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要是实在生气，你以后玩马里奥别带他，妈 妈陪你玩，咱们俩一起闯关，好不好？”宋初亭温声道。
宋琮默了两秒，衡量了一下，竟道：“那算了，我原谅他就是了。”
宋初亭：“……”
和她玩游戏真就这么恐怖的么？
宋琮拿起桌上的游戏机，再次重复：“我这次就先原谅他。”
宋初亭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拉开门，看见是江慎。
男人清了清喉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几个小菜，一盘煎蛋。
她起来时江慎就在做饭，后来被两个女儿的打断，现在应该是刚刚做好，小米粥还飘散着温馨的热气。
“那我下去吃饭了，你们聊吧。”宋初亭也感觉饿了，朝他挤了挤眼睛，回头又看了儿子一眼，拉开房间门下楼，“别再吵了哦。”
江慎将门带好，把早餐一样样从托盘拿下来，放在了小桌上，“来，琮琮，吃点东西。”
宋琮撇了撇嘴，“我不吃，我吃妈妈的。”
“大早上喝牛奶对肠胃不好，你妈她不懂，中国人就是要喝粥。”江慎嘴笨，不过看着儿子气鼓鼓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道：“行了，爸爸给你道个歉，行了吧？”
宋琮哼了一声，气消了不少。
“这事啊，确实是爸爸不好。”
江慎低道：“爸爸不应该那么偏心。”
“哦，您也知道您偏心？”
江慎将一大碗粥呈进另一只小碗里，等滚烫的热粥冷却一些，递给了他，“是，爸爸这事做得不太好，应该对你和妹妹们公平一些。”
“没有让您那么公平，她们小，我照顾她们是应该的。”宋琮拍了拍胸脯，“但您不能随随便便骂我，看见她们哭，就都认为是我的错。”
“嗯。”
江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宋琮又冷哼一声。
他也没有真跟父亲生气，只是心里委屈罢了，此刻看着桌上父亲特意为自己呈小碗里的热粥，凉得也差不多了，温度刚好，他端起来，一口喝完。
“爸，您喝了吗？”
“我一会下去喝。”
宋琮将大碗里余下的米粥给了他。
“你先喝这个吧，一会我跟你一起再下去喝点。”
江慎看一眼儿子，将米粥喝下。
“爸，我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宋琮说。
“什么事？”江慎在门外听了一嘴，大概猜到儿子要说什么。
“我不想高中去首都上学，我就想在这里，和你，和妈妈妹妹在一起。”
江慎温和道：“没关系的，你跟尹先生生活也挺好的，爸爸虽然想你，但也不会——”
“跟这个没关系。”
宋琮轻声说，“我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就这样也挺好的，在这里念书有什么区别呢，同学们不都是这样吗？而且也未必考不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啊。”
江慎看了他一会，将空碗收拾起来，又将筷子递给他，“你先吃个煎蛋，一会就凉了。你还小，现在才初一，还不急，这种事可以等以后再说。”
“我不小了，我就想现在说。”宋琮刚才听妈妈提到这个，就意识到严重性了。
江慎看了他一会，低叹口气，将蛋黄给宋琮挑出来，声音沉了一些：“琮琮。”
“有些小时候的事情，可能你也不太记得了。”
江慎想了想，看着少年逐渐棱角分明的面孔，慢慢道：“你五六岁的时候，当时爸爸在T国，还有你尹爸爸，还有你妈妈。那个时候遇见了些危险，然后你尹爸爸明明知道保护你的话，他可能就会死去，但是他还是保护了你。”
宋琮一顿，他当然是有印象的，但是作为孩子，很难像成年人一般更加体会到当时的危机，只道：“我记得。”
“嗯。”江慎点了点头，说：“其实你尹爸爸这个人啊，真是挺怪的。”
“我年轻的时候啊，真的很看不惯他，觉得性子古里古怪，很偏执。但现在，也真的挺佩服他的。一个人，把事业搞得那么大，开到国外去，是很令人敬佩的。”
“爸爸，你跟妈妈的事业不是也弄得很大吗？”
宋琮贴心地说。
这几年，他们的民宿也开了好多分店，还开始投资一些公寓，也成了一个知名品牌。
江慎又笑了，摸了摸儿子的头，“我们这是生活乐趣，不太一样的。”
“但是你尹爸爸这个人就是我说的，偏执——他太偏执了，偏执得有点疯魔了，他这么多年对你妈妈就是放不下。”江慎说到这里，他不再是小年轻，也没有那么多年前的不悦和妒忌了，只是有些感慨，
“所以一直也没有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自然了，身边也没有个孩子。”
宋琮听到这里，好像懂了一些。
“他把很多注意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他很喜欢你，很爱你，你毕竟是他看着从小婴儿长大的，爸爸也知道，其实你也很喜欢他，也是把他当成父亲的。”
宋琮缓慢地点头。
小婴儿时候的感情，可能有些记不起来了，但是三岁以后，一直到现在，尹爸爸在他心里也是父亲的角色。尤其是在两个妹妹出生以后，也必不可少地分去了父亲很多的精力，尹肆那里，更是他的另一个避风港。
“嗯。”
“所以你也要加油，好好学习。至少别让他失望。”江慎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他对你还有很多的期望。”
“爸爸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一时间，房间里静了下来。
良久良久。
宋琮好像明白了一些，眼神清明几分，点了点头，“好。”
“我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失望的。”宋琮说：“其实我就是…就是有点舍不得…”
“嗯，爸爸知道的。”江慎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爸爸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全部考虑清楚。”
“好了。”江慎看了看表，不再多说，“走吧，下去吃饭？”
“下去吃饭吧。”
“嗯！”
宋琮跟着父亲一并下楼。
*
“哥哥。”
餐厅里，江璎坐在餐桌边，看见哥哥下楼，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哥哥——”
“对不起，我错了。”江璎扯过哥哥的袖子，“你不要生气啦，我把我的巧克力分给你。”
“是最后的一块哦。”
宋琮低下头，看看手里的榛果巧克力，知道这是妹妹的小宝贝，但是小小年纪，母亲一再勒令他们吃，江璎攒下来这块也是不容易。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哭的。”
妹妹小奶音软软的，让宋琮心都化成了一团。又想到刚才爸爸说再过一年多就要去另外的城市，更是舍不得。
“哥哥我不气了。”他俯下身，将妹妹的披肩发理了理。“巧克力你拿着吃吧，哥哥不要，哥哥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买的。”
“那你不气了？”
“不气，但你以后也不要老哭了，好不好？”宋琮商量道。每次只要妹妹一哭，他就感觉太阳穴跟着突突突跳。
“好！！”
和大妹和解后，宋琮走到了江珞身侧。
江珞和姐姐温婉性子截然不同，小脾气带了点傲，虽然几次看过来，但是还是没拉下脸来主动道歉。
宋琮对她和对璎璎的宠爱温柔自然也不同，还喜欢逗她，说：“不哭了？”
江珞：“就哭！”
江珞说着，嘴一咧，还真要再哭。
宋琮含笑看她。
“刚才泪痕都没干呢，又哭，你不怕眼睛肿了？”宋琮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
江珞将头撇过去。
“哥哥以后不给你们差别对待，行了吧？你哭我就哄你，她哭我就哄她。但是谁先哭，我先哄谁，有个先来后到，明白吧？”宋琮看得好笑，再抽出一张，
“珞珞讲道理嘛？”
“不讲道理！”
宋琮再忍不住笑了，使劲搓了搓她的头发，知道妹妹嘴上这么说，但是扑闪着大大的眼睛，表示已经知道了。
“你看，你不讲道理都吃头发上了。”宋琮乐了一声，抽出纸巾帮她擦着头发，还打趣她，“小姑娘家家怎么不讲干净。”
“妹妹就是一直大大——”江璎也凑过来，想了想，也拿出纸巾，帮妹妹擦着，然后才想起那个词，“大大咧咧。”
那头，宋初亭和江慎在厨房里倒腾了一会，又榨了一大杯豆浆，她端着豆浆刚一进门，就看见这副画面。
兄妹三人异常和谐。
两个妹妹坐在椅子上，小腿还晃荡着，姐姐正帮着妹妹，英俊的少年体贴地照顾着他们。
“真想拿个摄像机，把咱们家每一分每一秒都拍下来啊，太幸福了。”
宋初亭坐到了餐桌边，双手拖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是吧老公？”
……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宋琮就到了初三的下学期。
江璎和江珞也长到了七岁，都念了小学二年级。
三个孩子都投入学习了，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玩。
两个小的周三中午还会回来，周四再去上学，然后周五中午回来，在家里度个周末，陪伴他们的时间还比较长。
而临近中考毕业班的宋琮，基本周末就只回来半天了。
尹肆那头已经帮他联系好了首都的私立高中，不出意外的话，宋琮在高中里好好学习，高三那年，就能申请到国外的名校。
而随之宋琮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两个妹妹也都去上学，家里陡然间又空了下来。
有时候到了饭点，江慎还会习惯性地走到二楼、三楼的卧室查看一圈，偶尔还会拿着和宋琮用的那只游戏手柄看上好久。
人越老越寂寞。
——这一年，江叔叔已经四十七岁了。
宋初亭愈发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孩子在身边，他就高兴，孩子不在身边，只要不工作，他就会在游戏室里独自坐上很久，也不玩游戏，就那么看着，或者对着窗外的树林发愣。
“叔叔。”
又是一个美丽的春天。
这天下午，宋初亭敲响了游戏室的门。
江慎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摆了一壶绿茶，茶盏里的茶透了却还没有喝一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叔叔。”宋初亭端着盘子，里面装着刚刚在面包机里烤好的吐司，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温柔道：“吃点东西配着茶吧。”
“谢谢。”
宋初亭坐在他身边，双手揽住他的腰，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嘛，最近怎么那么不开心？”
“没什么。”
“宋琮这不还没走嘛，他还要小半年呢，你想六月中考，然后还有个暑假，九月份才开学呢。”
江慎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我知道。”
宋初亭：“不要那么不开心啦，你看我都没有那么不开心。人家都说妈妈最舍不得孩子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嘛，可我一点没有舍不得啊。”
江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还年轻。”
宋初亭呵了一声，“你也很年轻呢，哥哥？”
她双手捧起他的脸，“真的很年轻啊，一点都不像四十七岁。三十七岁还差不多。”
江慎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是吗？”宋初亭扬起下巴，一手还按住了自己的腰，哎哟一声，“那我怎么觉得我腰现在还酸呢。”
听她提这个话题，江慎看过来，一时有些无语。
“在这一点上我是说真的，可能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不是二十几岁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了。”宋初亭笑道。
“初亭。”听她这么说，无论真假，江慎心里总归好受一点，他握过她的肩膀，声音低，“我说得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