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是谁？”
段无洛伸手将桃木剑召回，见此，余山眼底的忌惮之色更甚，“你们余家镇妖族谱上没记载吗？”
“镇妖族？”余山往后略退两步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无洛，微微眯起鹰眼，语气微沉，“你知道镇妖族？”
“余成韦可是商朝最讨君王喜欢的镇妖师，那时你们余家的盛头旺得很，从不将别的镇妖家族放在眼底，”段无洛双手环臂，语带轻嘲，“别的镇妖家族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们的祖宗靠的可是那张讨人欢心的嘴皮子。”
当年，余成韦可是整个镇妖师群最不屑的镇妖师，可君王就是喜欢他，给足了体面，甚至新王登基时，还参了政。
而余成韦和段无洛也可以说是敌手。
想到此处，段无洛更嫌弃面前的余山了，祖宗不争气就罢了，怎么这后代子孙也这个鬼样子！
余山听得嘴角微抽，刚开始还觉得这人是个有本事的，可现如今，对方虽然有些本事，却是个脑袋有问题的！
“我们余家祖先可是你能随意诬蔑的？青年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可既然能说出这些话，那咱们应该是同路人，现如今世道不好，你这番招摇，可不是好事儿。”
“我招摇？”
段无洛最不爱别人倒打一耙，他一挥手，那桃木剑便直击余山脑门处！
余山骇然，迅速避身，不想桃木剑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跟着他所转的方向过去，余山避而不及，被划伤了脸庞！
他捂住脸，感受到血后，嘴里低念几句咒语，随即整个院子阴风阵阵，接着几道鬼影从山林处蹿出落在院墙上。
“还养小鬼？”
段无洛冷哼一声，在余山得意的目光中操纵着桃木剑，将那几个鬼串成一串，接着手掌打出一道金印，鬼们只觉得突然脑子清醒了，他们朝段无洛深深一拜后，便化为微光，消散在人间。
“怎、怎么会？！”
余山咽了咽口水，他们养了两代的鬼，就这么被超度了？
“你是和尚？”
余山叫道。
“你们余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段无洛摇头，桃木剑悠悠升起，在余山想跑的时候，抵住了对方的后脑勺，逼着余山缓缓回过头，面对着段无洛。
“张卫国是你徒弟？”
余山跑也跑不了，只能立在原地，在他沉默的时候，桃木剑逼近了几分，吓得他赶忙开口。
“是。”
“他身上的小妖，是你给他养的？”
余山闻言，便知张卫国凶多吉少，对于这个徒弟，余山其实没有多大的感情，只因为张卫国悟性太差，养个噬魂小妖也费了他不少劲儿。
原本想着张卫国长大后，能做他一个帮手，不想因为悟性太差，连个屁都不是！前些日子对方来找自己帮忙，说想让小妖吃人魂魄，他原本以为对方要做大票。
可后来才得知是因为一个女人。
余山恨其不争，本着师徒情分告知对方方法后，便把人轰了出去。
此时听段无洛提起对方的名字，想来也是张卫国落入了段无洛的手，后而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这个小畜生！
余山暗骂。
“我们虽然是师徒，可情分不大，”余山感受着后脑勺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回着，“他们祖上也是镇妖家族，只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您说的没错，在商朝时，我们余家那可是镇妖家族之首！”
“镇妖家族之首？就凭余成伟？”
段无洛嗤笑，他往下一坐，余山便见原本空无一物的下方突然出现一张树藤椅子！
再顺着那树藤枝蔓看过去，却是自家院门前那几棵树！
他日日夜夜都面对着这几棵树，从未感受到对方开了灵智，怎么这青年人一来，几棵树就成妖了？！
段无洛见他露出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更是嫌弃，他微微一点，余山便被树藤缠住了脑袋，虽然不窒息，可却眼前不能视物，段无洛也看不见他的脸了。
这回，段无洛心里舒坦多了。
“继续说。”
余山是真的怕了。
也不知道张卫国招惹到了什么鬼东西！
“我、我们祖先虽然深受君王喜欢，可那到底是君王，所谓伴君如伴虎，在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后，我们祖先也开始为家族后路做打算了。”
“什么大事？”
因为被遮住了双眼，并不能视物而对声音更敏感的余山听见询问声便立刻回道，“商朝时期，是镇妖家族起身的时候，也是镇妖家族走向低谷的时候，当年京师镇妖家族云集，其中有一位被称为是镇妖王的镇妖师，姓段，名无洛。”
段无洛听到这，手指微动，面色平静，“余成伟把他写进了你们家族谱？”
“是，我们祖先一直视对方为对手，也只有对方才能配得上和我们祖先交手！”
余山十分骄傲。
不想树藤猛地缩紧，疼得他抱头大叫。
“我允许你说家谱，”段无洛双手交握，看着痛苦的余山，“却不允许你私自加戏，就你们那祖先，有几分几两我还不清楚？居然胆敢说配得上和他交手！”
对方连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是记载是记载！”余山大叫道。
“无耻之徒，”段无洛冷哼，挥了挥手，树藤微松，却比之前要紧一些了，余山也被折磨狠了，索性就瘫在地上说话。
“您，您是段家后人？”
“你有资格问我？”
“没有没有，”余山哪敢啊，刚才的疼痛与窒息感可是历历在目。
“一夜之间，段无洛、段祖先，”余山估摸着对方应该就是段家后人，于是赶忙改了口，“死在了上台山，与一妖兽同归于尽，可根据当时段祖先的本领，区区一妖兽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又怎么会到同归于尽的地步，我们祖先以及其他镇妖师都怀疑是君王动了手。”
“镇妖师纷纷慌乱，我们祖先为了顾及天下的镇妖师，决定起义。”
“自己想当皇帝就明说，别打着为天下镇妖师着想的幌子，”段无洛不耐烦道。
余山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后，才道，“祖先起义失败……”
段无洛哈哈大笑。
“那个蠢蛋！”
君王既然能对他下手，自然也有后招对付有异心的镇妖师。
被人当面骂自家祖先是蠢蛋的余山在心里鞠了一把辛酸泪，“余家遭受灭门打击，其余镇妖家族或多或少因为一些无须有的罪名，被流放到极寒之地。”
“都灭门了，那蠢蛋怎么还有后人？”
“……先祖有先见之明。”
“呵，”段无洛不停地打击，“都蠢到造反了，还有先见之明？”
余山好想揍人，可现在自己的命还在别人手里，揍不了，也打不过。
“先祖在起义之前，将族中几位公子送到了至交好友家中照顾，那几位公子尚未成年，所以未上宗谱，即使后面遭到灭顶之灾，几位公子也没遭殃，余家并未全灭。”
“余成伟的至交好友，”段无洛靠在树藤椅上，想了想，“李福？”
记忆中，那个憨头憨脑的大傻蛋，一直是余成伟的小跟班。
余山一愣，“镇妖谱中确实有李家人的记载，不过因为李家跟着先祖起义，被君王灭了门，连根儿都没留下。”
段无洛闻言嘴角一抽，不愧是大傻蛋，为了别人的大业，贡献了自己的家族。
害怕段无洛不耐烦，余山加快语速，“当年先祖好友虽然也是镇妖师，可并不出众，又在京师之外，鲜少有人得知。”
“张卫国的祖先？”
“……是。”
也正是因为两家有这种交情，所以即使现在镇妖师落寞不已，张家更是连天赋也殆尽，余山也愿意收其为徒。
“能养噬魂妖，能练小鬼，你们余家在背地里还真是什么都做啊，”段无洛觉得有些无趣了，“真是镇妖师令不让做什么，你们余家都会做。”
“……即便如此，我们余家到如今，也只有我一人了。”
而且还他妈没娶媳妇，是个老光棍！
余山突然觉得自己很凄凉。
不能让余家断了后！余山打起精神，跪在段无洛面前，不顾脸上的树藤，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这位大师，我有眼无珠，我那徒弟也是罪有应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我现在连生意都没有，家中到现在也没媳妇，”余山把自己说得很惨，“我就是想活着，以后没办法娶妻生子，即使收养一个孩子，也不能让余家断了后啊。”
“没生意还练小鬼？”段无洛从不信余家人的嘴，他们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会满嘴忽悠人。
余山磕头的动作一僵，段无洛只当没看见，“再者，你只是一个余家分支后人，当年送到张家的那几个小崽子，除了你的祖先，还有人活着吧？”
余山大汗淋漓，“可、可我们已经失联很久了。”
“这倒无所谓，”段无洛轻笑，“只要你们余家还有后人，那你就算死了，也不碍事，不是吗？”
“大师，大师我真的错了，我、我给您钱，给您票！您就放了我吧，”余山不断哀求。
段无洛起身，树藤消失，余山脸上的树藤也不见了。
他来到余山面前，清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余山浑身颤抖，不敢直视，只得垂头抵在地上，行跪拜姿态。
“知道当年，君王为什么会对段无洛出手吗？”
余山怎么会知道，他只得摇头，接而，他便听见面前那青年用那好听无比的声音轻声道。
“那是因为我段无洛，对敌人从不手软。”
段、段无洛？
余山猛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一双红眸……
张卫国狼狈不已的回到家时，张家夫妇便惊觉不对劲儿，他们是知道费强华出事与张卫国有关的。
“怎么了这是？”
张父紧张道。
张卫国摇了摇头，“小妖被抓走了，费家请来了一位高人，要不是费强华，我就死在外面回不来了。”
“当初劝你你不听，现在好了，差点出大事！”张母连忙给他兑了一碗红糖水，骂道。
张父更是跌坐在地，脸色惨白，“能抓走小妖，那就是能完全的掌控对方离开主人，这人比你师傅还厉害。”
“那怎么办啊？”张母急死了，“当年我不让你把卫国送过去学那东西，你偏不听，要是那大师找上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啊！”
“那大师显然对我没兴趣，”张卫国抿了抿唇，抬起眼看向惊惧不已的父母，“倒是师傅……”
“你供出你师傅了？”张父瞪大眼。
“都那个时候了，当然是保命要紧！”张母觉得理所应当。
“我没供出来，”张卫国连忙解释，“可是我有感觉，他一定能找到师傅，爹，师傅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张父撑起身体，就要出去，被张母拦住，“这大半夜的，你过去是送死！”
“余山帮了我们不少，再说，”张父扯了扯嘴角，“我是普通人，大师还能杀我？”
“他是大师他管你是不是普通人！”张母哭道，“杀了你再抛尸山林，抹去你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我要真没回来，你们就报案，”张父一意孤行，直接出门了。
等他感到余山家门口时，发现院门是打开的，他急忙冲进去，只见余山躺在院子里，不知死活。
“余兄弟！”
此时天已经亮了，张父试探了一下余山的呼吸还在，他顿时松了口气，接着掐了余山的人中，把人弄醒了。
“余兄弟？”
张父见他醒来，欣喜地叫道。
可余山虽然清醒了，却变得痴痴傻傻，这行为举止与费强华那些日子没有差别。
当张卫国看见这样的余山后，在地上向对方磕了几个头，接着陪在余山身旁，一直照顾着对方，没再回村。
张家夫妇虽然心疼，却又觉得那可能是最好的去处了，毕竟张卫国要是在家，费家也会盯着他们的。
张卫国还有其他兄弟还要过日子呢。
回家的段无洛正在给长生鸟喂食，那小妖所在瓶子的角落里不敢出声。
长生鸟的双眸紧锁那小妖，接着冲段无洛叫了几声。
“不行，”听到长生鸟的话，段无洛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这小东西只要逮到机会就会背主，不能做你的宠物。”
长生鸟耷拉着脑袋，满是失望地看了一眼小瓶子后，伸出脚踢开了小瓶，接着用屁股对着对方，专心吃起段无洛手里的东西。
等长生鸟吃饱后，段无洛逮出那小妖。
“我将你送回妖界，日后机灵点，别又被偷去给人做奴隶了。”
小妖也不知听懂没有，见段无洛语气轻柔，又不曾伤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想要上前亲昵一下段无洛，不想刚飞过来几步，就被一鸟。头给挡住了。
“嘎嘎嘎！”
长生鸟非常凶地冲那小妖叫嚷道。
小妖看着它浑身黑气，立马缩回了瓶中。
段无洛见此摸了摸长生鸟的脑袋，以平对方的火气，接着与春花说了一声后，便带着瓶子与长生鸟上了后山。
要开结界门，可不是能在村里做的。
将小妖扔进结界门关上后，段无洛打了一捆柴，背篓下面装着两只野鸡，下了山。
刚到家没多久，段大爷和段大娘便来了。
他们带来了费家的谢礼。
还是粮票和肉票居多，以及二十块钱。
“现在我大哥家闹腾得很，”段大娘叹了口气，“那强华也是个傻愣子，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老大媳妇也没错，她得先顾着自己的小家，才能顾大家啊，按照强华的意思，也是分家。”
“分家是好事，”段无洛对费强华的作为并不赞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看那费大哥的孩子也才这么点大，况且又即将有喜事。”
“啊？有喜事？”
段大娘一愣，段无洛笑了笑。
没几天，费家传来消息，费大嫂有了身孕。
接到口信的段大娘拉住一旁的段大爷，“你听见了？这事儿让无洛给算准了！”
段大爷乐呵呵的，“这不是好事儿嘛？再说，这孩子有本事，以后靠这个起家娶媳妇什么的，都容易了。”
“这可得暗着来，”段大娘可没有段大爷乐观，她仔细想了想后，叮嘱段大爷一定要低调，别出去胡乱说话，甚至因为不放心，第二天回了趟娘家再次叮嘱，回来的时候又去了三女儿家。
段秀珍也被多次叫着不准出去胡说。
女鬼大丫将段大娘的所作为所告知段无洛，末了感慨道，“这大娘也是个好人。”
段无洛微微一笑，“是啊。”
寻了个好天气，段无洛和春花请假一起去了县城。
从镇上坐车到县城要一个半小时。
春花激动得不行，她还没去过县城呢！
“哥，我会不会走丢啊？”
快下车的时候，春花忐忑道。
闭目养神的段无洛闻言睁开眼，“不会的，你又不是孩子了。”
春花也点头，是啊，自己也不是孩子了，她兴致勃勃的扒着车窗看外面，段无洛垂下眼，千年后的世界，确实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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