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支玫瑰

　　“四八多少？”

　　“三十二。”

　　“五八呢？”

　　“四十。”

　　“那四十减三十二等于多少？”

　　“十二。”

　　“你再说一遍？？？”

　　“十……十二？”

　　“四十是五个八, 三十二是四个八，五个八减四个八等于个几把？不是，等于几个八？”

　　霍明翘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严肃道：“霍明湘, 不要说脏话。”

　　霍明湘崩溃道：“姐，我不教了！”

　　坐在她身边的梁知小朋友捏着铅笔, 委屈巴巴地叫道：“妈妈……”

　　霍明湘拍案而起，进入狂化状态：“你给我住口！我问你, 五个八减四个八等于几个八！”

　　“一个八？”

　　“好, 那四十减三十二等于多少？”

　　“……十二？”梁知睁着大大的眼睛，咬着笔头迟疑道。

　　霍明湘对霍明翘怒目而视：“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老娘不干了！”

　　霍明翘讪讪一笑，从身后摸出一个红包：“明湘, 这是你的辛苦费……”

　　“我不要了！”霍明湘抓狂, “我宁愿去实验室里吃糠咽菜, 我也不要再教小孩了！我半条命都没了！”

　　霍明翘长叹一口气。

　　她和梁肆，就是被气完半条命之后, 才把霍明湘拉过来的。本以为霍明湘现在在学校里当AI课题的研究员，也是给学生上过课的人了，应该有本事辅导梁知, 结果现在好了，霍明湘半条命也没了。

　　简直是全军覆没。

　　霍明湘哼哼道：“你让他奶奶教他吧！她不也是个大学教授吗！”

　　霍明翘：“梁肆他妈人在宁城，过来麻烦，而且她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万一被梁知气得一个激动，出事了可怎么办。”

　　“所以我年轻，就可以压榨我是吗？”霍明湘悲愤道，“你们又不是缺钱，给他找个家教呀！”

　　霍明翘：“我们是没想到教点算术题都要请家教啊……既然你这么说了，等梁肆回家，我就去跟他商量商量。”

　　霍明湘拿起包：“气死我了，我回学校去了，我需要进行一些高难度的计算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霍明翘嘱咐：“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霍明湘穿好鞋子，离开了姐姐姐夫的家。

　　晚上梁肆回来，霍明翘跟他严肃探讨了梁知的教育问题，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为了他们的身体考虑，还是把梁知丢给家教吧。

　　霍明翘捂脸：“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她一直憧憬着有个完满幸福的家庭，刚生下梁知那会儿确实挺幸福的，直到梁知开始上数学课，要做作业，一切噩梦从此开始，每次辅导他做作业，家里都能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梁肆自认为脾气不错，包容性强，愿意承担家庭责任，绝不会允许“丧偶式育儿”的出现。直到连续辅导梁知写了一周作业，他终于在第八天彻底崩溃，把儿子丢给了霍明翘，去外面找杨野喝酒。

　　杨野和他抱头痛哭：“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小孩写作业折磨的父亲。”

　　梁肆：“……”

　　喝酒好像并没有带来多大宽慰呢。

　　梁肆与霍明翘坐在床上，用拳头抵着下巴，深沉发问：“我一直有个疑惑，他这个脑袋，到底是遗传了谁的呢？”顿了顿，“我从小学习没有让爸妈操过心，中学时也是经常考第一的人啊。”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霍明翘顿时据理力争：“我，我，我虽然学习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连四十减三十二都不会算啊！我小时候也没人辅导写作业啊！”

　　梁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霍明翘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梁肆抬手关灯，安慰自己道：“算了，也许是大器晚成。”

　　霍明翘：“你说得对。”

　　“至少长得还可以。”梁肆说，“实在不行，以后送他出道吧。”

　　霍明翘：“……”

　　-

　　从降智打击中解脱的霍明湘，喜气洋洋地整理着自己的最新数据，做文章最后的修改。明天她要出发去另一座城市，作为燕大代表之一，参加AI领域的研究交流大会。

　　霍明湘保存完文章，拔掉U盘，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职工宿舍。

　　这才是她该徜徉的高数海洋，怎么可以浪费时间在几个八上面。

　　第二天，她跟着同事们下了飞机，被工作人员安排在宾馆入住。由于大会还要再过一天才开始，同事们便提议去周边玩玩。霍明湘由于早起坐飞机很困，所以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打算在宾馆睡一会儿——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是男人，一起做研究还好，但一起玩她不乐意。

　　她睡了一觉起来，看时间还早，便打开电视机，想找点有趣的看看。

　　这个电视剧的演员她老在霍明翘朋友圈看见，不行，出戏，换台；这个综艺的主持人怎么还在立宠妻人设，她上次还听梁肆说过那人被他老婆威胁要离婚，不行，辣鸡，换台。她一连换了几个台，最后还是决定看新闻算了。

　　她磨蹭到饭点，搜索了一下附近的美食，决定出去探店。

　　刚走出宾馆不远，就在半路遇到了回来的同事们。

　　“哟，霍明湘，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出去吃饭。”

　　“你不早说，我们刚吃完回来。”

　　“有好吃的推荐吗？”

　　“没有，但是可以把我们刚才吃的那家店提供给你，你记得绕着走。”

　　霍明湘哈哈笑着应下了，跟同事们告别后，走了几步，却感觉哪里不对，周围看了看，发现是有个清洁工在盯着自己看。

　　霍明湘：……？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确认这位大爷真的是在看自己。

　　霍明湘试探着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问：“你是要这个吗？可我还没喝完。”

　　清洁工大爷头发花白，身形消瘦，但目光却是看得她发毛。

　　“不……我不要。”大爷开口，嗓音嘶哑，“你是……她妹妹吗？”

　　霍明湘没听清：“什么？”

　　“你是……霍明翘的妹妹吧。”这次他用了肯定句。

　　霍明湘深感震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这位大爷看起来也至少六十了吧，怎么知道霍明翘？怎么还知道她是霍明翘妹妹？难不成是个狂热老年粉？这也太魔幻了吧。

　　“有事吗？”她问。

　　清洁工朝她走过来，霍明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大约是察觉了她的警惕，指着清洁工制服上别着的铭牌，道：“我的名字……”说完仿佛带着什么期望似的看着她。

　　霍明湘：？？？

　　她瞥了一眼，只看到姓王，后面的被磨得有点模糊了，看不大清楚。

　　但她并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这人有病吧？

　　她不敢再多留，什么话也没说，抬腿就跑，连头也没敢回。

　　等她吃完晚饭回宾馆，又在那条路上看到了那个清洁工。他仿佛在等她似的，本来拿了把大扫帚坐在一个花坛边上，看到她来了，眼里又冒出那种光来，还缓缓站了起来。

　　草。见鬼了。

　　霍明湘心里暗骂一声，这回一秒也不多待，直接开跑。

　　她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一路跑回宾馆，也只是喘了几秒而已。

　　现在的清洁公司这么慈善吗？连这种人也敢收进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去整理桌上的文件，给明天的大会做最后准备。

　　第二天早上，在宾馆餐厅吃自助餐，霍明湘端着盘子和同事们坐到了一起，说：“我昨天路上碰到个神经病，是个清洁工老头，上来就问我是不是霍明翘妹妹，直接把我问傻了。”

　　同事甲：“这也行？别是你姐姐的粉丝吧？”

　　同事乙：“老头还追星啊？而且还是个清洁工诶！”

　　“不知道想干什么，奇奇怪怪的，我当时直接跑了。”霍明湘摇了摇头，“结果我吃完饭回来，他居然还在原地等我。我吓都吓死了，一句话也没跟他说，直接跑回来的。”

　　同事们纷纷惊讶，随即道：“也不知道这座城市治安好不好，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你下次不要单独出门了，要么在宾馆里吃饭，要么就跟我们一起出去吃。”

　　霍明湘嗯了一声。

　　吃完早饭，几个人出门，等来接他们去会场的车子。

　　刚走了几步，霍明湘就卧槽了一声，往同事们后面一避：“这人怎么还在？”

　　同事们定睛一看，不远处果然有个清洁工大爷在扫街，兴许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看了过来，发现霍明湘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变。

　　“就是他？”同事甲转头问霍明湘。

　　霍明湘头皮发麻：“是啊，可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我跑得够快了，他应该追不动啊。”

　　同事甲顿时火冒三丈：“这老头是不是变态啊？”

　　同事乙：“别是个有精神病的吧。”

　　同事甲是个豪爽的性子，当即便撸了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到老头面前，质问道：“你哪个单位的？是扫这条街道的吗？你跟踪我同事什么意思？多大一人了还跟踪姑娘，要不要脸呐！”

　　老头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同事甲：“我警告你，要是再被我发现你骚扰我同事，我就去你单位举报你！你工号多少？让我看看！”

　　他的目光在老头制服胸口的铭牌上面停留了几秒：“0168，王东兴，好的，我记住你了！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暂且放你一马。”

　　他嗓门很大，同事乙和霍明湘相距不远，肯定都听清了。

　　老头看起来却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又看向霍明湘，露出那种期待的表情。

　　霍明湘被恶心坏了，道：“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老头一愣，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他垂下头，拖着扫帚蹒跚离开，那背影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萧条落寞。

　　同事甲叉着腰看他消失在了马路尽头，走回霍明湘身边，道：“总算还听得懂人话。”

　　同事乙安慰霍明湘：“好了，放松点，等会儿还要开会呢。”

　　霍明湘拿起文件夹给自己扇风，吐了口气道：“真的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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