别忘了送她过去呢。

　　“你是觉得我短发不好看吗？”宋悦知回头对周扬笑。

　　说完这句话，还故意将头发的帽子取下来，随意的将头发揉乱了些许，做了个鬼脸，“剪完头发，我顿时觉得脖子的承重都轻了好多，尤其晚上下戏晚，晚上洗头发干的还快，多了睡觉的时间呢。”

　　周扬盯着宋悦知带笑的眸子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伸手将她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我要是变成男的呢？你也喜欢吗？”宋悦知倾身向前，好奇地问。

　　周扬睨她一眼，“你试试就知道了。”说完便不再看她，此时道路通畅了些许，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开车上去了。

　　宋悦知见周扬已经不看她了，撇了撇嘴，坐直身体，理了理头发，将帽子戴好，靠回椅背，“我们晚上去喝粥吧。”

　　周扬没有反对，轻声“嗯”了一声，拿出手机，订了位置，又在手机上调好路线导航，瞬间，车厢里响起导航的说话声，此时，两人便不再说话。

　　一个专心开车，一个闭眼假寐休息。

　　******

　　周扬晚上送宋悦知回家时，其实时间还算早，十点不到。

　　小区门口，周扬停下车，没熄火。

　　宋悦知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子看着周扬，“要上去坐坐吗？”

　　周扬靠着椅背，盯着宋悦知看，嘴角挂着莫名地笑，直看的宋悦知浑身不自在，才开口，声音带着点点沙哑，“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宋悦知下意识问。

　　可是，当她问完对上周扬含笑地眸子时，陡然明白周扬话里的含义，一窘，“你瞎想什么呢。”

　　周扬轻笑，“不是我瞎想，着实……”

　　他说着，用下巴点了点车窗外仅亮着路灯的花坛。

　　宋悦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微低着头，无措。

　　周扬盯着宋悦知的发顶看了会儿，上前一把将宋悦知抱住，下巴放在她的肩颈处，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就放你上去。”

　　宋悦知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在周扬这句话说完后，戛然止住了，双手慢慢抱住周扬，一颗心前所未有地安宁。

　　她和周扬的恋爱时间加起来，也有一年多了，可这一年多以来，两人也真心没什么相处时间。

　　哦不，当初拍摄《王朝》时，在一个剧组带了得有三四个月，可是，周扬一边是主演，一边又跟在郑导身边学习，两人别看在同一个组里，别说私底下相处了，就是想单独找个时间说说话聊聊天，都没什么机会。

　　她记得她杀青离开那天，郑导私底下跟她说，“你们这恋爱谈的，在同一个组，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愣是没人看出来你俩之间有什么。”

　　“哎，你确定你们俩这是在谈恋爱？”

　　郑导当时这话说的让她着实无言以对。

　　是啊，一对尚处于热恋中的男女朋友，在同一个剧组待了三四个月之久，愣是没人把他们俩放在一处怀疑。哪怕有的时候她或周扬主动去找对方说几句话，可大家看他们的目光也丝毫没有怀疑。

　　当初刚进组的时候，不论是赵哥还是李瑜心里都担心过，担心这俩热恋中的人把持不住，闹出什么新闻来。

　　进组后，赵磊更是一天三个电话的叮嘱李瑜，然而，刚在组里待了半个月，李瑜就跟赵磊说，“赵哥，你可别担心了。我这天天跟在一旁看着，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至此，赵磊的夺命连环call才算是消停。

　　离开了《王朝》的剧组，宋悦知连着待了三个剧组，周扬更是忙着《王朝》的后期剪辑制作，更是没什么见面的时间。

　　平时都是靠着手机联系。

　　谁空的时候就给对方发一条微信过去，等对方不忙的时候再回。

　　李瑜还笑他们呢，“幸亏你们俩都忙，就你们这聊天回复的间隔时间，要换了一般的小情侣，估计早闹着要分手了。”

　　她当时还好奇，一般的小情侣是什么样的。

　　李瑜从微博上找了好些示例给她看。

　　看完，她笑笑，“是呀，幸亏我和他都忙。”只是，这话说完，心里多少会有些酸涩的。

　　没有女孩不渴望被爱，被宠溺，被时刻关注，只有得不到的时候，才会笑着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这种话来。

　　然而，就在她在《明天你好》剧组拍一场丁小雨就因为帮助了同学，反而被其他人围在中间怒骂嘲弄时，她虽然清楚这只是一场戏，可心里却产生了怀疑。

　　难道丁小雨帮助同学帮错了吗？

　　那么，为什么大家欺负的对象变成了她呢？

　　是不是，在同学被欺负时，她装作没看见一走了之才是正确的？

　　那场戏，她是一条过，导演很满意，连着夸了她好几句，可她心里却第一次产生了质疑。

　　下戏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洗过澡，她在酒店的房间里想着晚上拍摄的画面，翻来翻去的睡不着。

　　最后，实在没忍住，拿起手机给周扬拨了过去。

　　她还未开口，就听见周扬略带疲惫的嗓音传了过来， “这么晚才下戏吗？”

　　听筒里传来的不仅有周扬疲惫的嗓音，还有一旁略有些热闹的说话声，由高变低，可宋悦知却听清了，大家都在聊着工作的事儿。

　　顿时，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似乎有些任性，明知道对方在忙着工作，她却还要因为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去打扰对方。

　　良久等不到宋悦知的说话，周扬再次开口，“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宋悦知动了动唇，低声道：“我打扰到你了？”

　　周扬轻笑出声，“你给我打电话怎么能是打扰呢。”

　　宋悦知抿着唇，没接话。

　　周扬又道：“所以，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心情不好？”

　　宋悦知握紧手机，低声“嗯”了一声。

　　“可以说说吗？”

　　宋悦知默了片刻，将晚上拍的那幕戏说给了周扬听，“就是突然有点怀疑人生。”说完，笑了下，“是不是有点顾影自怜？或者换个词，想多了？”

　　周扬笑，声音一贯的温润，可此刻，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宋悦知却觉得他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情愫在里头，让她犹如喝了陈年的老酒，控制不住的深陷其中。

　　“你此刻的自我怀疑，就是李导拍摄这部电影的意义啊！”周扬说，“现在社会环境导致很多人的无奈，比如年轻夫妻为了养育孩子，不得不将孩子留在乡下家里让爷爷奶奶照顾，比如父母工作太忙，只能将孩子送进学校指望老师来教导，亦或者，有些父母努力的赚钱，就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不用为钱发愁，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

　　“这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孩子成长的因素。他们年纪小，没有成熟的是非观念，假若再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那么，眼前他们所做的事情在他们自己眼里，那是再正确不过的。”

　　“被父母忽略的孩子，渴望得到被关注，所以，他们会做出很多违背大人的事情来，为的不过就是希望他们能多注意自己。被老师大骂，那么常年不回家的父母就会被老师请到学校来。说到底，他们其实也是‘可怜人’罢了。”

　　“可即便他们是‘可怜人’，也是不能被原谅的存在。所以啊，阿悦，你在怀疑什么呢？”

　　宋悦知抱着自己的小腿，靠着床头，下巴搭在膝盖上，视线落在未拉严的窗帘缝隙上，看着一条光亮，道：“孩子们要想上大学，就要苦读，然后经历高考的筛选，才能被判定是否能念大学。可是，做父母，为什么不需要经过层层筛选呢？”

　　“古时候，寒窗苦读十年，也未必能一举天下知，有的人，甚至苦读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可当父母，是不是太容易了？”

　　“一男一女领个结婚证，彼此身体健康，然后就可以生孩子做父母了？”

　　“那孩子在他们眼里，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周扬良久没回话。

　　宋悦知突然道：“我，是不是真的想太多？”

　　“不是，我只是在思考。”周扬说。

　　宋悦知问：“思考什么？”

　　“思考，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做爸爸。”

　　宋悦知愣了一瞬，随即嗔怪的轻哼道：“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又说到哪里去了。”

　　周扬：“阿悦，李导拍摄这部戏，不仅仅是想要反映出当下的一些社会现象，更是希望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孩子不是说生下来就够了，它是一条生命，它更是责任。管生不管养，和与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眼前的男人，在她迷茫时，开解她。在她需要时，他能帮助她。而此刻，他却只是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