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要说人的际遇可真是难以预料。蒂凡妮前几天才因为“被第三者插足、和殿下分手”的绯闻达到了职业生涯的最高路人好感值，收获同情与支持无数，眼下就已完全逆转，成为了群嘲。

　　之前花钱压下去的黑料纷纷被重新找出来，耍大牌、打压后辈、苛待普通工作人员、利用和殿下的绯闻抢资源……她之前的人设立得有多完美，现在崩塌的时候大家就有多失望。

　　而艾里斯的店子也一时达到了话题峰值。每天赶过来排队的客人比之前还要多出几倍，逼得艾里斯多招了三个员工，并且在店门用一个巨大的牌子说明自己精力有限，食材做完后只能下班，希望大家妥善安排排队时间。

　　就是杜兰不太开心。

　　那天艾里斯亲自送餐上门，就是为了暗示让他晚上不要过去，杜兰只能窝在酒店里看直播。

　　他倒有几分改观。艾里斯在他的心目里一直是个：厨艺超对自己胃口（重中之重）、有严重暴力倾向，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美人。

　　但这一次的艾里斯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就像捕食者在捕猎前观察时，总会冷静至极、沉得住气。而他也没想到的是，这次艾里斯的那些忠实客人们，居然这么维护艾里斯。

　　不光是因为艾里斯的厨艺，更是因为艾里斯“是个好人”。

　　这就有意思了。杜兰摸着下巴。虽然表面的性格骄纵又恶劣，但杜兰在看人这方面却非常擅长。

　　他打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艾里斯本质是和他一样的人。

　　这样的人，却是这么多人心中的“老好人”？

　　杜兰啼笑皆非，倒是兴趣更深了，来蹭饭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才怪呢。

　　艾里斯忙成了旋风小陀螺，店子里从来没缺过客人，还有媒体蹲点，杜兰想偷偷溜过来吃饭实在太难了。艾里斯每天都会额外准备一份，让人帮忙送去酒店。仔细算算，他已经四五天没见过艾里斯真人了。

　　干脆用艾里斯的一年营业额，来包他七天不上班，专门陪自己吧。全球最富有皇室的现任储君漫不经心地想。

　　艾里斯对这等土豪想法一无所知，他正在给土豪做晚饭。

　　主菜都正在锅里熬煮，他现在做的是沙拉。食肉动物们都厌恶吃草，但埃德加昨天偷偷过来给他暗示，说杜兰殿下已经很久没吃草了。

　　艾里斯：“……”

　　猫科动物大多都需要食用高纤维的植物，来帮忙排出不小心吃进去的毛团，当然了，猫科异化人有一个更好听的名词用来代替“吃草”：饮食均衡的健□□活方式。

　　艾里斯没想到自己一个厨子还得操营养师的心，心里叹了一口气，“那我做的草，殿下就会吃吗？”

　　埃德加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不也是试试吗？”

　　艾里斯无法，只能应下。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艾里斯已经大概清楚了杜兰的饮食癖好——就四个字：“他爱吃肉”。

　　至于蔬菜水果？看都不看一眼。和杜维特一样，既是顶级的大吃货，同时又挑食得厉害。伺候起来可真要命。

　　不过艾里斯在这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杜维特也最讨厌吃猫草了。

　　艾里斯和杜维特“斗智斗勇”多年，此时只能倚靠这份经验来对付储君殿下了。

　　他让殿下的侍卫帮忙采购了许多新鲜生蚝，从昨晚开始就泡水吐沙，临到做菜前才去壳取肉。生蚝一般情况下都是蒸烤，放上蒜蓉粉丝，是夜宵大军中必不可少的美味。而艾里斯这次却是只单独把肉清炒、去掉水分。

　　殿下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像这次的生蚝肉，就是从全国最好的生蚝生长海域直接空运过来的，打开后肉肥美无比，新鲜十足。

　　熟透的生蚝肉被艾里斯裹上自制的调料与厚厚的蒜蓉，放入冰箱冷藏。紧接着又开始处理大虾。熟透的虾仁呈现出诱人的红白两色，肉质Q弹。

　　最后在盘子上铺上准备好的猫草，啊不，蔬菜，将生蚝肉与虾仁放进去，用自制的沙拉酱搅拌做一团，就成了。

　　由于裹上了厚厚的酱，沙拉的卖相算不上好。但只要品尝下去，就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绿芥末蛋黄酱是最适合鱼虾扇贝的沙拉酱，辛辣呛人的芥末是海鲜的最好搭档，而蛋黄酱口感醇厚，带着沙拉需要的适度酸味。

　　被裹在生蚝肉和虾仁之间的生菜嫩得出水，即使是再不喜欢蔬菜的人，也会毫无排斥感地吃到光盘。

　　艾里斯把所有的晚餐放入精美的巨大餐盒里，交给负责送饭的人。可怜这小伙子好不容易成为皇家侍卫，现在却成了外卖小哥。

　　艾里斯见人离开了，才转身准备叫杜维特吃饭。杜维特也到了该吃草的周期了，艾里斯在给杜兰做饭的时候就顺手准备了一份。

　　虽然杜兰过来的时候，经常让艾里斯和杜维特一起用餐，半点儿不在乎那些皇室专供的食材被这俩平民吃掉，但毕竟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厨子，在杜兰不在场的情况下，是不会做“偷吃”这种事的。

　　但是吧，杜兰这家伙太挑剔了。明明吃得下，但就是偏偏要干天怒人怨的土豪事：吃虾仁，要个头几乎一样大的。吃生蚝肉，要切成一样大小的……等等。真是充分展示了作为豪富储君的“没事找事”。

　　至于被切掉的那些不规整物怎么办？杜兰告诉他：直接扔掉。

　　总而言之，杜维特这个小家伙，已经蹭过好几顿原本该进垃圾桶的边角料了_(:з」∠)_

　　艾里斯端着一小碗沙拉进了卧室门，爬到床上用力亲了一口杜维特的脸蛋，“小胖子，起来吃草啦。”

　　杜维特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看起来特别不情愿。

　　艾里斯失笑，捏捏他的痒痒肉，“骗你的，是肉肉，快起来吃晚饭了。”

　　杜维特还是不肯爬起来，半眯着眼睛，含糊地哼了哼。艾里斯这才发现不对，伸手一摸：杜维特额头上竟全是冷汗。

　　艾里斯连忙要把他抱起来，杜维特的哼哼声更大了一点，哭着喊了句“……疼。”

　　艾里斯全身血液一凉。

　　这厢，杜兰看着眼前的“猫草沙拉”，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埃德加，“是你说的吧？”

　　埃德加脸不红气不喘，熟练道：“我只是不经意提起了一句，没想到艾里斯先生竟如此放在心上，特地耗费这么大功夫来准备。可见是真的把您放在了心上。”

　　杜兰的嘴角没控制住地一上扬，很快又控制住，“你就知道乱编来骗我。他明明说对我没有心思，你一直都在唬我，你都没停过！”

　　埃德加轻咳一声，“我给您仔细分析一下，您看，艾里斯先生年纪比您大这么多，又有了别人的孩子，原本就是不允许进入皇室的。我看艾里斯先生这一次也摆明了自己对感情的态度，是不可能当第三者，或是说，情夫的。他当然要拒绝您了。但在心情上，诶——”埃德加抛给他一个“你细品”的眼神。

　　杜兰不愧是个没经验还不爱看电视剧的“纯情处.男”，一听就觉得甚有道理。毕竟埃德加是有过好几个前任的老手，他素来在自己不懂的领域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

　　杜兰面无波动，动作却飞快地把沙拉吃了干净，拿餐巾擦擦嘴后，佯作不在意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准备明天的菜？”

　　埃德加点开光屏看了一眼，顿时瞪圆了眼睛，缓缓抬头看向杜兰，“艾里斯先生现在在……医院。他的孩子犯病了。”

　　杜兰蹭地站起来，匆匆往门外走去，“备车！”

　　杜兰到医院的时候，艾里斯正稀里糊涂地把钱包非往护士怀里送。“这是怎么了？”他不禁问。

　　被杜兰安排来保护、或是说观察艾里斯的侍卫过来解释：“黑尔先生匆忙过来排队检查时，有病人临时插队，导致双方发生了冲突。”侍卫看向旁边的墙壁——上头显然是被人一拳砸凹陷了。“黑尔先生冷静下来后，坚持要向医院赔偿。”

　　这种状况杜兰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是此时正在接受检查的杜维特的安危，他也丝毫不在乎。

　　杜兰像只花孔雀，悄然走了过去，按下了艾里斯非要送钱包的手，并在艾里斯下意识怒视过来的时候，捏了捏他的肩膀，“我把我的专属医生带过来了。弗里曼是皇家医生中最擅长治疗基因病的权威专家，别急，他有经验。”

　　干得漂亮！埃德加在一旁给自己的殿下加油鼓劲。及时雪中送炭！该邀功的时候不要害羞！你可以成功脱单的，殿下！

　　艾里斯难得这么六神无主，低头声音沙哑道，“……谢谢您。我都不知道怎样感谢您才好。”

　　杜兰不由把声音放得更轻了，更是顺手把艾里斯揽进怀里，装作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背，“和我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真要感激我，就好好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旁边的埃德加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病房里面，杜兰顺畅无比地加道，“……还有你儿子的。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艾里斯充满感激地抬起头看他。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对杜兰露出这么情绪外露的表情，仿佛终于不再把两人的关系局限于厨子和客人了。他眼睛里水光一闪，声音低沉，“我……”

　　来了来了！埃德加双手紧握成拳，在一旁独自激动。这段关系终于要走上正式的舞台了！艾里斯会说什么呢？对殿下改观了？先从朋友做起？你是我的恩人？以身相许？

　　艾里斯垂下长长的眼睫，看起来有些难得的脆弱，“我想请求您——”

　　“等等，”杜兰突然一手捂住嘴，伸手示意，“我去吐个毛球。”

　　艾里斯：“……”

　　埃德加：“……”没指望了。殿下，脱单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