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合一)
“这一下午都寻不到郡主,却没想到郡主竟在五皇子这里……”
一个声音适时想起,嗓音不大,可却在一众窃窃私语中显得尤为清晰。
正是苏凝霜。
她这话说得颇有深意,叫在场的人都会误以为,郡主和五皇子独处了一下午,两人现下又是这般亲密的姿态,叫人是不可谓不多想。
她面上如同众人一般,露着惊愕的神情,可心中却快慰非常。
唐映摇脑袋昏昏沉沉的,全然未有意识过来自己被人在言语之间泼了脏水。
她只隐约瞧见,顾昭望着她的视线越来越冰冷。
她意识挣扎着,终于一头晕在了顾闻启的怀中。
苏凝霜瞧见这般景象,心中那满当当的快慰,终于没忍住溢出了一丝,从眼里划过,世子现在也一定知晓了她的真面目。
看吧,她就是个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成为你的例外,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
她瞧向顾昭,想从他脸上瞧出厌弃的神色来。
可是却没有,他的眼神只有一片冰冷……
无妨无妨,世子有身份摆在那里,那么多人在看着,只是面上不便显露而已。
他现下心中一定对唐映摇厌弃非常,碍于面子不好发泄罢了。
她真期待回京。
要是一回京能立刻听到世子请旨退婚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她仿佛已经能看见唐映摇落败的模样了。
苏凝霜觉得今夜,真是自己近来少有的快慰时刻。
明明自己什么都比这个不学无术的小郡主强,却总是因为身份被她压了一头,但从今往后,定是不会了。
她会连最低等的世家女都不如。
一个因为不检点而被退婚的郡主,还凭什么能和她苏凝霜比?
顾闻启低头瞧了瞧怀中的少女,又抬眼瞧了瞧这场面,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怎招来如此多的人,苏凝霜是怎么办事的?
她总是躲着不见他,他也只是想借着苏凝霜的名头将她喊过来,见见她罢了。
那放在茶水里的药,也只是他听说她坐了顾王府的马车时,被气昏了头,鬼迷了心窍,才答应下来的。
他现下已经清醒了,自然不打算要对她做什么。
他蹙眉唤来随身侍从将云,令他将人都驱赶走。
不多时,外面的人便都被请了出去。
外面的人走了之后,他抱起怀中的唐映摇,欲往内间走去。
“站住。”后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顾闻启转身,外头还站着一个人,是顾昭。
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拧着眉头望向他怀中的小郡主,她紧闭着双目,面颊粉红,像睡着了一样,却又不像。
“你对她做了什么?”顾昭蹙着眉头问道。
他黑色的眸子沉沉,似乎氤氲着怒气。
该死,他方才险些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竟未觉察到这小郡主的异样之态。
顾闻启自然不会打算告诉他。
“顾昭,有些事,你不必管,也不能管。”
他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唐映摇,冷冷地警告道。
顾闻启自少年时候便断断续续离京多年,而顾昭也自小就久居在顾王府,故而在上京,关于两人的传言,也只是片面之词。
他们都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可今夜,交战就已经开始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闻启又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还当,这婚约只是个摆设,不曾想,竟有人当了真。”
他的笑中带了些讥讽,“顾昭,你一个病秧子,拿什么跟我争?”
“你须得知道,即便按下这婚约不提,她也轮不到你来争……”
顾昭声音淡淡,似乎并未将顾闻启的话放在心上。
顾闻启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顾昭话里点到为止的意思。
她的家室,她的样貌,以及国公府的情况,都是能成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或许,你是想叫旁人知道,五皇子迫不及待要争储的心思?”
顾闻启的眼神闪了闪,他策划了这么久,断不能有半点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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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唐映摇只觉得身上火热,口渴得厉害,神志却醒不过来。
嗓子快要冒烟儿了,她好想喝水,身上也好热,她好想跳到冷水里痛痛快快地泡上一泡。
朦胧间,她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给她一口一口的喂着水。
她蹙了蹙眉头,下意识偏了偏头,她身上热得厉害,实在不想再喝热水了。
她脑袋刚一偏,下巴便被不容拒绝地捏住了,叫她动弹不得,那人继续要给她灌热水。
真是个固执的人啊,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咬紧了牙关,水没喂进去,一滴滴地划过了下巴。
那人似乎很无奈,轻轻地伸手揩去了她下巴的水渍。
她感觉到那只手,十分冰凉,甚是舒服,她下意识地往上蹭了两下。
顾昭端着碗的手轻轻一颤。
他将碗放了下来,伸手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这小郡主,即便是昏迷着,也这般不安生。
若如今在这里照顾的人,不是他呢?
她也能做出现下这般不检点的举动吗?
明知这样是想不通的,可顾昭偏偏就是忍不住要去想,忍不住恼怒,忍不住想叫这小郡主吃些苦头,好能长长记性。
抚在眉心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这磨人的小郡主便如同蛇一样缠了上来。
莹白的胳膊慢慢勾上了他的脖颈,满头的乌发也倾覆了上来,属于她的味道,将他包裹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纤细而脆弱,丰满红润的唇微微张着,像颗蜜糖一样。
顾昭未有动作,只垂眼望着她,他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一般,就在濒临疯狂的边缘,被她不知好歹的一次又一次的往前推着。
耐力终究大过了情绪,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丢在了一边。
没过一会儿,她便又黏了上来。
顾昭想起身走,可又担心这昏迷着的小郡主出了什么事情。
他伸手,再一次无情地小郡主从身上扒拉下来,按到了床上,拿起一旁的被子将她牢牢卷住,从头到尾,像包粽子一样。
眼不见为净。
小郡主挣扎了两下,敌不过,终于肯老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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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带着唐映摇走后,顾闻启面色阴沉。
过了不知多久,他命人去将苏凝霜寻了过来。
“我记得,当时可没说过,要喊那么多人来。”顾闻启用食指轻扣着桌面,神情不辩。
苏凝霜一怔,“五殿下何故如此?”
“今夜叫那么多人瞧见我和她在一处,叫以后别人怎么想她?”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死心塌地的为唐映摇着想?
她究竟有什么好?
苏凝霜暗自咬牙,手中的帕子被绞得不成样子。
她现下只恨顾闻启动作慢了,才叫旁人只瞧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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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被裹得如同粽子一样的小郡主蹙了蹙眉心,终于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她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她低了低下巴,才费力地瞧出,自己被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
是谁竟这么可恶……
她抬眼要去找罪魁祸首,视线冷不丁地和顾昭撞上。
他的眸底藏着深深的复杂情绪,叫她一时间难以探寻清楚。
她也不想探寻,小郡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他反问道。
她仔细想了一想,终于想到,自己似乎是要去应元宛彤的约,然后却见到了顾闻启,与他聊天喝茶……
自己怎么晕倒了?傍晚发生的事情,也恍若梦一场。
“给我解开。”
该死,他是怎么用一条被子就将她裹得这么严实的……
“给我解开……”
见他没有动作,小郡主又重复了一遍,颐指气使般的。
顾昭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终于站起了身,唐映摇以为他要过来给自己解开,结果——
他一转身,走了。
走了……
小郡主身心俱疲,将脑袋往枕头上重重地一靠,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顾昭又回来了,唐映摇眼尖地瞧见他手中端了一个碗。
真是贴心,还知道给她会饿。
又要尝到他这里味道古怪的饭了,真难过。
不知道她乖乖喝完了的话,有没有茶点可以犒劳一下她的嘴巴。
她兀自想着,顾昭已经走过来坐到了床边。
“喝药。”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提溜了起来。
请对她温柔一些好吗,她好不容易对他有一些改观,别再做出这些无礼的举动了。
等等,唐映摇猛得瞪大了眼睛,他方才说,喝什么?
回答她的,是被喂进嘴巴里的一勺子苦药,唔……
她实在忍不住,将药吐到了顾昭的身上。
完蛋了……
小郡主朝里面默默地缩了缩,她不是有意要弄脏他的衣裳的,上次不是,这次也不是。
索性,他不知是习惯了,还是不在意这些,连低头看一眼也没有。
见她将方才那口药吐了出来,他又用勺子舀了一口,冷冰冰道,“张嘴,喝药。”
唐映摇终于意识过来一个问题,她没有生病,为什么还要喝药。
折磨她也别用这么老套且无聊的手段,她又不是药罐子。
见她丝毫没有要配合的意思,顾昭的手又伸了过来,唐映摇知晓他要干什么,捏住她的下巴灌药这件事,她断不会叫他得逞第二次……
小郡主被被子缠紧了的躯体现下却十分地灵活,她腰和腿使了使劲,麻溜地滚到了床角。
“我没生病,为什么要喝药?”小郡主终于腾出空儿来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却不料顾昭因为她这句话面色沉了下来。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顾闻启那处喝的茶里面放着药。
那是什么药,是什么药……叫他都难以启齿,更遑论开口跟她去说。
她年纪尚小,不应该知道这些龌龊的事情。
“你昏倒了,所以要喝药……”他硬邦邦地解释道,“失血过多……”
听到他这样说,小郡主的脸红了一红。这个……在月事失血过多,真的需要喝药吗?
顾昭用勺子敲了敲药碗,“过来,喝药。”
他面色冰冷,言语坚定,一副十分不好商量的模样。
大有她不喝完药便誓不罢休的姿态。
“你先将我解开。”她嗫嚅着,嗓音软软,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呵……”
即便是一贯端正雅致的世子,在她面前,也无法恪守礼节,他自胸腔中轻轻地嘲笑了一声。
“将你解开做什么,这样不妨碍喝药。”
该死,她的鬼主意在他那里,就没有顺顺当当地打成功过的时候。
真叫人挫败,他仿佛将她从里到外看穿了一样,简直比她爹还了解她。
“有蜜饯吗?”她做出最后无力的挣扎。
“没有……”
烛火摇曳,桌子上放着空了的药碗。
小郡主将嘴巴里顾昭给的糖嚼得“咯吱”作响,才稍稍冲散了些药的苦味儿。
喝药简直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听他授课也是。
她记得顾昭一直以来身体不好,更甚于最严重的时候,缠绵病榻,差点活不下来了。
“先生曾经,一定喝过许多苦药吧?”
她冷不丁的这样问了一句,叫顾昭为她掖被角的手顿了顿。
他盯着她,她总是这样,时而聪慧非常,时而又迟钝得厉害。
“嗯,喝过。”
岂止是喝过,那时候,每日要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
她这样怕喝药,还真是令他不解,在那份那不解中,还藏了点羡慕。
见他这样,唐映摇的目光顿时变得柔软而绵长,好吧,她原谅他曾经那样无礼的对她了。
换做她,若是喝过像他一样多的苦药,定然会比他还要恶毒上好几分。
他的恶毒是情有可原的,她原谅他了,以后也会对他宽宏大量的。
她将手里的糖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了一颗不怎么待见的味道,笑眯眯地递给了他,“喏,请你吃糖,吃了糖,喝过的药,就不苦了。”
从未有人想过,他喝下的药苦不苦,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少年时候王府中遭遇的一连串变故,逼着他坚强。
他不会想,也不能想,他要撑起的,是整个顾王府。
没想到,迟了这么久,终于肯有人递给他一颗糖,告诉他,说那些药不苦。
他定定地瞧着小郡主,那一瞬间,她语笑嫣然的面容和他记忆中的重叠。
“你还记得这里吗?”他轻轻地问道。
像是在梦中一样,生怕不小心说话重了,就会惊扰这个美梦一样。
你还记得这里吗?
你还……记得我吗?
他情不自禁的提起那段往事,带着小心翼翼和期盼的目光望着她。
唐映摇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哪里?”
这里?皇觉寺?
她问出口的那一刻,顾昭眼中的亮光熄灭了。
他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无事。”
他似乎按捺下不愿再提,唐映摇也无法开口和他解释,关于自己儿时的事,大半她都已记忆模糊了。
她年岁不大,有些事应当不会忘记,可但凡她稍稍去回想那些在记忆中模糊得厉害的事情,脑袋就会疼起来。
所以她一贯回避于去想自己儿时的事情,据说她儿时也曾病过那么一场,只是她忘了。
约莫是太痛苦才忘记的吧,怕喝药也是那场病好了之后,落下的毛病。
可仔细推断一下,她也不会来过这里。
她不信佛,自己不会要来,还有谁能带她来?
爹爹一直冗务缠身,她好像从未和他一同出过什么远门。
娘亲又在她那么小的时候没了,即便是娘亲在的时候……
她不记得,魏嬷嬷也会跟她絮叨些娘亲的事情,也没听过任何一句她娘亲信佛。
小郡主越想越沮丧。
他那日在宫宴上跟她亲口承认的,心里有喜欢的人,是谁?
就是这个曾经来过此处的那个人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小郡主心中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像被针扎了一样,酥酥麻麻的,从头到脚。
凭什么他心中有喜欢的人,他觉得这样,难道对得起她吗?
她和他的婚约打小就有了,他心中还敢装了别人。
不知检点,不守夫道。
他那么多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小郡主越想越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她想大声质问他,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可以这样做。
小郡主憋屈得厉害,她腮帮子都被气得鼓了起来。
“很晚了,你休息吧。”
他欲走时,抬眼瞧了她一下,却发觉了她神情不对。
“怎么了?”顾昭有些紧张,按理说喝下了药,便不会有事了。
“可还是身上难受?”他关切问道,走了过来。
唐映摇现在实在是不想瞧见他,也不想和他说话,索性将被子一拉,将整个脑袋盖了进去。
“无事。”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只是困了,你走时将灯熄了。”
她断然不是身上难受还会兀自强忍着的性子,顾昭点点头,走到桌旁熄了烛火,轻轻地为她关上了门。
唐映摇在被子里拱了拱,鼻尖嗅到,被子里的味道格外好闻,就像他身上的一样。
他身上……?!
可恶,她现在才发觉,自己睡的是他的床,这里是他的屋子。
小郡主叹了口气,将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在枕头上轻轻拱了两下,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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