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腿长， 挤进来后，卫潇只能缩起腿，要不然， 膝盖就得撞上他的膝盖。

　　俞凌风看着卫潇那憋屈的双腿， 一腔子热血直往脑子里涌。

　　若是卫潇不介意倒也罢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卫潇根本都不愿意温荀凑她那么近。

　　俞凌风知道，以前卫潇追过温荀一段时间， 可自从搬去和温荀同桌，也没有得到温荀的回应后，卫潇就回头是岸，不再吃他那一款了。

　　现在温荀这匹渣马想吃卫潇的回头草，都不问问人家卫潇的意见， 就上赶着往前凑，他看着都替卫潇感到烦。

　　他觉得自己现在既然是卫潇的新同桌， 就理应互相关照。

　　卫潇先前都帮他数学一下子跃升到了前十名，那么，礼尚往来他都要帮她拦截那匹渣马。

　　他没理会温荀的问话，蹙着眉：“温荀， 你非得往这里挤吗？没看到卫潇的腿都要被你挤到桌子外面去了。”

　　温荀低头， 看卫潇的腿。

　　满桌子的人都去看卫潇的腿。

　　卫潇：“……”

　　她尴尬得一笔，下意识把腿往椅子下缩。

　　不知道该感谢同桌的热心还是怨他多管闲事。

　　他一句话，没让温荀怎么样，反倒把她的腿给上升成了满桌的焦点。

　　温荀看着卫潇确实显得憋屈的修直长腿， 他双腿往另外一侧撇去。

　　旁边是另外一个男生， 个子小，性子也偏内向。

　　温荀比他个儿高出许多， 和他坐在一块儿，看着都能把他提拎在手里玩儿的那种。

　　因此，就算被温荀挤，他也敢怒不敢言，一双小短腿都缩成一圈。

　　看到从自己质问温荀后，温荀漆黑的深眸便一直定格在卫潇腿上，俞凌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没掌控好言词，不仅没帮到卫潇，反而还让她更尴尬了，他挠挠头，本着挽救的心思直接对温荀开门见山：“温荀你换张桌子去，别在我们这里挤了。”

　　温荀没理他，拿起餐谱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叫来服务员，从容自若地点了两份A号套餐，又看向卫潇，“上次同桌的时候，你说要和我来漳市这儿吃地道的牛肉粉，待会一起尝尝。”

　　他点的A号套餐里就有本地的特色牛肉粉。

　　卫潇自然没有这段记忆，一想肯定是原主曾经许诺他的，她扯了扯唇，干笑：“我现在已经不喜欢牛肉粉了。”

　　温荀也笑：“没关系，你先尝尝，说不定又喜欢了。”

　　“我不想尝牛肉粉，我现在只想一件事。”

　　“什么事？”

　　卫潇凑他面前去。

　　温荀下意识也微垂首，与她靠近。

　　卫潇笑眯了双眼，低低地一字一句，“你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吗？我很烦，超烦，真的。”

　　温荀温润的笑意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凝结在了削薄的唇角。

　　“两份A号套餐，请慢用！”两个服务员过来，分别把点好的餐帮他们放在桌子上。

　　吱呀一声。

　　温荀把椅子挪开，沉默着起身，走了。

　　高高的身影没有再在餐厅逗留，径直出了餐厅。

　　卫潇看着桌上两份套餐，心里头没来由地有些不是滋味，烦得很。

　　——

　　温荀说话算话，午餐后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下午三点多阳光正好的时候，谭老师和何耕组织所有同学去著名的凤萝温泉游玩。

　　温泉漂流是凤萝温泉独有的游乐设施。

　　一年前凤萝温泉还名不见经传，直到有个网友把这里的温泉漂流项目传到网上，其特别的水域让本是司空见惯的漂流项目就多了层神秘感，人们对于从未尝试过的东西都会存在强烈的好奇心，凤萝温泉一夜间在网上被炒成网红景点。

　　同学们两人一组，穿好救生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进漂筏。

　　肖悦悦邀请温荀没成功，另外找了个高壮男生同组，临上筏之前肖悦悦把防水眼镜给忘带了，让男同学去换衣室的柜子给她取来。

　　肖悦悦走到温泉边去等他。

　　她走过去，便看到许佳妍和卫潇就在前面不远处，正在把手机之类的东西交给工作人员。

　　漂筏就在两人旁边，蜿蜒曲折的温泉边怪石嶙峋。

　　一丛丛灌木林把许佳妍和卫潇要坐的那辆漂筏遮挡住。

　　肖悦悦看着那辆没人注意的漂筏，仿佛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在眼前。

　　她原本在景点提示那里看到有禁漂区，准备在禁漂区动手，让那两个贱丫头吃记狠亏。

　　可如果现在再在她们的漂筏上做点手脚，就不仅会让她们吃亏，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复返。

　　这里地势特殊，到处都是水，也不可能装监控。

　　她的心脏忍不住咚咚直跳。

　　上一世她是做过不少陷害他人的事情。

　　一向都是借刀杀人，自己亲手抄刀的事毕竟还是没有过。

　　可如此大好的机会她要不抓住，再想找到机会报仇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

　　想到生日会上丢尽脸面，想到在温荀面前屡屡受到的屈辱，肖悦悦心口一股子郁气腾腾地上升。

　　鬼使神差的，她拔下了头上插着的一根尖利的镶钻发卡，迈步便向那辆没人注意的漂筏走去。

　　她甚至还想到了，温泉底下各种怪石遍布，自己就算用发卡给漂筏扎出洞眼，也绝不会有人发现是她人为，只会认为是她们俩命不好，好好的漂筏就被底下的怪石给划穿了。

　　快临近那丛灌木林时，肖悦悦以为自己会惊慌，却没想到竟越发冷静。

　　她猫下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隐入灌木林，拿起发卡对着漂筏最不起底的底部挨着气孔的地方狠狠地扎下去。

　　感觉到有气输出，她迅速又抓起一把细沙，胡乱地往扎破的地方塞进去，一连塞了好几把，直到那个地方暂时不再有气输出来，她这才又猫着腰快步跑出灌木林，回到自己的漂筏那里，不停地深呼吸，压制狂跳的心脏。

　　看到卫潇和许佳妍开始上筏，肖悦悦唇角勾起阴狠的笑。

　　她仿佛看到这两人待会儿在禁漂区撕心裂肺惊恐至极的惨叫。

　　是她们俩先让她受尽屈辱在先，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男同学帮她取了眼镜过来，肖悦悦连忙带上，催促工作人员帮他们俩上筏。

　　进入水流后，她顾不上感受温泉水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只让男同学赶紧划浆，赶上卫潇和许佳妍那一组。

　　往前几十米，出现一个叉口，往左是下去的陡坡，往右是禁漂区，工作人员早在他们下水之前就讲解过，禁漂区水深，游客禁止往那边漂流。

　　每辆漂筏后面都有跟着安全员。

　　快到叉口时，肖悦悦把身子都贴上前面的男同学，软声撒娇，“再快点，我要去和卫潇她们一起聊天。”

　　男同学气血方刚，哪经得起她这样的撩拨，当下划得更快，不顾安全员们喝令的声音，把漂筏一会儿就凑到了卫潇和许佳妍旁边。

　　此时，正好到距离叉口两三米处。

　　肖悦悦端起甜美的笑脸，热情高涨地和卫潇她们打招呼：“卫潇，许佳妍，我们一起比赛吧，看谁先到下游怎么样？”

　　卫潇听到她的声音，本能地扭过头去找自己的安全员。

　　发现安全员虽然离自己远了一点，但正在往自己这边赶过来，这才放了心，没理会肖悦悦，自顾和许佳妍边欣赏风景，边慢悠悠往安全的水道漂去。

　　等她们俩都只看前方的水道不再看自己，在刚到叉口之际，说时迟那时快，肖悦悦两条手臂在水下猛地捉住她们筏子的气孔处，两手拼尽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卫潇和许佳妍已经拐向安全水道的筏子硬生生地拖转了方向，朝禁漂的方向盘旋而去。

　　卫潇和许佳妍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子猛力，此刻也顾不上想太多，两人一起拼命往安全方向划。

　　刚开始还好，还能勉强往安全水道挪去，可好景不长，没几秒，一股来自禁漂区的吸力将两人的筏子强力吸过去。

　　“啊——救命——”卫潇和许佳妍放声呼救。

　　水深处吸力猛，漂筏要是被吸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水道上的人都惊住。

　　好几个安全员拼命地划过来想要施救。

　　眼看卫潇和许佳妍的筏子往那边急速漂去，肖悦悦眸底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们的筏子马上就会没气，等吸进禁区水深处，两个人都会沉入湖底。

　　终于，不用再看到这两只恶心的苍蝇在自己眼前嗡嗡地飞了。

　　温泉里喧哗着，女孩的尖叫声，安全员们着急的施救声，各种声音搅到一起，乱成一团。

　　卫潇和许佳妍都能感觉到来自水深区的猛烈吸力，她俩不敢再指望划回去了，一起用浆拼命地想撑在湖底，却怎么都撑不住。

　　正不知所措间，一道清冷凌厉的嗓音仿若从头顶直直劈下，“下水！跳下来！”

　　一声喝，卫潇如醍醐灌顶，冷静下来，迅速解开自己和许佳妍身上的安全带，冷静大喝：“跳！”

　　许佳妍急红了眼：“我不会游泳！”

　　“我会！我护着你！”卫潇拽住她，一起翻进水里。

　　水里的吸力比在筏子上更强更猛。

　　卫潇扯着她拼命往回游，终于回到叉口她拼命把许佳妍往回一送，自己却又被一股吸力带走，一连呛进好多水。

　　“卫潇——”被安全员救起的许佳妍看到卫潇飘远，急得尖声大叫。

　　卫潇飘出去后，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利箭般向她射去。

　　如白浪翻飞。

　　卫潇被他紧紧捉住，没多久，便回到安全区，上岸。

　　卫潇躺在地上，剧烈急咳，吐了好多水出来。

　　死里逃生。

　　劫后余生。

　　她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这些让人惊悸的字眼。

　　工作人员们提着担架赶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卫潇胆汁都吐出来后，不经意抬头，看到一张湿淋淋的精致面容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他脖子里有鲜血混着流水一直往下淌。

　　红的血衬着他白的脸，悚目惊心。

　　卫潇担心地出声：“你受伤了？”

　　刚才呛吐得厉害，她嗓子沙哑得厉害。

　　温荀摇头：“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哪里痛？”

　　卫潇也摇头，对上他担忧紧张的黑眸，她心头说不上的滋味。

　　她先前在餐厅里那么下他的面子，没想到他会不顾生命危险来救她。

　　工作人员不放心，把她抬上担架送去温泉中心的医务室。

　　卫潇想起一件事，对赶过来的负责人道：“我的筏子好像一直在漏气，还有，刚才在叉口有人推我们，叉口处是高危区，应该有监控吧？”

　　“有。”

　　“麻烦帮我调出来查一查。”

　　“你放心，如果真的是人为，我会报警，让警察来彻查，你安心去做检查，我们真的万分抱歉。”

　　卫潇扯了扯唇，闭上双眼，没力气再说话了。

　　不远处，听到负责人说叉口处竟有监控，肖悦悦瞬间如坠冰窖，脸色刹白如鬼。

　　——

　　因为漂流意外事件，学校提前结束了春游，谭老师带领着同学们下午的车回莞城。

　　卫潇和温荀留在漳市医院做检查，许佳妍留在医院陪卫潇。

　　何耕也留了下来，照顾温荀。

　　当夜，两个警察过来，找许佳妍和卫潇。

　　他们是来了解在温泉漂流过程中发生意外时的具体情况。

　　卫潇想到应该是温泉区的负责人查监控查出东西，这才报了警。

　　两人正边回忆边说，一个警察的手机响了。

　　他接听后表情一愣：“那个同学自首了？”

　　不知为何，卫潇脑海里突然闪过当时在温泉水道上，肖悦悦紧追上来，跟自己打招呼的画面。

　　等他接完电话，卫潇把肖悦悦的筏子跟上自己筏子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那名警察说：“那就没错了，肖悦悦刚才到我们警局自首了，说她看到你们漂筏的方向不对，想伸手帮帮你们却没拉住，水流就把你们的漂筏冲走了。”

　　卫潇呵笑：“伸手帮我们？”

　　这话别人可能会信，毕竟肖悦悦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很难相信她会生出杀人的恶毒之心。

　　可卫潇怀疑，当时肖悦悦是真的想置她和许佳妍于死地。

　　但她没有证据，而且警察能相信肖悦悦的话，想必是监控里并没有找到什么破绽。

　　她想着到时候自己去找温泉中心的负责人要监控看看再说。

　　——

　　当夜，唐丽薇和陆之衍、陆时宣全赶来了漳市。

　　问了医生知道卫潇并没大碍后，唐丽薇爱女心切，看到何耕，把他好一顿埋怨，何耕被她埋怨得头直往下埋。

　　尤其在见到平时只在电视上才看到的陆之衍，他更是被震憾得双腿都发软。

　　他只知道卫潇是学霸，却不知道还是个巨有钱的富二代。

　　被唐丽薇埋怨完了又被陆氏父子埋怨，何耕垂着脑袋不停地道歉，说自己没尽好当老师的责任，没照顾好孩子们。

　　卫潇抚额，跟他们解释不是老师的原因，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何耕看到她还替自己说话，感激得眼眶都泛红。

　　出了病房的门，何耕良心发现地在心里发誓，如果卫大千金要真对温荀不感冒，他保证绝不会再帮温荀往她面前凑了！

　　正发着誓呢，眼前就冒出一张五官深刻的俊脸。

　　何耕吓得往后一退，嘟囔，“我也没说你什么呀，你这曹操也来得太快了。”

　　温荀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向里面病床上躺着的卫潇，眼神深幽。

　　何耕顷刻把先前的誓言抛到了九宵云外，阿弥陀佛地微笑，“想看卫潇啊？要不要我找个由头去把她带出来？”

　　才一问完，他不由得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呸呀，不是才说过不帮着温荀往卫大千金面前凑了吗？

　　这才过几秒，就又忍不住要牵红线了。

　　温荀隔着玻璃窗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低声，“不用了。”

　　又看了好一会，直到看到陆时宣起身，温荀才收回视线，转身往另一边的病房走去。

　　看着他高瘦的背影，不知为何，何耕有些心酸。

　　好寂廖。

　　好可怜。

　　好想把里面那姑娘又赶紧送他怀里去！

　　——

　　陆之衍和唐丽薇不放心医院做的几项简单检查，陆时宣也有些不安心，亲自上阵，开了一摞的单子带着卫潇一项一项地去做检查。

　　为了让担心自己的家人们放心，卫潇老实地跟着陆时宣一个检查室一个检查室地去接受一项一项医用设备的检查。

　　有些当天夜里拿到结果，有些要等到明天。

　　晚餐在病房里吃的，陆之衍和唐丽薇两人分别去医院附近好几个餐厅里打的包，几乎把国内几大菜系里的汤和粥都打包全了。

　　因为陆时宣说卫潇这时候应该体虚，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一桌子各种粥和清汤，卫潇吃不完，趁陆之衍和唐丽薇跟着陆时宣去看她的心肺检查报告时，她打包好几份，起身送去给隔壁病房的温荀。

　　进入他的病房，卫潇发现同样的粥和清汤也摆了一餐桌。

　　唐丽薇和陆之衍给她买的时候，给她的救命恩人也都打包了一份。

　　温荀后颈处包着雪白的纱布，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

　　他那么安静，卫潇便有些小尴尬，“那个，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叔叔阿姨他们已经谢过了。”

　　“……哦，那你休息吧。”

　　卫潇转身。

　　“唔……”

　　她才走到门口，身后响起少年隐忍的申吟声。

　　卫潇蓦地扭头，温荀靠在墙上，单手捂着受伤的后颈，两道剑眉都紧蹙在一起，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卫潇吓到了，快步跑过去，把手里的打包袋随手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扔，去查看他受伤的地方。

　　温荀眉心都拧成川字，嗓音都有些沙哑：“没事，就是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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