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沈昂的死缠烂打还在不断持续, 因为他辞了职, 此时算是无业游民，每周几乎有三天时间，他会从下午六点开始一直苦等孙霏灵下班。

　　孙霏灵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对着沈昂, 想起曾经的那段痛苦失恋, 不免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担心, 也就这么若即若离地吊着。

　　上班的时候, 沈昂还会发一些新闻、段子之类的, 扰得孙霏灵根本没办法全情投入工作。

　　高新科技产业的项目又要做一个延伸课题，是关于未来基础研发对接和成果转化的促进。自从张昊穹走后, 这个项目外加文化创意产业项目都由孙霏灵全部负责, 邵晨和苏成辉带着孙霏灵去走访时，都介绍她是项目负责人, 还让孙霏灵有些不好意思。

　　迟钝的孙霏灵并没有发现, 自从沈昂回来之后, 邵晨再也没有对她顺过路。

　　越到年底越忙，因为要关账, 很多项目资金要出去，相应的终期或者中期报告都必须通过委办公会, 孙霏灵本来就被沈昂缠得心不在焉，工作上又多做多错，几次报告书和财务预报表都被退了回来。

　　苏成辉有些看不过去了，这天正好其他几个人都不在办公室, 他把孙霏灵叫到一边，语重心长道，“之前骆主任很看重你，把你调到我们综改处，就是希望培养你，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机关里做人就是要时时刻刻夹紧尾巴，一点点小失误都有可能被人记一辈子的，何况你最近几个方案交到办公室上会的时候都还有一些常识性错误，这会影响你的未来发展。”

　　孙霏灵点头受教，但是忙碌的工作和混乱的感情生活，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将她的整个人拖向了混乱的深渊。

　　邵晨看着放在自己桌上的两份报告，终于是忍无可忍，直接一个电话把孙霏灵叫到了办公室。

　　孙霏灵小心翼翼地敲门，邵晨房间的门微微开着，看着她如受惊小鹿般慌张的眼神，邵晨莫名觉得烦躁。

　　“坐。”邵晨的语气有些冷淡，孙霏灵警惕地察觉到领导的不悦，有些忐忑。

　　从前，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是这幅样子的，前男友回来之后，算是刻意保持距离了么？邵晨为这个念头而生气，他把两份报告扔到她面前道，“怎么回事？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和苏处改完的稿子又回到了第一版？还直接交给办公室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孙霏灵第一次遇到邵晨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没来由觉得心口疼，她双手冰冷，接过材料，就看到上面许多的错字还有修改和空白，知道自己又出错了，把头埋得低低的，准备挨训。

　　邵晨看她这般认命的样子更加有火，话语里也有些重了，就听他道，“如果做不了就换人做，现在是综改处最忙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只有恋爱脑了吗？”

　　孙霏灵知道此时任何言语辩驳都会招来领导的盛怒，这与她之前认识的邵晨似乎完全成了两个人，孙霏灵一直埋着头，眼眶却是红红的。

　　邵晨对自己这样单方面的对话有些不满，对孙霏灵道，“埋着头当鸵鸟就能解决问题吗？”

　　孙霏灵虽然很不愿意，却还是抬头看了邵晨一眼，冷峻的表情让她再度感觉自己被刺痛了眼睛，眼泪忍不住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可邵晨却没有丝毫怜惜她的意思，接着道，“周琪因为有人撑腰，所以她哪怕错得再离谱，都可以高升无碍，而张昊穹则不然，没有背景还不知道努力，那就只有被看死一条路，既然你没有背景，那就随时可以出局，社会就是这样残酷。”邵晨的话里道理很直白，却是真言，在孙霏灵听来，感觉自己如有芒刺在背，全身手脚冰冷。没错，张昊穹就是因为这样才被综改处扫地出门的，邵晨话语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她也继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早晚有一天要步张昊穹的后尘。

　　从邵晨开骂的时候，戴旻繁就进办公室了，他今天是来找邵晨谈项目的，可是孙霏灵却完全没有察觉，还是戴旻繁关的办公室门。此刻孙霏灵低着头红着眼一声不吭，倒是让戴旻繁有些不忍。

　　“这样说一个小姑娘未免太过了吧，邵大主任。”斜靠在门边的戴旻繁出言终止了这场有些残忍的对话。

　　邵晨收起桌上的材料，冷漠地对孙霏灵道，“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孙霏灵低低地“嗯”了一声，抱着方案，转身出去了，路过戴旻繁身边的时候，还对戴旻繁说了声谢谢。

　　邵晨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略显烦躁的表情，留海有几缕落在了额前，让他显得有些颓废，全不似往日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戴旻繁在他对面坐下，邵晨突然问他，“有烟吗？”

　　戴旻繁掏出烟递给他，邵晨接过，点烟，想起自己上次抽烟似乎还是在初恋离开之后。

　　“怎么骂得这么凶，你倒是真不心疼。”戴旻繁看着好友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意思。

　　邵晨吐了口烟圈，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缓缓开口道，“她必须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下去。”

　　戴旻繁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于是问，“真实原因是什么？”

　　邵晨弹了弹烟灰，良久，才道，“她前男友回来了，他们似乎是复合了。”

　　戴旻繁哦了一声道，“搞了半天你是在嫉妒啊。”

　　邵晨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陆苏中午的时候，听杨美娇说孙霏灵哭了，连忙约了她去喝咖啡开解她。孙霏灵对着陆苏才终于是克制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先是说了邵晨训斥了她的经过，又把沈昂回头来找她的事情告诉了陆苏，陆苏看她哭得这么惨，也不忍心说什么。

　　等孙霏灵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陆苏才说，“虽然我觉得邵主任这样说你是有点过分，但是你知不知道，连着两周的办公例会，骆主任都因为科研转化项目的推进力度太差，批评了邵主任，邵主任全都自己扛下来了，你要知道，在几个副职里面，姜伟一直跟他不合，王涵宇也一直都把邵主任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本来就资历浅，能力又强，最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日子哪里有那么好过？要不是骆主任撑着，他的工作哪里有可能推进得这么顺利？若是在骆主任这里失去了支持，他将如履薄冰。”

　　陆苏一番话让孙霏灵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邵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但凡有什么困难都是他撑在前面，为他们挡风遮雨，可她从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所有的浪涛都向他拍来，他必然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痛苦和压力。

　　孙霏灵擦了擦眼泪，对陆苏道，“都怪我不好。”

　　陆苏叹气，对她道，“你上几次交上来的材料我还特地问过你，你忘了么？当时我就发现你心不在焉，后来你材料交给实习的小马了，我也就没有留心，早知这样我应该帮你再看看的。”

　　孙霏灵自我检讨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是太过分了一些，就打算去网红蛋糕店买一块小蛋糕，偷偷运送到邵晨办公室去赔罪。

　　两个人在网红店排队的时候，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人，女的是周琪，男的那个孙霏灵不认识，陆苏和孙霏灵连忙假装聊天背对他们，等他们走过去后，陆苏才对孙霏灵说，“男的是她前男友，叫邹旸。”

　　孙霏灵张大嘴道，“呀，她跟李锦分了吗？”

　　陆苏道，“早就分了，分了之后还跑来跟我哭诉，说李锦多么的不靠谱，也不想当年他俩谈恋爱的时候，她为了李锦，什么都做得出来。”

　　孙霏灵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就听陆苏告诫道，“所以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周琪总爱吃回头草，也不是什么好人。”

　　孙霏灵总感觉陆苏也是在隐射自己，尬笑着问，“那我这种已经吃了回头草的该怎么办？”

　　陆苏捏了捏她的脸道，“那就吐出来！”

　　孙霏灵吐了吐舌头，就收到了沈昂发来的一个视频，视频里他正在做菜，然后又发消息来说：为你洗手作羹汤。

　　关了手机，正巧队伍也排到他们了，给邵晨挑了一款抹茶口味，又给杨美娇买了提拉米苏，提着两块蛋糕，和陆苏就往回走。

　　再过一个多星期就是圣诞节了，沿街的商店都是圣诞节的装扮，满满的圣诞元素，让城市被点缀得特别喜气洋洋。孙霏灵忽然想到去年的圣诞节，正是自己单恋李锦，而李锦和周琪打得火热的时候，当时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似的被李锦玩弄在鼓掌之中，转眼今年，却又是沈昂忽远忽近地在拉扯着她的感情。

　　孙霏灵总觉得，是不是她打开恋爱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如此不顺利，这恋爱谈得，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总是苦多乐少。

　　下午等了邵晨一下午，但邵晨没有进办公室，直到晚上八点孙霏灵下班，都没有等到邵晨进来，于是蛋糕最终还是便宜了来接孙霏灵下班的沈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