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赤月公主

　　就这样，侍卫将她捉了回去，她被暂时软禁在青宫里，不准外出。

　　戚皇看上去十分恼火，可这次他没骂珑曦，竟直接将慕离叫去问话了。珑曦自然是想不明白这件事的，从前父皇只会生她的气，很少会迁怒于慕离。

　　她躺在青宫的榻上，看着那只黄花狸猫在地上跳来跳去，追赶一只飞虫，它打翻了烛台，抓破了纱帘，还咬坏了桌角。

　　不愧是鸟变的，净会瞎扑腾。婢女们正干着活，实在被它闹得忍无可忍，遂将它赶了出去。

　　“父皇把慕离带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珑曦忍不住问道，“父皇还在生气吗？”

　　“皇上将他带到四方殿问话去了。”夕颜在一旁叠着衣裳，“方才奴婢路过的时候，听那儿的内官说，皇上正对慕离大发雷霆呢。”

　　“父皇为什么这么生气？”

　　“皇上事见公主跟慕离太过亲密，所以才生气的。再怎么说，慕离他也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督官，公主纵使与他亲近，也不能太过火。”

　　“亲近？别逗了，我可是每天都揍他啊，这也能叫亲近？”

　　“公主，您有所不知。”夕颜突然压低了声音，“前几日，我听四方殿那边的婢女说——皇上打算将公主您许配给陈国的大皇子。”

　　珑曦听了这话，仿佛吃了苍蝇一般。

　　“所以说，在公主嫁过去之前，公主最好还是不要跟别的男人过多纠缠，就算纠缠了，也最好赶紧断了关系……”

　　“等等，等等，凭什么？我要嫁给那个草包？我才不干。”

　　“您看，皇上就担心您会这么说。”夕颜叹了口气，将衣裳一件件收好，“奴婢知道公主不愿意，但这是维系两国关系的举措，公主还是不要任性了。”

　　想得美，嫁给陈垣还不如嫁给一只狐狸。狐狸好歹还有点小聪明，陈垣却只擅长当个衣冠禽兽。

　　“奴婢这话不该说，但这是皇上的决定，您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所以？”

　　“那大皇子肯定不希望未来的皇妃跟别的男人有染，若是您还跟慕离继续如此，皇上极有可能会将慕离调离皇宫。”

　　这怎么行，若是慕离不在了，那她以后就没人可揍了。

　　“公主，您想没想过，为何皇上一直对慕离这么好？”

　　夕颜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觉得茫然。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初见慕离时，他只是个小叫花子，当时戚皇究竟看中他哪一点？

　　“要我就，他就是个狐狸精，生平最会迷惑别人，无论男女老少。”珑曦冷哼一声，“非得等到他离开，我才能清净下来。”

　　“公主，您可上了皇上的当了。皇上就是故意对他好的，目的就是想叫公主嫉妒慕离，然后讨厌慕离。”

　　“什么意思？”珑曦诧异，“为了让我嫉妒？”

　　夕颜掀开帘子，往猫碗里添了些肉：“皇上希望慕离陪公主读书，但又害怕公主会跟他发生什么事，所以一直在其中挑拨离间，他害怕公主会喜欢上慕离。”

　　这个指控可太过沉重了。

　　“你好大胆子。”珑曦诧异看着她，“你这是私下说父皇坏话吗？”

　　“奴婢只是看不过去而已。”夕颜毫不在意，“如果慕离他真的离开，公主会很高兴吗？”

　　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一股无名火。不管夕颜这番话是不是真的，她都要去找父皇问个清楚。

　　趁婢女们不注意时，她躲过宫外侍卫们的监视，偷偷溜到了四方殿去，像往常一样躲在窗外偷看。

　　戚皇似乎很生气，他突然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对慕离厉声呵斥，但慕离跪在那儿，自始至终注视着地面，表情若有所思。

　　后来，慕离突然开口说了句什么，戚皇脸色骤然一变，竟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

　　珑曦被这神情吓了一跳，上一次戚皇露出这中表情，还是在听到戚国兵败的消息之后。

　　但即便那时，他也没这般惊慌失措。此刻的戚皇看上去极其恐惧，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他颤巍巍的抬起胳膊，对慕离的方向抬了抬手，却又无力的放下。

　　“来人，来人——”戚皇突然对殿外喊了起来，声音悲凉且惊恐，“快来人，朕觉得头昏，快扶朕回去歇息——”

　　殿外等候的内官们听此，立即走了进去。珑曦唯恐被发现，就偷偷溜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心里忐忑。但方才听也没听见，猜也猜不出，她越想越头疼，干脆跑去附近的湖里睡觉了。

　　她在湖水中躺下，还没睡半个时辰，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将她惊醒：“回宫去睡不好吗？”

　　她睁眼，一下与慕离的眼光对上。慕离看上去气定神闲，似乎没受到什么惩罚。

　　“你还在这儿？”她茫然的问道，“方才父皇那么生气，他没把你赶出宫吗？”

　　慕离俯下身子，“公主想我离开？”

　　“光想有什么用……”她迷迷糊糊的说道，“你都缠了我快十年了，怎么就是不肯滚蛋呢？”

　　慕离没回答，而是用手指在她脸上轻抚着，一下又一下，她觉得很痒。

　　她突然想起慕离昨夜吻她时的画面，那时，他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而是像狂风骤雨一样，几乎要将她揉碎。

　　可她总觉得，那时的慕离带着一种怨恨，仿佛那种蛮横的力道是对她的某种报复一样，但在她耳边絮语时，却又无比的温柔，缱绻萦绕。

　　其实仔细想想，这九年来，慕离对她还是挺好的。这倒不是表现在他任打任骂，而是慕离对她有异常的耐心。

　　她很难管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夕颜是从小照料她的婢女，但即便是她，也会对珑曦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会抱怨珑曦不听话，会念叨珑曦。

　　但慕离从来不会。

　　成年之后，她的性子恶劣依旧，慕离却变得温和谦恭。这九年来，珑曦从未见他发过脾气，对于珑曦的恶作剧和捉弄，他最多只是叹气，从不反抗。

　　她是不是对慕离太刻薄了？

　　想到这儿，她鬼使神差的伸出胳膊，揽住慕离的脖颈，并吻了他，就如同昨晚他亲吻自己。

　　但慕离愣了一下，将她推开了。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昨晚不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我说了——我那么做是因为心里有公主，那公主心里有我吗？”

　　这话带着一丝希冀，但珑曦下意识的就摇头。慕离无奈的笑了一下，遂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认了。”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既然公主讨厌我，我就该识趣，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纠缠公主了，望公主好自为之。”

　　珑曦趴在岸边，眼看着慕离远去的背影，莫名怅然若失。

　　几日后，陈国众使臣照例来访戚国，探讨的自然还是关于继承皇位之事。但那大皇子伤了一只眼，又患病在身，这次是由陈国的赤月公主代替他来此议事。

　　陈垣没来，珑曦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再见到那草包，她会恶心的吐出来的。

　　赤月公主来的那会儿，正赶上珑曦心情不爽。她身为公主，非但不去迎接赤月，还蒙着被子睡到了午时三刻。

　　戚皇身边的人来催了三四遍，她才起床梳洗打扮，病恹恹的。黄花狸猫跳过来蹭她的脚，她都懒得搭理。

　　梳妆时，她忍不住问道：“慕离今天还没来？”

　　夕颜不解：“平白无故的，慕离他来这儿干什么？”

　　“来……呃，来看猫啊。”

　　不知为何，夕颜古怪的笑了，“慕离成日陪着九皇子念书呢，只怕没空来跟猫玩，更没空来找公主。”

　　珑曦听了，恼火的将镜子往桌上一扔。行啊，都七八日没来过了，他还真是说到做到。慕离要是有种，就一辈子别搭理她。

　　黄昏的时候，她正待在园子里练法术，就听见远处传来了琴声，似乎是慕离又在抚琴。

　　她本不想理会，但不知为何，双脚不听使唤般，一路就朝着琴声的方向去了。

　　慕离果然在亭子里弹琴，珑曦还在为前些日的事生气，于是气冲冲的走过去坐下，敌视般的看着他。

　　“公主，您怎么了？”慕离见她神色不悦，“这几日不见，谁又招惹您了吗？”

　　珑曦将脚往桌上一搭，头一偏，故意不吭声。他看着珑曦笑了，也没再说话，继续抚着琴。

　　半晌后，见慕离没理她，她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弹什么琴，弹给空气听？神经病……”

　　“是弹给赤月公主听的。”慕离拨了下琴弦，“皇上要我陪赤月公主解闷，因为她精通音律，所以想跟我合奏一曲……方才赤月公主从那边过去了，您没遇见她？”

　　“我说你这几日消失不见了呢，原来又找到新欢了？”她故意说道，“那赤月公主长得比我漂亮吗？”

　　没等慕离回话，一阵银铃似的笑声突然就传了过来。

　　来的人正是赤月公主，只见她全身穿着华贵隆重，云髻高堆，粉颊生香，头顶高盘的发髻安插着各式钗簪步摇，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华色。

　　果然是个绝色美人，而且她能将那么一大堆饰物堆在脑袋上，脖子却没压断，简直是天赋异禀。

　　“这位是……啊，想必就是戚国的珑曦公主吧？”她一下认出了珑曦的身份，“珑曦公主藏得可深呢，我来这儿一整天了，都没见个人影。”

　　珑曦勉强向她施了个礼，赤月似乎很开心，“我已经叫婢女取来了乐器，正打算与慕离合奏一曲《广陵散》，珑曦公主，你要不要也加入？”

　　她的声音实在好听，娇滴滴的，甜的腻人。

　　珑曦摇头，“我可不会弹琴，我一弹琴，附近的猫狗都得吓死。”

　　“这怎么可能？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不懂抚琴呢？”赤月十分诧异，“那这百般乐器，珑曦公主精通哪样啊？”

　　珑曦思索了一阵：“……吹口哨？”

　　赤月不说话了。

　　“我们公主每日忙于读书，无法精通乐理，也是情理之中。”慕离出言替她开脱，“公主喜好的是耍弄各种兵器，对乐理之类不感兴趣。”

　　“谁说我不会乐器？”她阴恻恻的瞪了慕离一眼，遂拿起桌上的筷子，在碗上敲了几下：“赤月公主，虽然我什么都不精通，但你要是真的想听，我可以用碗筷给你敲一曲……这是我跟皇城外头的乞丐学的，名叫《莲花落》。”

　　“乞丐？你们戚国皇城外居然还有乞丐，真是可怕。”赤月公主面露惊恐，“乞丐多粗俗啊，他们连件像样的衣裳和头饰都没有……”

　　“说起头饰来——”珑曦扔掉手上的筷子，“赤月公主您的头饰还真是特别啊。瞧你头上戴的这些东西，得有好几斤重吧？我敢说，要是你半路遇上劫匪什么的，可以用脑袋直接把对方砸死。”

　　她们一来一去的斗嘴，慕离则饶有兴趣的听着。但眼见月上枝头，慕离突然起身对她们告别。

　　“二位公主且慢聊，时辰差不多了，我还得回去陪九皇子用膳，告辞。”

　　慕离走后，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珑曦盯着赤月，赤月也盯着她，二人如同斗架中的猫，互相用眼神斗狠。

　　“珑曦公主，我是哪儿得罪你了吗？”赤月察觉到了这点，“您为何对我抱着敌意呢？”

　　“真的没有。”她语气诚恳，“我只是对公主的发饰感兴趣。”

　　“是吗？”赤月抚了一下头上的发簪，笑了，“也对，你们戚国这么穷，怕是也没见过这等名贵首饰。”

　　珑曦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哎呀，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失礼了。”赤月作惶恐之态，又从头上拔下一个金丝攒成的发簪，递到珑曦面前。

　　“珑曦公主，这簪子价值千两，拿去换点钱花花吧。”她轻蔑的说道，“你们戚国连丝绸衣裳都穿不起，我看在眼里，真是好生心疼。”

　　这是明目张胆的侮辱，陈国还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那大皇子陈垣愚蠢，这赤月公主则是恶毒，戚国怎么会跟这样一群家伙结交？

　　“珑曦公主，既然这儿没别人了，你可愿意听我唱首曲子？”

　　珑曦点点头，皮笑肉不笑，“那您打算唱哪出啊？”

　　“抛砖引玉。”

　　“有这出戏吗？”珑曦纳闷，“我可从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讲讲。”赤月冷笑一声，“珑曦公主，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有一件事要与你相商。此事跟朝堂政事无关，但跟慕离有关。”

　　珑曦有种不祥的预感，“慕离他怎么了？”

　　“我看中他了，所以想买下他。”赤月坦然说道，“父皇已经赐了我一块封地，我愿意用封地的一座城池来交换慕离，你觉得如何？”

　　珑曦瞠目结舌的看着她，这就是所谓的抛砖引玉吗？一座城池交换慕离这个人，慕离的身价倒真是昂贵。

　　作者：小可爱们，总刷灾难消息，是一种应激反应，请找些事转移注意力。

　　警惕需要，惊恐不需要。何况惊恐也无济于事，只会导致心灵创伤。

　　请平心静气，请尽量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