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此生（一）

　　Part 1:论人类幼崽的诞生

　　钟盈曾听人说过, 婚后谁也逃不过被催生的命运。诶嘿但似乎，她还真就逃过了。

　　首先, 陈青安向来不许父母有任何约束她的地方, 他们的意见, 完全可以略过去。

　　至于自己的父母嘛。

　　钟轼和顾秋容的特立独行，也从来没让钟盈失望过。

　　蜜月旅行回来后不久，因为陈青安去帝都培训, 钟盈又回家住了几日。

　　有天清晨，钟盈和顾秋容正对坐吃早餐，忽听她不咸不淡问：“盈盈, 你最近有生孩子的想法吗？”

　　钟盈稍顿, 脸红嗫喏：“没吧。”

　　现在的生活甜蜜舒服，她是想维持现状, 最好一点改变都不要有。

　　而且讲实话, 钟盈也没被所谓与生俱来的母性光辉感召, 急于要和心爱的人生宝宝。

　　相反她还挺怕的。

　　不仅是她, 陈青安也不大有想法。

　　有次谈到时，陈青安是这么拒绝的：“我这才过上几天梦寐以求的日子，还没够呢。”

　　倒是一拍即合。

　　再加上, 钟盈和陈青安都是标准的计划型人格，什么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中奖就中奖，不属于他们的风格。

　　既然决定暂时不要，那就做好措施, 别瞎来。

　　这点陈青安是很自觉有数的。即便两人如胶似漆，夫妻生活不仅稳定，还经常干柴烈火那么一回，依旧没翻过船，折腾出过人命。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顾教授不仅不催，甚至还对这种状态很满意。

　　她语重心长劝勉：“女儿，你也是成年人，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了，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见钟盈差点被热豆浆呛到，表情微妙，顾秋容更好笑了：“我和你说正事呢，盈盈，你可别想歪。你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我和你爸爸不干预。”

　　“就一点，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以为结婚了，就可以不在乎了。在不想生的时候怀上，再去解决或者不情不愿生下来，那对女孩子是很不好的，明白吗？”

　　钟盈点点头，再点头。

　　顾秋容悠悠然，眼尾一挑：“但要从我的角度提建议的话，盈盈你等等，这个年纪就应该放纵去玩儿去忙事业，别这么急。而且呀……”

　　顾教授抿了抿唇，露出很少女的表情，看的钟盈一阵莫名其妙。

　　她神秘兮兮道：“我听你冯阿姨说，谁都逃不过什么‘真香定律’，再怎么的事业型女强人哪，一旦做了外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我还挺怕成真的。”

　　呃。

　　钟盈是想象不出她这对工作狂父母，沉迷天伦之乐的画面，这太幻灭了。

　　可顾秋容仿佛已经从身边姐妹身上，看到了自己既定之命运，她笑笑：“等你爸退是遥遥无期了，护理部能人那么多，你妈我嘛，再过三四年也差不多可以退二线了。到时候你生个小朋友，也不错。”

　　生孩子这种事，没有外界压力，又不会意外中奖，就可以无限期往后拖。

　　相爱的人，二人世界怎么可能过得够。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这两年里，钟盈和陈青安的日子宁静幸福，也充实，各自为工作奔忙。

　　乔梦琬说，愿意推荐钟盈去孙院门下攻读博士，可最后钟盈还是选了她。

　　最终拥有了位亦师亦友的导师。

　　也乐坏了乔梦琬。

　　配合工作那么久，钟盈语言好专业肯钻研，人淡泊明净，认真负责，这一切乔梦琬都是看在眼里。

　　这年头，不仅导师喜欢给学生画饼，学生也一样会哄骗导师。

　　研究生面试时说的天花乱坠，表现的严谨治学，等收入门下后日也拖夜也拖，发学术消息连回都懒得的学生，年轻导师谁没收到过。

　　对这样知根知底的优秀选手，谁不想留。

　　乔梦琬说愿意推荐，也是忍痛割爱，怕影响钟盈前途。

　　但一听她要跟自己，自然是乐的不行，两人要多融洽有多融洽。

　　至于陈青安，他的进度似乎永远比钟盈调的快一些。

　　他的确太年轻就评上了副高。

　　而且还是副主任医师和副教授双轨的，今年，他也要开始带研究生。

　　也是在这一年。

　　他和钟盈心有灵犀，都在悄悄期盼能有一个小宝宝。

　　挑明是在明大毕业季。

　　陈青安是因为带了一个口腔医学班的班主任，受学生的邀，来学校拍班级毕业照的。

　　板正的合照很快就拍完，他也没走，等着审本科生毕业论文的钟盈结束，一起回去。

　　这群小孩儿也不客气，把他晾在明霞湾的草地上，忙着用无人机各种人形拼字，各种拍。

　　活力满满，青春洋溢。

　　流逝的年少岁月，谁都会怀念。

　　陈青安远远望着他们，眼中也浮起笑影。

　　期末，和魏微清晨六点半相约宿舍楼下，去图书馆占座背一整天书；正值欧洲杯的夏天，每进一粒球，就爆发出欢呼的校园夜晚；初次进科室，连环蠢操作被老师说，只字不敢辩解，默默回来重温课本的争强好胜。

　　当然还有夏日午后，天光散落，在报告厅长廊的一眼万年。

　　这些画面，都是他人生的注解。

　　时间的确会磨平人的棱角，把人塑造的更温和。

　　陈青安也感受到了，他不仅不逃避为人师长的身份，甚至还有些期待——既然选择教，就必须教得好。

　　他们年轻，朝气蓬勃，眼中有明亮纯粹的光芒，是希望也是未来。

　　而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面对患者时的状态，怎么能不让人不慎之又慎。

　　陈青安看着他们，就像看见昔日的自己。

　　或许我是真的老了。

　　他笑笑，却听见学生们三三两两跑过来，挤眉弄眼的朝身后起哄：“老师，这是谁啊~”

　　自然是钟盈。

　　倚着梧桐树的陈青安直起身，正了正拍毕业照系的衬衣领带，也不避着学生，牵起钟盈的手，扬眉笑容淡淡：“还能是谁，你们不喊师母么？”

　　“师母好！！”

　　超洪亮的，一声声。

　　钟盈也不似从前羞赧，拢了拢散落的碎发，温柔清淡：“你们也好呀。”

　　她那张脸向来能引起风浪，陈青安都习惯了，听学生八卦讨论道：“靠，老师这么漂亮的夫人你是怎么骗到的？！”

　　“废话！老师自己难道不漂亮吗？”

　　“对对，也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陈青安失笑。

　　还有更直接的，一脸无辜问钟盈：“师母，他们都说你还在读博，真的假的？那那那，你和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哇哦。”

　　“老师，你这这。”

　　一群学生浮想联翩，把气氛带的暧昧起来。

　　陈青安似笑非笑，警告道：“赶紧给我收起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我还在这当学生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学生小小声反驳：“好好，老师，您别吓我们，我们很柔弱的。”

　　“就是就是。”

　　陈青安报以斯文微笑：“别装了。大家都是徒手能弯钢丝的人，还柔弱？这世上只有能让别人柔弱的牙医。”

　　众学生沉默了：“……”

　　我可以说自己弯不好么。

　　钟盈简直忍笑不迭。

　　谁都没急着回去，她被陈青安牵着，就在那听他“欺负”学生。

　　其实能听出来，他对学生是很关心回护的，话题甚至能从天热飞到哪种工作尖。

　　可毒舌刺一句的时候，又让人招架不住，这群天之骄子硬是被他逗的团团转。

　　从前没发觉，陈青安这人还挺会带小朋友玩的。

　　那天，他们待到快傍晚。

　　钟盈还抿着笑默默拆陈老师的台，请了整班未来牙医喝了冰奶茶，才往回走。

　　路上。

　　夕阳斜照，梧桐树影摇晃，投下一地碎光。

　　他们牵着手，就像学生情侣一样，在人群里慢慢走。

　　“年轻真好。”钟盈忽而笑着，轻轻说。

　　这次，陈青安会了意。

　　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她，说你才多大，你要老那我还不完了。

　　钟盈说的是学生时代意气风发，敢爱敢恨，年轻无畏的心。

　　这个人生阶段，过去必然不会再来。

　　——但或许，或许他们可以让一个崭新的生命，去体会这种美好。

　　教她读书做人，呵护她成长。

　　假如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她的眼睛会代替他们看遍山川州府，春风雪落。

　　他们的爱就还在。

　　钟盈豁然开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和心爱的人生宝宝，因为这……的确有很美好的地方。

　　“喂。”

　　钟盈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问他：“要不我们也玩个养崽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个小番外，周三写完就全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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