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夜,容王殿里烛火通明,几个侍卫抱着剑打瞌睡。
殿外,风声飒飒。
一道黑衣身影从高墙上飞下,翩翩而至,落地时悄无声息。
殿外的侍卫还在打着呼噜。
那人隐在夜色中,轻手轻脚地趴到了窗外,透过窗花格向里面看了一眼。
烛火摇曳,殿里看不到人影,但他看到了榻上的被子高高拢起,想是人还在睡着。
看了很久,觉得可以向主子交差了,他才离开了窗户,蹲下身子,在窗下留了一个白玉小瓶,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一转头就碰到了一双弯如明月的眸子,身前的人正对着他,扬着眼尾笑。
小书被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他愣愣地望着那双漂亮的眸子。
容王一向风流,就连他的笑也是如此。
不过他也好像明白主子为何会让他来送药了。
即使主子恨他恨得紧,每次看到了那笑,只怕也是招架不住。
小书的脚下也像被绳子牢牢扯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有旁的原因。
不过虽然主子被容王收买了,但他还是应该保持和发扬主子对容王一贯的冷硬态度。
“既是做好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梁景湛看了眼他放在门口的白玉小瓶。
小书不说话,瞟了他一眼,脚下蓄力就要离开。
梁景湛霎时抬手,欲揭下面纱一睹真容,没想到黑衣人反应倒是迅速,打下他的手,飞向了对面的围墙,融入到黑暗中。
梁景湛看着他轻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也并未打算去追。
他弯腰捡起那瓶药膏,转身走到殿门口,两个侍卫还在闭着眼睡得正鼾。
梁景湛拿着药膏心情正好,没有叫醒他们,抬脚进了殿。
拔开药膏瓶塞,一股清新醒脑的药草香扑面而来。
梁景湛坐在铜镜前细细涂抹着脸上的伤口。
前几日比试后他都没有功夫管身上的伤,如今新伤旧伤夹在一起,旧伤结了疤,新伤还冒着血,看着着实不好受。
“你这殿里的守卫可不怎么好。”萧魏升一身黑衣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梁景湛正歪着头往自己胳膊上上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黑衣皱了皱眉:“三更半夜,怎么一个个都往我这跑?你也是来送药的?”
此时已值三更,宫门早就关了,梁景湛知道萧魏升一定又是做贼一样飞进来的。
萧魏升走了过去,腿跨过木凳,坐了下来:“你方才说还有谁过来了?”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
“我也不知道是谁,蒙着脸,看不清面目。”梁景湛抬了抬手上的药膏,“特意来送我药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指不定是哪个仰慕本王的人。”
萧魏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京城中哪个眼瞎的会仰慕你?”
梁景湛道:“不仰慕本王他送药来干嘛?”梁景湛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后背我够不着,你帮我擦药。”
萧魏升抬袖擦了擦沾在唇边的茶水,却是极不乐意:“我来就是给你做这事的吗?”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瓷瓶来,放下茶杯,把瓶子放到梁景湛面前,“瞧瞧,我对你多好。这是玉露丸,上次带兵回来圣人赐给我的,我瞧着珍贵,都没舍得吃,这专门从府里取出来拿给你。”
梁景湛知道他的好意,口里却不领情:“你来这不是只为送药吧?”
“嘿嘿,还有一件大事,关乎你性命的事。”萧魏升拉过一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来。
梁景湛把手中的药膏递给他,“先给我上药。”他撩了撩后背的头发,背上的一大片伤痕完全暴露在萧魏升眼里。
白亮的皮囊上生生多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疤,怎么看都觉得可惜。萧魏升指尖轻轻抚在伤口上,“你这伤痕累累的,我下不去手。”
萧魏升起身,“我去叫小童来。”
梁景湛攥住他的手腕:“他还正休息,不要扰人清梦。”
萧魏升见无法推辞,索幸接过他递来的药膏。
萧魏升想着方才来时听到的事情,跑了会神,回来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
他方要问梁景湛可疼,抬眼看着铜镜中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忽然奇道:“你不疼吗?”
梁景湛面色不改:“能忍住。”
萧魏升听他这么说,手里的力道放轻了些:“前几日比试,我听说你得罪了六殿下和七殿下。”
“唉,哪有的事?”梁景湛想起那两人就心情不好,兴致缺缺,“他们那叫无理取闹乱生事端,七弟那是为了在人家姑娘面前耍威风才找我比试,没想到被我打得狼狈不堪,在姑娘面前出了丑,因而恨我。”
“六弟嚣张跋扈,我自然是看不惯了,就想借五弟的手教训教训他,但你也知道,五弟肯定会对他手下留情,我就使了一点花招,让他输了。”
“那你可知道,酉时夜里我出了宫门,在路上听到他二人正对人吩咐说要杀你。”
萧魏升将梁景湛背上的药膏用指尖轻轻抹开,时刻看着铜镜,注意着梁景湛的神情变化,“你要是想要命的话,这几日还是别出去了。等他们气消了,兴许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梁景湛眸子黯淡,冷笑了一声:“依他们二人的性子来看,萧兄觉得可能吗?”
萧魏升一时没有话说,算是默认了。
“那该如何是好?”萧魏升语气急切,仿佛面临困境的人是他。
梁景湛语气如夜色的水波一般平静:“我自有对策。”
其实对策什么的他还真没想过,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而已。
“对了,你的婚期是不是快到了?”梁景湛回想着上一世萧魏升的婚事定在了八月,眼下离他的婚事只剩了一个月。
“对啊。”梁景湛看到镜里的萧魏升垂头丧气,眉间阴沉一笼面容,显然心有顾虑,“父亲已暗暗置办起大婚所需的东西来,成亲之后啊就有人看着了。”
“那……你认为林太尉,你日后的岳父大人此人如何?”梁景湛拿起放在他面前的玉露丸,似是不经心一问。
“林太尉是开国功臣,朝堂诸多大臣对林太尉抱有仰慕崇敬之心,里里外外也都说林太尉是位不可多得的忠臣。”萧魏升脸上的愁苦才稍稍缓了缓。
梁景湛眼眸幽暗,望着铜镜里的这位友人,微不可查地叹气:“那你可清楚林家为何要与你们萧家结成这门亲事?”
萧魏升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药膏:“这个倒没仔细想过,我的亲事全由萧姑姑与家父做主,他们说好,那就是好。”
“请帖准备好了么?”梁景湛穿上里衣,将头发拨到身后,往榻上走去。
萧魏升跟在他身后,也往榻边走:“准备好了,父亲前段日子特意告诉我,新上任后一定要多去傅府和几个名门世家走动走动,这前几日此试都没有空暇,我便打算过几日再登门叨扰,顺便带上请柬。”
“不怕他把你赶出来?”
傅府。
傅晏宁的府上,可不是那么好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