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温姐姐，你听我说。”顾奶奶一听到自己二儿媳说的话，就立刻赶到了温家。
她担心的不仅仅是要被送出去的粮食，还有儿媳之间的感情。
没错，她承认她已经放弃了让两人真的和和睦睦。可是，这件事情一旦成了，她这两个儿媳的表面和平怕是都没有办法维持了。
而且，就她那个二儿媳肯定会借着这件事情一天到晚都不消停。
到时候，家里就真的没有一刻是消停的了。
看到顾奶奶跑的脸都红了，顾思雅心里一凉偷偷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虽然这是无用的，但是她还是心存侥幸。
“是老顾家的啊。”温奶奶没有理会顾奶奶的亲近，一句话就直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而被这么一说，顾奶奶脸上也溢满了尴尬。几乎是差一点，她就想要直接拉着自己的孙女往回走了。
“既然都来了，不如来我家坐坐吧。你们祖孙，也是最先来我这里的客人了。”温奶奶穿的和村里人都不一样，不是黑色或者蓝色的中山装，只是简单的灰色衬衫。
再加上温奶奶保养的好，整个人看起来足足比顾奶奶年轻了十岁不止。
“这怎么好意思。”温奶奶越是这样，顾奶奶就越不想要进去。
她总觉得，只要进去自己和温奶奶的差距就会更加明显。
看着顾奶奶不想要进去，顾思雅心里一咯噔。
今天她要是不能进去，估计以后再想要拜师也会很困难。就算是偷偷摸摸地拜师了，每天来温奶奶这里学习也得遮遮掩掩。
一旦被顾招娣发现了，那就更加可怕了说不定还会拖累顾大嫂。
只要一想想，顾思雅就觉得事情不妙。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顾思雅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奶奶，我想进去看看行吗？”顾思雅都这么说了，顾奶奶显然也不能说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她要是再不同意或者横加干涉就未免显得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再加上，温奶奶的身份又是那么的可怜。要是事情说出去了，村里人不一定怎么议论自己呢。
顾奶奶硬着头皮，答应了顾思雅。
“好，奶奶答应你。”顾奶奶说完，温奶奶就将自己家里本来半开的门全部打开了好让祖孙两人进来。
门一打开，顾奶奶和顾思雅的心里都一惊。
屋子其实不大，就小院子再加上一间堂屋和一间住的卧室。但是，被温奶奶收拾的很好。
院子里一半铺上了石板，另外一半则栽种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和一些青菜。石板上还有一件躺椅，想来是顾奶奶用来休息的。
“别站在哪里不动啊，进来坐坐。”温奶奶招呼两人进堂屋，一进屋子顾奶奶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屋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壁上还挂着绣好的君子兰。这一幅画是栩栩如生，就连顾思雅这种菜鸟也能看得出来这幅画是价值不菲。
如果说院子种花还可以说是让顾奶奶吃惊，堂屋里这幅画是让她想要转身就跑。
“坐吧，喝点我泡的菊花茶。就是外面种的，也不值几个钱。”温奶奶拿了两个杯子，给顾奶奶和顾思雅一人一个杯子。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丝毫害怕。
“这话可能你不爱听，可是……那事才过去……”顾奶奶现在可以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拔腿就跑。
“前阵子，听说还有人投机倒把被抓进去了。”顾奶奶僵硬的笑容和从容不迫的温奶形成了一番对比。
而被顾奶奶一提醒，顾思雅才了解到自己奶奶说的到底是什么。十年，不长不短的日子。
如今事情虽说是结束了，但是温奶奶的这些作风还是会被落人口舌。
“老顾家的，我们这把年纪还活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温奶奶神色不变，眼里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恐惧而是一片坦荡。
“自然是为了家人。”顾奶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才想起来温奶奶如今已经一个家人都没有了又灿灿地笑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奶奶此时的话有些苍白，又有些无力。
就连一旁的顾思雅，都不知道要怎么圆场。
然而，温奶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妹妹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为了家人。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家人。我只为了我自己活着。”温奶奶坐在自己的木头椅子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菊花茶。
“现在就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没有什么怨言。我已经活够本了，我来人间这一遭已经不后悔了妹妹你后悔吗？”
温奶奶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菊花茶，她和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
在村里口中的温奶奶就是一个可怜虫，失去了男人又失去了儿子。
这个时候，一个没有了男人的女人是活不下去的。这几乎是所有村里人的共识。
然而，在顾思雅眼里温奶奶活得通透甚至比她那个时候许多“现代女性”都要活得通透。
“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日子就没了。长大了，就为了男人活。再长大一些有了孩子，日子就是为了孩子过的。回头看看，我也就这几年，是为了我自己活的了。”温奶奶的话就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顾奶奶的心头。
这几句话，说的像是在说温奶奶，但是又何尝不是顾奶奶一声的写照呢？
听完了这些话，顾奶奶沉默了。
“温奶奶，这刺绣是您自己绣的吗？”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的顾思雅，走到了温奶奶身边小声的询问着。
“是啊，是我绣出来的。”温奶奶摸着面前孩子的头，眼神里都是慈祥。
与顾奶奶不同的是，温奶奶的慈祥不掺杂着任何的杂质。
这种感觉，让顾思雅一时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还没有等到顾思雅自己说想要和温奶奶学刺绣，温奶奶就开口了。
“我看你孙女的手不错，适合绣花。要不然，以后来我家里学学？”温奶奶说完之后，顾思雅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自己手上的袋子。
听到对方这么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顾奶奶皱了个眉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顾奶奶想要拒绝的时候，温奶奶又开口了。
“你不想让你孙女以后多一门手艺吗？”温奶奶说的可以说是很直白了，学刺绣对于顾思雅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下子，顾奶奶就有些难堪了。
道理越简单明了，只要她拒绝就越显得她无理取闹冷酷无情。
“自然不会，孩子多学点东西是好的。”顾奶奶强撑着笑脸说完了之后，就安慰自己。
等到姓温的死了，到时候东西都是自己孙女的也就是他们顾家的。
无法接受温奶奶的想法，顾奶奶没有选择理解反而选择站在温奶奶的对立面。
甚至于，顾奶奶都已经开始对温奶奶的遗产打主意了。
“奶奶，这是我的拜师礼。”顾思雅把手里的粮食提起来，放到了温奶奶的手里。
被自己孙女这一举动噎的喘不上气的顾奶奶咳嗽了好几声，让顾思雅都有些讶异。
她连忙跑去拿起茶杯让顾奶奶喝茶缓缓，顾奶奶接过茶杯脸色仍旧不好看。
喝完茶之后的顾奶奶总算是缓了过来，脸色好看了一点点。
知道自己等会回去肯定有惩罚的顾思雅并不后悔，如果今天这粮食送不出去顾大嫂肯定会伤心。
或许不会在她面前表露，但是心里终究是难受的。
她今天就是被顾奶奶惩罚，顾思雅也觉得自己值得了。
“这么多？妹妹你还是拿回去吧。”温奶奶接过粮食，又放回到了桌子上。
“这哪里多了，以后我孙女在你这里学东西，当然要给。”顾奶奶说完，和温奶奶寒暄了两句带着顾思雅就走。
温奶奶只好收下了粮食，看着祖孙两人离去。
等到一回到顾家，顾奶奶就看到已经等在家里因为她的命令不敢出门的两个儿媳。
“今天，顾思雅不用吃晚饭了关杂物间一个晚上。”顾奶奶手里空空，只有一个顾思雅让顾大嫂和顾招娣知道了事情的结局。
而顾奶奶说的话，让顾大嫂忧心忡忡让顾招娣心里暗爽。
“娘，思雅做错了什么我会管教她的。她还小，要不然还是罚轻一点吧。”顾大嫂说完之后，顾奶奶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你这个做娘的，会不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好事？”顾奶奶言语中的嘲讽让顾大嫂也不好再接话。
“就是，大嫂啊你平日里要好好教二丫。二丫，你看看你娘可真过分。要不是你娘让你去送粮食，你怎么会被罚呢？”顾招娣幸灾乐祸的样子让顾大嫂心里暗恨。
“顾招娣，没事做了是吧？滚回你屋子里去。”顾奶奶说完，就拎着顾思雅的一条胳膊直接将顾思雅硬拽到了杂物间。
顾思雅不是不配合，而是人太小根本跟不上顾奶奶的脚步。所以，等到顾思雅进杂物间的时候她的右手手臂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痛了。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她今天晚上即将迎来第一个饿肚子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