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用完早膳，左左又替玉笙上了点胭脂，他往日只涂粉不抹胭脂。涂粉是为了遮住鼻头上的那颗小小的痣，他脸蛋本就白里透红所以原是用不着胭脂的，但一夜没睡好脸色确然是有些差的，抹点胭脂看起来好看些。

　　都收拾好了玉笙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生怕哪里不够好，像是个要见未来夫君的待嫁姑娘。

　　未等玉笙出门，秦熠明倒先来找他了，虽是只身一人，但气势汹汹的样子却活像是身后跟了千军万马。

　　玉笙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是讨好的笑容给秦熠明，不料秦熠明竟满脸厌恶的别过了头，并质问道：“是哪一个教会小石头撒谎了？”

　　话言刚落，小石头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在了秦熠明脚边，“少爷，我没撒谎，玉公子是真的有身孕了。”

　　原来是小石头清早起来被叫到了秦熠明屋里，他是伺候盛乘的下人，竟然在偏院待了半宿，秦熠明本是要罚他的。小石头看见秦熠明拿了个戒尺出来，一心急，玉笙有孕的事情就脱口而出了。

　　小石头想，本来就是商量好的要告诉少爷的，他先说了也没什么，可没料到少爷勃然大怒，呵斥他竟学会了撒谎，他矢口否认自己撒谎，秦熠明轻踢了他一脚就往偏院来兴师问罪了。

　　秦熠明说，后院的人都老老实实的，小石头撒谎也只能是跟偏院那不三不四的人学来的。

　　玉笙道：“他没有撒谎，昨夜里郎中来看过了，我肚子里就是有了孩子。”

　　说着，他的手就不由的抚摸上了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

　　秦熠明不可置信的望向玉笙，脚下却情不自禁的往玉笙的方向走了两步，等快到人跟前了才如梦初醒的停了下来，又换上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道：“你别是吃多了专门来骗我的吧。”

　　玉笙听着这话觉得好笑，心里又冷冰冰的难受的很，“你要是当我是骗你，那你就请回吧。”

　　秦熠明突然走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冰冰道：“回？回哪里？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是秦家，是我的地盘！”

　　玉笙没费什么力气就挣开了秦熠明的手，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他看着秦熠明冷漠的双眼，有些悲凉的笑道：“是你的地盘，你若是要赶我走，我立刻走就是了。”

　　秦熠明被他这样的表情刺痛了双眼，他觉得自己太阳穴都突突的疼了起来，嘴上却还是不饶人道：“走？你休想！你怀着我秦家的骨肉，你想走去哪里？”

　　玉笙苦笑了一声，红着眼眶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那秦少爷要我怎么样呢？”

　　这样笑着的玉笙，徒增了许多惹人怜爱的样子，秦熠明有些恍然，他似乎从未见过玉笙这样，记忆里的玉笙时常娇媚的笑着，哪怕自己无休止的言语羞辱他，他也只是倔强的瞪着眼睛，从未有过这般天可怜见的样子。

　　可人一旦打开了那个冷血的阀门，就很难关上了。

　　秦熠明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盛乘身体不好不能生育，你……你就好好在这儿养胎，等生下孩儿我自会放你体面离开。”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玉笙，补充道：“如若不然，你便拿掉这个孩子，回你的花月阁去吧。”

　　玉笙颓然晃了两下，眼看双腿发软就要坐在地上了，秦熠明正欲伸手去扶他，左左便抢先把玉笙的手臂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才勉强支撑住没有摔了。

　　秦熠明迅速收回了自己半伸出的手，见玉笙看他了，又嘴硬道：“别在我面前装娇弱了，你这才几个月，何至于柔弱成这样。”

　　话罢，转身就要离开，见小石头仍跪在原处，他上前就是一脚，踢完了说：“你这条养不熟的狗！盛儿待你还不够好吗？！你这么喜欢偏院的人，就待在这儿跟他们受罪罢，跪够一个时辰，后院就不用回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石头连忙磕头道：“谢少爷！”

　　左左和玉笙回到屋里，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起来。这样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的，本以为秦熠明至少是不会再对玉笙冷言冷语了，谁知他竟说出那样的话。

　　左左有些担心玉笙，但玉笙却拜拜手叫她出去了。

　　玉笙觉得自己心乱如麻，他回想着秦熠明给出的两个选择，他懂得那话里的全部意思，要么生了孩子给盛乘养，要么拿掉孩子回花月阁去……

　　这叫玉笙如何舍得呢？虽然得知这个小生命的存在才不过一个晚上，但他却觉得能孕育这个孩子，说明这孩子不仅跟他有缘，更是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不钻别人的肚子里，偏要钻来他的肚子呢。如此便更加难过，因为玉笙既不舍得送给别人养，更不舍得拿掉他。

　　他想连夜逃走，可他一来不知该去哪里，二来秦家人脉之广，可谓是手眼通天，他逃去哪里都是被抓回来的份。玉笙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没有能力，痛恨自己不够算计，连这样一个未成形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小石头是极其听话的，少爷说让跪一个时辰，哪怕已经没人看着了，玉笙也叫左左喊他起身了，他也仍然是要跪够的。

　　一个时辰后左左把腿跪麻了的小石头拽起来，“他都踢你了，你还谢谢他。”

　　小石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讪讪的开口道：“少爷那一脚看似很重，其实是留了余地的，根本不疼。”

　　左左只当他是又维护秦熠明呢，也没再追问，好在偏院不再是她一个人伺候了，玉笙现在的身体状况，叫她一个人伺候还真是有点忙不过来。

　　玉笙有孕的消息传的很快，秦茂从外面回来时便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急匆匆的买了安胎的药材给玉笙送来，还带了一些银两给他们，叮嘱了左左要让玉笙吃好，还要记得按时叫大夫来看胎。

　　玉笙隔着窗子看秦茂嘱咐左左的样子，觉得秦熠明这个当爹的还不如一个跑腿的，又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明明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可秦茂这样细心的叮嘱，左左又那样周到的照料，连小石头都对他好了很多，就好像……就好像这孩子真是有万千宠爱一样。

　　可旁人再多的宠爱又如何，这孩子的父亲不爱他，就什么都不是。