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庭中玉树
顾箬笠蹭着盛家的马车,与盛家姐妹两,一同前去鸿蒙书院。
盛宝珠进了书院,不必和老家来的未婚夫“培养感情”,得偿所愿,欢呼雀跃,对顾箬笠感恩戴德。
盛宝宁却是因为刀架在脖子上,不得已跟着顾箬笠这个大魔头,一路之上,面如死灰。
盛宝珠知道盛宝宁先前干的蠢事,有些不放心:“郡主,既然我们一同入学,不如你我同住一间,相互照应。”
顾箬笠咬了一口橙子,笑眯眯的看着鹌鹑一样缩在车角的盛宝宁,残忍的道:“不了,宝宁表姐和我住在一起,有特殊的好处。你想不到。”
盛宝珠不爱多管闲事,噗嗤一下:“那你也要小心。该听说过一句话,不怕聪明人犯蠢,只怕蠢人自作聪明。”
盛宝宁这回听出来了,她这堂妹说的是她自己,瞪她一眼。
“胳膊肘向外拐的笨蛋!”
三人进了书院,自然有管事前来接引。盛宝珠住在东院,与二人分开。
顾箬笠与盛宝宁同住一间,刚将床铺收拾好,就听见叶上秋在女舍外边的廊檐外头,扯着嗓子学鹧鸪叫。
顾箬笠伸了个懒腰,隔着廊檐喊他:“下学了?”
叶上秋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对女舍里的顾箬笠说话:“哎,你出来啊!我站在这里,像个来探监的。走,吃饭去!一会儿去晚了,就没吃的了。”
顾箬笠摆摆手:“我不饿。”
叶上秋拉她出来:“不饿也去吃。不然要饿一下午。”
到了饭堂,顾箬笠见了鲜红油亮的狮子头,胃口大开,几口干掉了一个,还把叶上秋的抢了。
叶上秋敢怒不敢言:“我听说,你在外边又闯祸了?外边人都说,你在家里霸道跋扈,把你亲祖母给气厥过去了,还被御史台给参了,所以,陛下才让你来书院修身养性。是真的吗?”
顾箬笠呵的一声:“你猜?”
叶上秋猛摇头:“我猜,你是觉得这书院里的先生们,都太闲了,来给他们找点事做。”
顾箬笠对竹马竖起大拇指:“你懂我!一起?”
叶上秋疯狂甩头:“拒绝!先生再去侯府告状,我爹会把我打死,然后再娶十八个小妾,再努把力生个儿子。”
“真怂!”
顾箬笠吃完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嗯?小明呢?”
“董霜明啊,他太惨啦!”叶上秋发出兴奋的鹅叫:“哈哈哈哈嘎嘎嘎,他又被关禁闭了!”
顾箬笠默默的放下筷子:“这个书院,这么可怕吗?”
叶上秋摆摆手:“哪儿啊!他自己蠢,先生布置的功课,他不做,拿前几日的策论来充数,被先生抓个正着,这还不关禁闭?”
顾箬笠:“那关禁闭饭也不给吃吗?”
“有啊!”叶上秋夹起一片肉,“我们吃肉,他吃白馒头,还就一个,每天就给一碗水,饿不死就成,修心养性。董霜明今年也不知道咋了,三天两头就被关进去了。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我瞅他现在长的像个馒头!”
顾箬笠露出了同情的微笑:“真是傻,反抗啊!还乖乖受罚?那刑戒的掌事先生,是谁啊?小明一身横练的腱子肉,难道打他不过吗?”
正说着,叶上秋突然正襟危坐,将碗中挑出来的蘑菇,嗷呜一大口,全吞了。
顾箬笠筷子微顿,凭着多年惹是生非的直觉,敏锐的转过了脸。
孟璟长长的睫羽垂落,居高临下,冷漠且傲气的望着她。
“是我。”
顾箬笠心里长长的“咦—— ——!!!”了一声。
如果说,顾箬笠和叶上秋、董霜明是青梅竹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那她和孟璟就是前世有仇,打小就互相不对付。
没奈何,顾箬笠从小不干好事,是个熊孩子。孟璟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她的天敌。
孟璟是庭中玉树,顾箬笠就是棵龇牙咧嘴的歪脖子树。
而且,这个孟璟,书读的厉害,武艺还学的好。那别说小明打他不过,顾箬笠加上小明小秋,三个人也干不过他一个。
顾箬笠心中叫苦,面上却带着点腼腆的笑,漫不经心的朝孟璟招招手:
“老熟人啊!和光,你吃了吗?”
叶上秋低声提醒:“对先生要用尊称。”
顾箬笠恍然大悟:“小和光——,您吃了吗?”
孟璟冷漠的看了她片刻,冷冷的走开了。
叶上秋等他拿了饭菜坐下,才松口气:“若若,你别理他!你以为这还像小时候呢?他现在可凶了,就你刚才那样,不叫先生也是要被罚的。”
“上个月,有一位姑娘,叫了他一声孟哥哥……”
顾箬笠一口汤,喷了出来。
“孟哥~ ~ ~哥?”
孟璟朝这边看了看,神色依然是冷的,可双眼之中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叶上秋继续讲:“她罚人家挑了一担水,第二天那姑娘就哭哭啼啼的退学准备嫁人了……”
顾箬笠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不断耸动,已经要笑得背过气去了。
“这个书呆子蠢蛋,他到底知不知道,人家叫他孟哥哥是什么心意?”
“他是猪吗?”
“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他以后还娶媳妇吗?”
“诶,对了,他定亲了吗?”
叶上秋缩着脑袋,用筷子戳戳顾箬笠:“快别说了……”
顾箬笠眼泪都笑出来了,朦朦胧胧的抬起头,又瞧见了孟璟。
顾箬笠眼角带泪,笑藏不住:“孟……先生,您吃饱——饱了?”
孟璟一撩衣摆,在叶上秋的位置上坐下,与顾箬笠面对面。
顾箬笠擦了擦眼角,小口小口吃着蘑菇:“孟——先生有什么指教?”
孟璟一言不发。坐了片刻,突然问:“你来书院做什么?”
顾箬笠:“先生以为呢?先生怎会这样问?”
她正色严肃道:“此处是鸿蒙书院。虽然比不上国子监,可也是名师汇聚,学子们殷切求学之地,多么的神圣,多么的庄严!我来书院,当然是为了求学……”
孟璟忍无可忍,起身道:“你在外边胡作非为、肆意戏耍,与我无关,进了书院,收敛些。”
顾箬笠回到舍中,盛宝宁这个小娇娇还在用力擦拭床栏。
她包着眼泪扑过来:“郡主,你看!我都擦了两遍,还是黑的。这不行,这太脏了,我一日也睡不下去,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回家吧。”
顾箬笠瞧着可怜,摸摸姑娘家嫩滑的小脸蛋:“乖了,乖了,别哭了。我也知道,你要备嫁了,怎么会让你久待?最多半个月,诸事平定,就放你回家了。别哭了,哭起来不漂亮——我对丑姑娘可就没这么好的耐性了。”
盛宝宁一收眼泪,真的不敢哭了:
“真的,最多半个月?”
顾箬笠点点头,自去拎了笔盒,与叶上秋会合,一同去学堂。
盛宝珠已经到了,下午便是作画,她早早过来,正在研墨。
看见她墨墨,顾箬笠想起一桩重要的事:她不大会磨墨。
好在,盛宝宁虽然也是个娇小姐,但磨墨还是会的。顾箬笠眯了半节课,趁先生不注意将身后宝宁的画卷提了过来,蘸了点墨,工工整整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盛宝宁敢怒不敢言,连忙抓紧时间,又潦潦草草重新画了一幅。
顾箬笠做完大事,猛一转头,才看见孟璟站在栏杆外,虎着一张黑脸,冷冰冰的看着她。
顾箬笠悄咪咪的向他招手,无声做了个口型:
“孟——哥——哥。”
孟璟脸色微变,已经踏上台阶的脚步转了个弯,就这么走了。
顾箬笠看他快步走了,还觉得奇怪。
孟璟这古板性子,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总不至于,是怕得罪她吧?
第二日下午用膳时,顾箬笠才见到了董霜明。
她几乎都不敢认了。
“小明,我才两三个月没见到你,怎么会胖若两人?”
叶上秋怪笑:“他现在不是小明了,是小日月。”
董霜明身高八尺,本就比一般人都高,也更壮实,这次一见,更胖了。
董霜明摸摸头:“没事,我觉得胖点更结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还显摆了一下,胳膊上的肥肉。
顾箬笠不忍直视,顺便把他的肉丸子也抢了:“你不能再吃了。”
叶上秋又坐直了,眼瞅着踏进饭堂的孟璟:“我怎么觉得,这两天总是能见到孟璟?他跟个幽魂一样,好像跟着我们似的。”
“他是防着我,大约是怕我又把老先生的胡子给烧了。”顾箬笠对孟璟眨了眨眼,不怀好意的一笑。“他也不想想,我还是小时候的我吗?我早就没这么幼稚了。”
孟璟方才坐下,就皱着眉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他随后抹了一下,从坐垫中抽出一根细针。
顾箬笠看不见的地方,孟璟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箬笠使坏成功,美滋滋:“不幼稚的意思是,不被人抓住把柄。就像现在,明知道是我干的好事,可他也没有证据。”
叶上秋捂着嘴,小声道:“怪不得你刚在那边转了一圈。你怎么知道他要坐在那边?”
顾箬笠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没发现,他每次都坐在那个位置吗?也没有别人坐,就是因为他要坐啊。难道你都不观察你的敌人吗?”
叶上秋羞愧的低下了头:“我哪敢观察他啊!你都不知道,他手上那根戒尺,打人可疼了。”
顾箬笠挑衅孟璟,乃是惯例,这点小打小闹,也不值得有多喜庆,纯当练手。
反倒是叶上秋,这数月被孟璟吓破了狗胆,连声劝阻顾箬笠,最好安分些算了,不要过分招惹孟璟。
叶上秋又道:“对了,若若,你知道吗?林乡君也要来我们书院了。”
“谁?”顾箬笠从香喷喷的饭菜里抬起头来:“你说谁?”
“福康长公主之女,林乡君,若若你的姨表妹。”
顾箬笠皱起了好看而又纤细的眉。
“她”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