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忠王世子杀人案(2)
忠王活了大半辈子,怎会不知萧翊恩威并施?
“再者,忠王可知那原告李氏是何人?”萧翊问。
忠王不解其意,萧翊解释道,“忠王应该知道,十多年前祭祖一事,朕的皇妹自此流落民间,朕找了她许多年,今日才知,她困于刑部。”
忠王一骇,额头冷汗直冒。
“微臣该死,微臣对那畜生管教无方。”不待萧翊继续说下去,忠王已然明白萧翊此行的目的,当即自省道,“微臣生此孽子,败坏门风,陷皇上于两难之境,臣有罪!”
“忠王何罪之有。”萧翊淡淡一笑,“朕话已说完,这便回宫,忠王……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忠王咬牙,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恨不得提刀亲自赶去信不砍了那不肖子孙。
可怜他钱家时代英明,竟生出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草包!
刑部堂上,孟镜坐下身来。
李氏尸骨乃本案关键,此时丢失,便不能当场结案,只能将钱暢收押。然而夜长梦多,届时忠王出面干涉,就没那么好办了。
瞧见孟镜犯难,钱暢隐隐明白了什么,得意洋洋起来,放言道,“孟镜,怎么样,你结案呀,你要不结案本世子出去弄死你,上一回被你设计,这一回……”
“孽子!”他话没完,一人从堂前风风火火地奔进来,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力道之大,一颗牙齿混着鲜血掉落口中。
众人有些看不懂这势态。先前钱暢都要定罪了忠王都没露面,如何局势回转,反而出面了呢?
孟镜起身走下堂去,躬身拜下,“下官孟镜,拜见忠王。”
忠王闭了闭眼,也不看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必多礼。”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跪着的轻轻面前,轻轻拱手,“臣教子无妨,给殿下赔罪了,臣会还殿下一个公道。”
众人一头雾水。
钱暢爬到忠王身边,大声嚎道,“爹,救命啊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爹救救儿子。”
忠王将他一脚踢翻。
“今日本侯请堂前诸位大人,百姓做个见证,孽子钱暢胆大妄为,杀人行凶,我钱家世代清明,容不下此等背德之人,今日本侯当着大家的面将他逐出侯府。”忠王转过身去,朝孟镜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此子将死者尸骨藏于侯府,今日本侯将尸骨交与大人,请大人——”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忠王略有不忍,咬着牙说,“请大人秉公办理。”
孟镜躬身回礼,忠王道,“把尸体抬上来。”
话音落下,两名侯府侍卫抬着尸体走上堂来。那尸体放了十多天,臭味难闻,青青扑过去,拉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皮肉腐烂,看不出原本面目,青青捂着嘴,痛哭起来。
尸骨放下,忠王瞥了眼孟镜,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身后钱暢唉嚎不止,他也充耳不闻。
孟镜扶起青青,柔声道,“马上结案了,你的父亲沉冤得雪,你要振作起来,亲眼看着歹徒绳之以法。”
青青泪眼朦胧,点了点头,站到一边,恶狠很地瞪着钱暢。
孟镜坐回堂上,“传仵作前来验尸。”
仵作验过尸后,表明尸体多处重伤,颅后一处断裂,是致命之处。
青青抹着眼泪,“当时就是他一脚踢向父亲的脑袋,父亲就……”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孟镜惊堂木一拍,当场结案,“钱暢谋害人命,按大昭律法,打入天牢,三天后菜市口问斩。”
门口一众百姓散去,有人忍不住问,“这位年轻的大人,从前怎么没有见过。”
“没听说吗?姓孟。”另一人笑着说,“以前也有一位清正廉明的孟大人,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说是病死的。”
有些人终究尘封在岁月里,有些人注定被人铭记。
“孟大人,今日实是下官太糊涂,还望孟大人海涵呐。”案情既定,何所道叫住孟镜,态度谦恭。
“何大人哪里的话。”孟镜点头,“下官为何大人下属,何大人的老师是下官的舅舅,论资历论能力,何大人皆在下官之上。”
“不敢不敢。”何所道连连摇头,“今日之事,皇上那儿,还请孟大人为下官美言。”
“何大人说笑了。”孟镜淡笑道,“何大人认为,今日忠王为何突然大义灭亲?”
“孟大人的意思是?”何所道问。
“试问除了皇上谁能让堂堂一品侯爵束手无策?”孟镜讳莫如深地说,“你我的一举一动,如何逃得了皇上的眼?”
何所道默然。
“孟大人。”青青从父亲尸骨旁站起身来,走到孟镜身前,盈盈一拜,“此案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这辈子怕都不能沉冤昭雪了。”
“其实青青姑娘最应该谢的,不是我。”孟镜虚扶起她来,“青青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父亲的尸骨带回家乡安葬。”青青道,“落叶归根,我想,他应该会开心的吧。”
孟镜知她身份,萧翊那边也没有明确的旨意,孟镜略一考量,决定先稳住青青,“不妨等到钱暢伏法后再离开,姑娘在京中也无亲人,若不嫌弃的话,可到寒舍暂住。”
青青再次拜谢,“如此,叨扰孟大人了。”
如此,李青青随孟镜住进了孟府。
住进孟府的当天夜里,就闹出了一件乌龙。
从前随着父亲走南闯北,夜里异常警醒,隐约听得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青青翻身下床,轻手轻脚摸着黑将门拉开一跳小缝儿。
月光下对面屋脊上黑影一晃而过。
她一激灵。
有贼!
依稀记得那贼去往的方向,是孟镜的院落。
她抄起床上衣裳胡乱套上,回忆白天丫鬟介绍的府中路线。好在孟府虽大,布局却不繁复,凭借着走南闯北认路识路的经验,青青很容易找到孟镜的住处。
她取下头顶的簪子攥在手心里,放慢手脚,走到门前,脑子里对里面的境况快速做出无数种设想。
譬如那贼劫持孟镜,譬如那贼杀了孟镜?
越想越不敢想。
“谁?”屋里一个并不属于孟镜的声音喝道。
果然有贼!这贼的声音……
青青一脚猛踹房门,同时大喝一声,“来人啊,抓贼啊!孟大人你……”
一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迅疾如风地来到她面前,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清点她腰间穴道。
“是你?”月光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
“你怎么在这儿?”又是不约而同地问道。
床上孟镜似有所感,将被子一脚踹到地上,翻了个身。
“你怎么知道是我?”面前的人压低了声音。
“声音。”青青也低下声来,“你送了那么多天饭,你的声音,我太熟悉了。”
“你……”她打量他这幅奇奇怪怪地扮相,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他和几天前的他是同一个人。“你怎么,穿成这样?”
“说来话长。”他并不想深谈这个话题,“你……以后都住在孟府么?”
“你不说也行。”青青道,“但你必须告诉我,孟大人他知道么?”
他没回答。
青青推断道,“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前几天的你和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
青青气恼,“你骗她?”
“这些你不要管。”他确定她不会乱喊,解掉她的穴道,将她拉到一边,“这其中多有缘故,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她。”
“可你隐瞒了她。”青青把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将脸撇向一边,“她对我有恩,我不能跟你一起瞒她,若如此岂非忘恩负义之徒,这样的事我李青青做不来。”
“事从上令。”一惯高冷的人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你且信我一回,倘使你告诉了她,我将会性命不保,你真的……”
他顿了顿,低下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你真的想要看到我去死么?”
“你死不死与我有何干系。”青青立即反驳道,片刻又觉此与她有恩必报的形象相去甚远,讪讪道,“你与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身前之人闷笑,青青跺脚,急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说好了,你要是有一点点伤害她,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把你痛打一顿。”
她知他武功,敢独身一人进入刑部大牢而不被发现,说什么把他痛打一顿,不是自取其辱么?夜色下,青青脸颊通红。
“好。”他却一笑,重复她的话,“我就给你痛打一顿。”
孟镜睁开双眼。
其实,她一惯浅眠,方才青青将门踹开的时候她就醒了。她知这位郡主身份不同寻常,必是萧翊心腹,嫁到孟府一为掩饰她女子的身份,二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只是她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这位“郡主”其实是萧翊那备受荣宠的第一心腹——影卫长十一。
也只有十一,方能出入府中无声无息。
其实她能理解萧翊这样的做法。她只是觉得好笑,她区区五品刑部小官,需要他这样小题大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