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天黑压压的一片。

　　炎热的八月里，极少会出现这样的阴霾天。

　　今天是林见深出院的日子，他没什么可带的，只提着几包药，就出了医院。

　　天空是阴沉的灰色，带着些晦涩的暗。他站在医院的门廊处，微微抬眸看了眼天，黑眸带着些迷茫的空洞。

　　“——林见深。”

　　医院门口车水马龙，汽车的轰鸣声和人们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可在一片喧闹中，他却清晰的听到那并不是很强烈的声音。

　　林见深不可置信地向前望去。

　　马路边上摆着小吃摊，正冒着苍白色的雾气。

　　女孩俏生生地站着，晶亮的眼眸仿佛被雾气浸染，迷蒙地漫着温柔。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高高的扎成丸子头，正朝他开心地挥着手。

　　明明是简单至极的打扮，可林见深却觉得，灰蒙阴沉的天好似一瞬间被点亮。

　　她手里提这个保温瓶，滴溜溜地跑到他跟前，抬眸说：“我来接你出院啦。”

　　刚刚那双被雾气浸染的漂亮眼眸，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林见深在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喉咙梗了梗，全身的血液都往心脏冲，一时之间紧张地说不出话。

　　程今今一下拽着他的衣角：“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见深使不出力似的，任凭她拽着上了车。

　　车上的座椅是低调的米黄色，坐着十分舒适。

　　程今今转头看他：“你家的地址是什么？”

　　林见深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个地址。

　　车缓缓地行驶着，司机开的很稳，一路上一点颠簸也没有。

　　大概开了三十分钟，路边的景色渐渐从繁华变得荒凉，最后，车慢慢停在了个小巷门口。

　　“不好意思啊，这巷子开不进去，可能得麻烦你们走几步了。”

　　“没事，那我们自己进去吧。”程今今拽着林见深下了车。

　　阴暗的天色下，本就破旧的小巷好似被蒙上了层阴翳的灰，路旁污水沉积，泛着股刺鼻的恶臭。

　　林见深拉着她：“你先回去吧。”

　　这种地方不是她应该来的。

　　“那怎么行？”程今今抬头认真道：“我必须把你送回去。”

　　“送到这就够了。”林见深声音带上了些急：“快回去。”

　　他越过程今今，拉开车门就把她往车上推。

　　程今今被推得半个身子都坐进去，她艰难的按住车门框，委屈地低声道：“哎呀我脚扭了。”

　　林见深只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推得她扭了脚，一时又急又悔。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力气太大了，扭到哪儿了？”

　　程今今假装单脚往外跳了几步，飞快地把车门关上，背着手和司机打着手势。

　　司机识趣地踩了油门，将车开走。

　　巷口空无一人。

　　林见深抿了抿唇，思索了半刻，才说：“去我家吧，看看你脚伤的怎么样？”

　　他弯下腰，宽厚的背部面对着程今今：“我背你，巷子里脏。”

　　再说，她扭了脚，门口的那摊积水也跨不过去。

　　没想到，假装扭个脚，有这样的福利。

　　决定主动出击的程今今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装模做样地跳了两步，乖乖地趴到他背上。

　　女孩和想象中一样轻，林见深将她背起来，悄悄地颠了颠。

　　是真的轻，和块软绵绵的棉花糖似的。

　　他心中颤动，脚下的步子沉稳而有力，好像面对着艰难的考题，每一步都须得深思熟虑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短短的巷子十分狭窄，短短的几步路，林见深却觉得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

　　可为什么呢，她明明那么轻。

　　跨过最后一个小水坑，林见深的家就到了。

　　看起来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了，门板们上脱了漆，满是斑驳。

　　林见深将她轻轻放下，说：“我拿下钥匙。”

　　“嗯。”程今今乖巧地应。

　　她声音软软的，撒娇似的让林见深心中一麻。

　　他耳根飞起一抹红，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掏出钥匙就往门锁里塞，可越急就越不对，试了几次，要不是上下拿反，就是挑错了钥匙。

　　程今今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到底是不是他家。

　　好在下一次，房门终于被打开。

　　林见深微微侧首，示意程今今先进去。

　　她微微跳着进了屋。

　　屋里狭小，简陋的像是上个世纪的单元房的样子，只摆着些必要的家具，连电视都没有。

　　林见深看着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眼神暗淡，轻声说：“你先坐，我给你看看伤的怎么样，如果重了，还是回医院看看。”

　　他强撑着的自尊和那些不愿暴露的落魄，在这一刻硬生生地展露在女孩面前，那种无处遁形的自卑感笼罩着他，让他心里撕裂般的疼。

　　屋子地处被阳面，就算是晴朗的天也见不到一丝阳光。

　　程今今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转身对他说：“你家好干净啊。”

　　林见深心中一颤，有些呆愣地看着她。

　　她好像生来就带着光似的。有一瞬间，林见深望着她水光盈盈的大眼睛，只觉得昏暗狭小的房子都缀入了阳光。

　　女孩还在自顾自说着：“哪像我啊，天天被我爸妈唠叨，说我不像个女孩子，你这被子也叠得太好了吧，豆腐块似的...”

　　内心的不安与自卑如同坚冰，在女孩温暖的话中通通消融。

　　林见深微微发苦的心里，渐渐出现的丝暖意。

　　她那双让人心旌摇曳的眼，仿佛带着滤镜，只看得到他的好。

　　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好。

　　好到他，忍不住地心生妄念。

　　林见深压下心中涌动的情意，打断她：“你坐下来，我看看伤。”

　　“哦。”程今今乖乖坐下，有些不安地伸脚。

　　林见深在她面前蹲下，像是面对着公主的骑士，带着自己所有的虔诚与卑微，捧起她的脚。

　　“痛吗？”他微微按了按脚踝，轻声说。

　　程今今摇了摇头：“不疼。”

　　她本来就是装的，如今看到他这幅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丝愧疚。

　　林见深抬眼，仔细地悄了悄她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

　　屋里闷闷的，林见深将窗户打开，轻柔的风透进来，一时间，狭小的屋子仿佛也鲜活起来。

　　程今今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我熬了汤给你，你要不要喝一点？”

　　林见深心中升起丝不可置信的欢喜，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瓷白的碗里飘着点点油星，鸡肉被熬得软烂，汤又香又浓。

　　这是程今今第一次熬汤，她昨天请教了家里的阿姨，今早熬了两个小时，才熬出着锅汤，虽然自己也尝过味道，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好喝吗？”

　　林见深仰头，喝着碗里的汤，喉结快速地滚动着。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凝着汗珠，顺着喉结缓缓滚动。

　　又欲又性感。

　　程今今眼睛都直了，心脏砰砰飞跳。

　　将碗放下，林见深认真回答她：“好喝。”

　　保温壶里还盛着温热的汤，水汽氤氲间，林见深平日里冷淡的黑眸漫着股温柔。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又抑或是程今今终于克制不住小鹿乱撞般的心跳，羞涩的少女在那一刻，徒然升起一股勇气。

　　她双手紧紧攥着，双睫颤颤却又不愿逃避似地直视着他，问：“林见深，你喜欢我吗？”

　　屋里安静，徐徐地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吹散了桌子上方缥缈的水汽。

　　林见深撞进那双总在他梦中出现的眼里。

　　那双缀满了全世界的温柔的眼里。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梦中，铺天盖地的狂喜让他双耳都产生不真实的轰鸣。

　　灌下两碗汤的他，却像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喉中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程今今望着他微微闪烁的眼，心里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她咬了咬嘴唇，一鼓作气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有点喜欢我的吧，我看到你钱包里夹着我给你写的小纸条。”

　　林见深依然没有说话，他心脏仿佛不能负荷般的狂跳，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屋里陷入一阵安静，程今今那颗少女羞涩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想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不自觉地生出些懊恼。

　　“我，我不是偷翻你钱包，是因为昨天要住院，需要身份证所以才——”

　　话音未落，她被猛地拽进一个滚烫的怀里。

　　心里的不安和焦灼瞬间化开，程今今靠在林见深怀里，微微侧耳便听到他蓬勃的心跳声。

　　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如果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

　　“我喜欢你。”

　　喜欢到即使知道自己不配，也贪婪地想将她留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不过这是个小短篇，在一起之后离结束也不远了哇

　　推一推基友的文文——月亮幻想症 作者：libe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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