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素练风霜轴
书卷掉了!
神女像手中握着的书卷如同风吹落叶般啪嗒一声掉在她脚底踩着的莲台上,裹着一层香灰,呲溜一声滚到了云庆脚边。
云庆身子抖得跟筛豆子似的,想要拿起那书卷又不敢拿,只知道重复念叨着:“没事没事的,没关系的。”
叶文清则拽了拽封敛臣衣角,示意他跟自己换个位置。
也不知是封敛臣会错了意还是根本不懂叶文清什么意思,伸手揽着他的腰,把人往前托了托,视野登时开阔了些。
叶文清:“……”
这都什么事啊?
宋霁华则识趣地别开眼,这师兄弟俩,怎么一点也不分场合呢?当着自己的面这样那样的,真是怪难为情的。
叶文清也没多在乎这些,极目远眺,看着滚落到云庆身边的书卷,只见不时有黑色的东西从书页里面钻出,而后缠着云庆的指尖。
叶文清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想再看清楚些,不料腰间乾坤袋内的望舒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空中登时出现一道杀意凛然的白光朝云庆袭去。
怎么突然忘了这家伙!
叶文清暗暗咬牙,下意识地捂住乾坤袋,指尖掐着符咒,跳跃的望舒琴总算是安静下来,只不过三人的踪迹已经暴露了。
云庆一个激灵醒过神站起身,目光不悦地扫向躲在暗处的几人:“什么人!”
电光石火间,叶文清解开发间的玉簪,任由发丝散落,然后拿起帕子绑在脸上,目露狠色,阴恻恻地走了出去,粗声粗气,一派土匪姿态:“老头儿,不错嘛,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殿,来,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孝敬孝敬爷爷我。”
云庆眯着眼看着叶文清好一会儿,嗤笑一声:“哪里来的破要饭敢跑到神女庙来?”
“这神女庙好进,出就由不得你说了算。”云庆身子靠在桌边,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拿起一把短刃,眸里闪烁着凶狠之色。
叶文清自是没有错过云庆的一举一动,却依旧面不改色道:“老头儿,趁你爷爷我心情好,赶紧给我把好东西拿来。咦,你脚边那本书看起来不错,拿来给我瞧瞧。”
“呵。”云庆皮笑肉不笑,“去阎王殿看吧!”
云庆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接下来却是啪嗒一声,刀应声而落,而云庆则是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封敛臣收回手,阴沉着脸看着叶文清:“下次这做诱饵的事换我来做便可。”
“不用不用。”叶文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个云庆也就是个小喽啰,何必。”
叶文清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封敛臣现在的面色黑得都快跟锅底的灰媲美了,正是因为知道他是担忧自己,所以不好辩驳。
“那就以后交给宋兄去办了。”叶文清灵机一动,指着摆着柱子不肯撒手的宋霁华,“你年纪尚小,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我呢?”宋霁华幽幽道,“敛臣的命是命,我的命就是草吗?还是墙边的狗尾巴草,没事就让人薅?”
“哪里哪里。”叶文清嘿嘿一笑,“宋兄比之我师弟经验老道得多,好歹朋友一场,日后相处的日子也长。”
宋霁华:“……”
有事就宋兄宋兄的叫,没事就宋十文旁边靠。
“行了,咱们还是先撤吧。”叶文清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卷,往怀里一揣,大步朝外走。
封敛臣迈出门槛之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了眼神女像,恍惚间看见神女娘娘对他点了点头,嘴角笑意更甚。
腰间的无名微微颤动,带着一丝躁意。
封敛臣垂眸按住无名,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眼神女像,她失去书卷的右手依旧保持着握着的姿势,却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更加自然,倒是显得之前的书卷多余了。
封敛臣眉心微蹙,尚未多加思考,心头却是万蚁啃咬的疼痛。
“师弟。”叶文清走到一半发现封敛臣没有跟上,便折回来找他,一把拽着人衣领走了,“再看下去保不准人家晚上来寻你了。”
直到走出了神女庙,封敛臣这才缓过神来,心头的痛楚逐渐消散。
回到客栈,叶文清把烛台拿到书桌前,挑了挑灯芯,把那昏暗的烛火调亮了些。
叶文清这才把怀里的书卷给拿了出来摊开在桌上。
宋霁华凑过脑袋看着上面的内容,表情可谓是复杂至极:“文清兄,咱们大晚上去个神女庙就是为了偷这一本鬼画符的东西?”
之前望舒琴有了指示,叶文清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哪里知道是本涂鸦之作,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出来。
横看竖看,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文清取出望舒琴,将书卷搭在琴弦上。
琴弦有了反应,只见七弦泛起白光,慢慢停留在一徽上。
单为煞,双为吉。
七弦开始跳动起来,尖锐急促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凄厉。
叶文清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无我之境里面所见皆为实景。
那造成清水镇近半百姓身亡,以及那位引诱他们入阵的那位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深意?难不成是为了要他们揭发神女庙的真相?神女庙内又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那些无故失踪的新娘,真的是死了么?
衣襟处飘出一张红纸,落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叶文清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封敛臣疑惑道。
叶文清抬手捏起红纸,指尖燃起符咒,一只通体泛着红光,模样似凤,个头却又比凤不知小了多少的鸟稳稳地站在琴弦上。
宋霁华斟酌半天,自以为选择了一个恰当的词问道:“鹌鹑?”
赤羽火凤愤怒地看着宋霁华:“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会喷火的鹌鹑?还会说话!”宋霁华看着赤羽火凤眼睛里升起的两簇火焰,惊讶不已。
“本座是赤羽火凤!是上古神兽!你才鹌鹑!你全家都是鹌鹑!”赤羽火凤彻底炸毛了,目射火焰。
宋霁华连忙闪身,堪堪躲过。
“赤羽火凤?”封敛臣微讶,好奇地打量着它因愤怒身子不停颤抖着的身子,“书中记载赤羽火凤体型硕大,比之寻常凤凰还要大上足足一倍。”
“本座要是现了真身,这间客栈就不要了。”赤羽火凤倨傲地抬起头。
“行了,急急忙忙找我做什么?”叶文清拽了拽它脑袋上的羽毛。
“你要嫁人了?”赤羽火凤问。
“怎么?”叶文清扯了扯嘴角,“你要随份子钱吗?”
“你一只破鸟有什么钱,你要是真心的话,那就把这一身毛给我拔了做地毯吧。”叶文清继续道,“记得,屁股上的羽毛不要,沾了你的屎怪恶心的。”
“老畜生!”赤羽火凤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扑扇着翅膀想要飞到叶文清脸上去啄他几下,然而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自己小巧的脑袋。
赤羽火凤:“……”
本座的帅毛!!!
赤羽火凤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叶文清,不是宋霁华,而是封敛臣。
此刻的封敛臣板着脸,冷若冰霜。
赤羽火凤那躁动的翅膀给收了回去,声音也弱了下去,苦唧唧道:“这位仙师,咱们有话好说。”
“你刚刚想做什么?”封敛臣问。
“什么也不想做。”赤羽火凤装糊涂道,它要是实话实说了,今天也不知道又要掉几根毛了,为了尊严,誓死不说!神兽也是有骨气的!
封敛臣没那么好说话,直接拔掉它脑袋上的一根毛。
赤羽火凤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封敛臣手中的羽毛,色泽靓丽,颜色鲜艳。
叶文清怔住了,看着封敛臣手中的羽毛,嘴角轻抽,连忙按住赤羽火凤的嘴巴,生怕它哭起来。
嘴巴被堵住的赤羽火凤发不出声,只能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默默流泪。
这可是本座最尊贵的羽毛啊!本座每天都要拿水抹一遍的啊!本座最为帅气的毛啊!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
赤羽火凤越想越伤心,泪水泛滥成灾。
叶文清倒是知道这根羽毛对赤羽火凤来说有多重要,算得上是它这只鸟炫耀的资本吧。
“那个……”叶文清轻咳一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你好好的晃悠脑袋做什么?你看,毛掉了吧,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羽毛,就这么被你自己给祸害没了。”
赤羽火凤不可思议地听着叶文清这倒打一耙的话,激动得抖着翅膀,这个老畜生啊!你是嫌本座还不够伤心吗?
“一只鸟也不安生。”叶文清叹道,“行了,听话些,别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要是你表现好的话,这几日让你在外头好好玩玩,觉得可以的话就点点头。”
赤羽火凤安静下来,眸光几转,心里暗自思量着,又看了看封敛臣手中的羽毛,深吸一口气,掉都掉了也安不回去,再闹下去可怜的还是自己。
本座命怎么这么苦?想哭。
赤羽火凤兀自捂着自己破碎的小心脏垂影自怜着。
最后,赤羽火凤抛弃了作为神兽的最后一点尊严,以及那点虚无缥缈的骨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行了,说吧。”叶文清松开手,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它。
封敛臣也跟着松了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
赤羽火凤极力忽视着封敛臣,跳到摊开的书卷上,爪子拨弄着封面,道:“这不是什么书,是素练风霜轴,算得上是灵器。”
“但是它被下了封印,旁人是无法解开的,除非下印的人出现才会恢复原状。传言在素练风霜轴上作画,所画之物便会活过来。嗯……跟那马良的神笔差不多。百年前曾有一门派宗主因为思念亡妻,便在上面作画,果不其然,画上的妻子走了出来,与那位宗主见了面。”
“还有此等宝物?”宋霁华喃喃道,“画什么就成真的了?”
“想得到美!”赤羽火凤白了他一眼,“世上哪有这等好事。那位宗主最后死了。从素练风霜轴上走出来的东西,是靠作画人的精.血支撑的,油尽灯枯,人必死无疑。 ”
“够邪乎。”宋霁华咋舌。
叶文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素练风霜轴塞进乾坤袋中,若无其事道:“此物不详,咱们还是先来谈谈七日后的成亲事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