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之争

  谯楼鼓打二更,李逸起身向顾长风告辞出门。临行前从袖中摸出来一个影青瓷瓶,随手抛了过去。

  “治疗内伤的药。”

  顾长风也不推辞,伸手接住。也不道谢,只微笑着拱了拱手,目送着他出了门。

  银月如钩,花木扶疏。李逸也不急着回房,反倒是一边走一边微微的皱着眉,思索着应该用何药方才能更快的让那位夫人祛除身上的毒。

  长廊将尽,有人影在前。

  李逸停下了脚步,就着星月光看过去,见那人形容娇小,长发如瀑,正背对着他低头在一下下的踢着廊上的朱柱。

  他眉间不由的舒展开来,轻步上前,温声的唤道:“香儿。”

  韩奇香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见是李逸,先松了口气,再是闷闷的唤了一声:“李逸哥哥。”

  李逸见她面上似有泪痕,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抬手想去擦拭,但尚未碰到她的面上,又硬生生的顿住了。

  俊颜已红,说出来的话却是更为柔和:“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韩奇香用手背抹去了面上的泪,低着头依旧一下一下的踢着柱子。

  但她忽然抬头,看着李逸,眼中泪水盈盈欲滴:“李逸哥哥,表姐她骂我了。”

  原来她今日正在清风客栈中同白如墨闲聊,忽得侍卫来报说城主出事,让她速速回去。她大惊,急忙赶了回来,但只见秦宝镜正呆坐在房中,右手却是厚厚的缠了一圈白布,上面隐约有血迹渗透了出来。

  她心中更惊,一把握住了秦宝镜的手,急着问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表姐会受伤。但秦宝镜不但不答,反而是冷面厉声的喝问她去哪里了。

  她自然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秦宝镜更气,便道,你以为我这几日不过问,便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行踪么?在冀州之时我跟你说过什么?那个白如墨来历不明,且绝对不简单,让你少和他打交道,你怎么就是不听?反而现在日日主动去找他。现下正是武林动荡之时,若是此人居心不正,你岂非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大是不服,便也顶撞道,这世上哪有哪么多的坏人?而且白如墨他看起来那么好,又怎么可能是坏人?表姐你就是杯弓蛇影了,看谁都是坏人。

  秦宝镜心中本就烦闷,因着韩奇香这几句话更是恼火,当即便冷声的给秦桑下了命令,着影卫全天跟从二小姐。不得她允许,二小姐不能出府门半步,更不能去见白如墨。如若不遵,不但小镯子,连秦桑并所有跟从韩奇香的影卫都要领罚。

  秦桑不敢不从。这样一来,无疑于彻底的给韩奇香下了禁足之令。

  韩奇香只气得不停的顿脚,眼中立时便有两行泪流下,可偏生又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秦宝镜已经是转过了身,冷声的令秦桑送二小姐回房。

  秦桑无奈的走过来对韩奇香做了个请的姿势,韩奇香泪眼朦胧,见秦宝镜单手背后紧握成拳,却背影坚决,似是此事再无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秦桑又在旁边低声的说了一句,二小姐,你,你就先回房去吧。

  韩奇香再也忍不住,重重的顿了一下脚,转身就飞速的跑出了屋。而后便一直待在这长廊上一边哭一边踢着廊上的柱子。

  李逸听完此事,不由的失笑,柔声的安慰道:“秦城主她想必也不是故意说你的。她今日心情不大好,未免说话的时候就激进了些。”

  “可表姐她从来都没有这般凶过我。”韩奇香一边说,一边犹自在抽泣。

  李逸见她哭的鼻子红红,一双点漆双目如同浸在水中的墨色玉石,经由廊下灯笼烛光一照,更显清澈透亮。

  他不由的看的痴了。直至韩奇香哭的有些嘶哑的连声叫了他几声李逸哥哥他才回过神来。

  双耳滚烫。好在夜色浓郁,灯烛之光朦胧,想来对面的韩奇香也看不到他此刻面上尴尬的神情。

  这般一想,他心中略定,稳了稳心神,更为柔声的道:“秦城主不过一时气话而已,又怎会真的将你禁足?再说你姐妹二人自幼情深,即便她今日略为斥责了你一番,也是为了你好。想来明日她就不会对你生气,香儿不必躲在此处这般伤心。若是哭坏了眼睛,岂不教人心疼?”

  何人心疼,他自心明,但总是不好说出口。一来韩奇香年纪尚幼,他以为她不懂男女之事,现今不过是将他当做兄长来依赖,他不想惊扰于她;二来他虽对她有那般心思,但毕竟面薄,不知如何说出口,更怕说出口后反而让韩奇香疏远于他。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待得再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慢慢的对她表明心迹。

  但在韩奇香听来,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她表姐会心疼,而非想到此刻她面前之人也会心疼。也许,会更加心疼。

  所以她偏了偏头想了一想,确然,从小自大,秦宝镜虽也有对她生气的时候,但从来都是自己稍稍的跑去在她旁边厚着脸皮叫上几声表姐,她就会立即绷不住笑了,想来此次也应该是一样。

  想到此处,韩奇香止不住的便眉开眼笑。只要明日哄好了表姐,她不再生气,自然那个禁足令也就不算数了。那这样,自己岂非也就能再见到白如墨了?

  李逸见她先前还苦着一张小脸,但瞬间就眉目舒展,笑得眉眼弯弯,但白玉般的面上泪迹犹存。

  心中荡了一荡,他自袖中取出块白色锦帕,微微俯身替她擦去腮边泪痕,微笑道:“好了。夜深了,还是早点回房睡吧。记得睡前让小镯子用热手巾给你敷敷眼睛,不然明早起来眼睛会肿的。”

  韩奇香欢欣点头:“李逸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去,明日早起就去找表姐赔个不是。”

  李逸面上笑容未褪,正要再叮嘱她一番,可韩奇香已经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开了,转瞬就消失在长廊拐角处。

  怔了一怔,他随即失笑,转而也慢慢的走回了房。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秦桑正端了一铜盆的水要去服侍秦宝镜起身。刚走进院子中,却见到韩奇香正咬唇皱眉站在门口左右徘徊。

  秦桑诧异不已,想这二小姐自来懒散,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睡懒觉,不得小镯子几次三番的催,她绝不会起床。怎么今日倒起的这般早了?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东边刚刚升起的朝阳,秦桑心中纳罕,今日的太阳是打东边升起的没错啊。

  韩奇香一见秦桑,再是眼光扫过她手中端着的铜盆,心念急转过,眉间舒展,忙几步跨下台阶来,就劈手接过她手中的铜盆,笑道:“秦桑姐姐,表姐起床有我来服侍就好了,麻烦你下去给表姐准备下早饭啊。”

  话落,利索的用脚轻踢开房门,端着铜盆就闪身进去。

  秦桑愣了一会,低头看了空空如也的手,忽而又抬头望了望天,今日的太阳还是打东边升起的没错啊。

  轻纱帐后,秦宝镜缓缓起身坐起,撩开帐子,就见到韩奇香正笑的一脸灿烂的看着她:“表姐,早。”

  她微微一怔,心中随即了然,面上未有起伏,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你今日竟然起的这般早?”

  韩奇香忙自衣架上拿了衣裙给她,一面口中还在笑道:“难得今日天气好嘛,所以我就早点起来了。”

  话音未落,空中呼啦啦的一个响雷滚过,方才的阳光全都不见了,天空立即阴沉了下来。

  韩奇香缩了下脖子,不言语了。

  秦宝镜忍不住的浅笑,声音也温和了几分:“好了。去前厅帮秦桑准备早饭吧。”

  韩奇香看到她眼中隐隐的笑意,大喜,忙问道:“那表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秦宝镜正以水净面,闻言头也未抬,只是淡道:“早就被你气得习惯了。往后记得听话就好。”

  韩奇香大喜过望,立即顺杆爬,又接着问道:“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禁足了?”

  握着手巾的手一顿,秦宝镜沉吟了下才道:“我可以让你在城中自由行走。”

  韩奇香瞬间眉开眼笑,正要说表姐你真好,但又听得秦宝镜慢慢的道:“前提条件是,你不许再见白如墨。”

  她面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为什么?表姐,为什么你就是不让我见白如墨?”

  “原因我已经说了不下一遍。”

  韩奇香只气得双手握紧,双眼一眨不眨的瞪着秦宝镜。

  秦宝镜没有表示任何的妥协,依旧是低头慢慢的用手巾擦拭着双手。

  “香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由着你的性子来。你必须得听我的。”

  屋外忽然大雨如倾,急乱打在屋顶上,激起水雾一片。

  韩奇香看着秦宝镜坚决的样子,最终败下阵来,无力的伏在桌上抽泣。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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